被子又被扯了回去,盖住头顶,只露出几根不老实的发丝。
纪明得把水杯一放,拉开被子躺上床,贴在秦屿背后。他一只手伸入被子的缝隙,刚碰到秦屿的脸,对方就头一侧整张脸埋入了枕头,留给他满头柔软的黑发。
纪明得怎会不知道他闷头在哭。他抚摸着黑发,想说什么又无从说起。刚刚怒到极致的时候差点想动手,可转眼间见这人如此委屈,万般怒火却瞬间化成灰烬。所谓的一劫一难终有定数,大概便是这样。劫也好难也罢,纪明得终究是在他这儿丢盔卸甲弃不成军。谈不上半生的潇洒肆意最终收拢在这人手里,但这些日子,他竟频频生出一种两人这样过下去也挺好的念头,才发现喜欢要比自己想象得深。
窗外暮色渐起,紫红色的余辉衬着金色的光线,柔和了室内冷冰冰的现代风。纪明得生出了一些“夕阳无限好”的感慨。
“郭子溪的事,就是顺手帮她一个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知道你也不是为了这事生气。你说你心思这么敏锐,怎么会看不出来我现在想要什么。我呢,就想你留在身边,和现在差不多,两个人一块过,能过多久是多久。你要说原因吧也简单,喜欢一个人才想这么做。”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纪明得把被子往下拉了拉,怕他闷死。
“我就一俗人,喜欢一个人,就想着给他用好的吃好的住好的,偏偏这些都不对你的胃口。哎,你说我该怎么办?”
被子下面传出闷闷的声音,听着有点不满。
“拿大棒威胁的是你,现在拿胡萝卜的也是你。我又不是圣人,还能不记恨。”
“你说,怎样才能消气?”
枕头上的黑发动了动,全部倒向右侧。低闷的声音变得清朗。
“消气?你高高在上地把一通好的坏的砸我身上,从来没给过我选择的机会。你说你喜欢我,”他说的有点别扭,“听着更像是施舍。”秦屿转过头,直视纪明得:“其实如果你真的在意,你知道怎么做。”
第43章
流感来势汹汹。秦屿发了两天烧,到第三天才完全退去。醒来时已经早上九点多,屋内没有别人。他躺在床上,想起昨天纪明得帮他请了假,还请医生过来看了下,似乎陪了他挺长时间。
哦,在此之前,他们还吵了一架。
秦屿翻了个身,不去想糟心的事。反正已经不烧了,准备起床去剧组。
他拿起手机看了下,发现葛钰钰发了条微信过来,说出事了今天停工,让他别过来。秦屿感觉不安,忙打了个电话给葛老师,对方没有接听。他退出微信找娱乐新闻看,果然出事了。
剧组男二号昨天晚上涉毒被抓,新闻铺天盖地,完全没有洗白的可能。
正看着,纪明得开门走了进来,穿了一身西装。
“醒了?觉得怎么样?”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又回到床边坐下。
“没事了。”秦屿坐了起来,对纪明得说,“剧组出事了。”
纪明得点了下头:“我知道。葛钰钰他们会处理。你刚生完病,好好在家休息。”
他看了下表说:“今天不能陪你了。厨房里有粥一直热着,你下去直接吃就行。想吃什么和老张说。”
秦屿应了声“哦”,看着眼前的人过来亲了一下他的脸,说了句“走了”。他摸了下被亲的脸颊,觉得有点热。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
纪明得那天晚上参加晚宴,遇到了葛钰钰剧组的制片人。这人和纪明得挺熟,聚会上碰到时抱怨了一通,然后说道:“开了一天会,没找到有档期能来的。葛钰钰呢,想找秦屿救场,本来定的就是他演,他要能来最合适不过。就是下午联系他时没答应。葛钰钰猜他是不是得罪您了,让我来问问。”
纪明得觉得自己怨。他心里估计,秦屿应该是想帮老师一把,又惦记着早先的话,怕自己到时再找他麻烦。这人的脑袋瓜大概装着一根轴,不带拐弯的。
他回道:“哪儿的事。葛老师是他大学老师,能帮他把这个剧本拍出来,算是对他有恩。现在有困难找他帮忙理所当然。回头我和他说说。”
“嘿,有您这句话就行!那什么,不是我催,您也知道剧组开机后天天要花钱,方便的话尽快和他说一声。这不还能少花纪总的钱!”
纪明得笑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天回去已经十二点多,秦屿躺在床上睡着了。纪明得站在门边,隐约看得出床上有个隆起的人影,几乎融入静谧的黑暗中。他喝得有点醉,走到床边趴了下去,搜寻着秦屿的嘴唇。
一吻上,被醉意点燃的小火苗就一发不可收拾,亲吻转化成了猛烈的啃噬纠缠。秦屿头往后仰想要退开。纪明得不肯,一手按住他的后脑勺,舌尖不停地纠缠着对方。狂风骤雨般的亲吻让秦屿喘不过气来,他一只手试图推开纪明得,被抓住放到身后。
挣扎中总算找到一丝空隙,秦屿含糊不清地喊着:“纪明得……呜……”。纪明得听到声音停了下来,头往后退,拉开五公分的距离。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脸,只听得秦屿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似乎还没缓过来。
秦屿侧过身打开床头灯,转头见纪明得头趴在枕头上看他。身上的酒味一阵阵熏来,看样子是喝了不少。
“喝这么多,没人替你挡酒?”到了纪明得这个地位,该自己出面的情况也不多了。
纪明得撩了撩秦屿的睡衣,皱着眉头说:“真丑”,然后一把搂过秦屿的脖子,把他压在身边,“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该自己上的时候还得自己上。”
声音懒懒的,也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
秦屿皱皱鼻子:“要不要我给你倒杯水?”
纪明得手一用劲,压住他不让起来:“别动,躺一会。”他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头靠在秦屿耳边,若有似无地问:“你有没有想过结婚?”
要不是深夜周围太静,秦屿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疑惑地说:“结婚?我现在连个可靠收入都没有,谁会和我结?”
“以后呢?等你读完书找了份好工作。”声音夹着醉意,听不出到底什么意思。
“以后再说。世事变迁,谁知道会怎样?”
室内一片寂静。纪明得像是睡着了,不声不响。横过秦屿胸口的左手却用力地握住了他的右手,如同那个寒冬夜晚一样,裹得严丝缝合,漏不出一粒沙子。
“如果,”纪明得的声音轻得像是飘过来,完全不同于以前,“如果,我放你走。你愿不愿意回来?”
回来?回哪儿?
“演葛导的戏,去英国读你的书,然后回来我身边。你愿不愿意?”
“为什么?”
秦屿有点惶恐不安。他直觉反应纪明得是不是又在给他下套。
“为什么?”
纪明得换了个姿势,侧身躺着,然后搂住秦屿贴在自己胸口,像是在安抚他。
秦屿的鼻腔里全都是纪明得的气味。他往后退一点,抬头仰望。那双眼睛在昏黄灯光下愈发显得深沉,似乎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读不出来。六个多月,秦屿像是没看懂过这个人。
他执着地想要从他脸上找出答案。纪明得的眉头舒展,额头成了一马平川;眼角微微翘起,几条鱼尾纹隐入太阳穴;不厚不薄的嘴唇微微合着,不像平时那样抿成一条直线。
这人是柔软的。柔软得让秦屿觉得夹杂了一些恋人间才会有的绵绵情意。
一定是错觉。纪明得一定是在诱惑他落入什么陷阱。
“我们重来一次,以正式交往的身份。”纪明得开口了,像是想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语气听上去还是那么硬,可当中的不确定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从前天到现在,他在放手和不放手之间徘徊了无数次,终于做出了决定。他直视着秦屿,尽量掩饰自己焦灼又急躁的情绪。
秦屿毫不意外地愣住了,张着口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可慢慢消化完这句话的意思之后,他的心不由自主地跳得很快,肾上腺激素高得像是刚从过山车上下来。
原来纪明得的喜欢是真的,不是施舍,不是假意,也不是什么圈套。
他咽了一下口水,却尝不出甜味来,像是很早前被迫吞下的黄连在胃里积了很久一下子全部反了上来,满口腔都是苦的。他悲哀地发现,一想到这样的深情是以被迫和交易为源头,喜欢就变了味。
他或许相信纪明得的喜欢,却无法信任他。
“我不能答应。”秦屿有些手足无措。
纪明得搂了搂他,像是不意外:“你考虑几天再说,不急。”
两人躺在床上,一个被窝内,一个被窝外。
“我们的关系结束了?”
纪明得没说话,只是“哼哼”了两声,明明白白表示自己的不情愿。
“我明天会搬出去。”
他忍不住打了一下秦屿的屁股,不轻不重。
“让你想不是让你逃,就知道走。”顿了下,又妥协地道:“一星期,一星期后搬回来。”
秦屿苦笑了下,这和现在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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