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觉他没啥好话,不接茬儿。
但完全不能妨碍他接着说:“你像美食纪录片的旁白!诶,你要不要试试去配音啊,我觉得你的声音很好听。”
说完,自顾自在那里笑。
我:“……”
把菌子清理完毕,我分成了两份。一份是伞柄开全了的,一份是只开了六七成的。
越好的食材,需要的烹饪方式就越简单。一切从简,更能保留食材最好、最本真的滋味。对与荔枝菌来说,这种滋味就是清纯。
只开了六七成的菌子,我用来清蒸,只加少许油盐。锅里盛水,架上铁架,隔水而蒸。蒸到四成熟,就可以出锅。同时开工的,还有开了伞的那份,用于滚汤。
最终,两份同时上桌。
我出去招呼黄家人进来吃,黄奶奶摇了摇手,笑眯眯地说:“煦哥啊,你带你朋友尝尝吧,我们不吃啦!”
这菌子是他们凌晨就进果林找来的,我当然不可能那么脸大接受这份客气。便二话不说,过去拉起黄奶奶,半架着她进屋里,又把黄天翔也喊了进来。
“有米饭吗?我们还没吃早饭呢!”我没客气地问。
黄奶奶忙不迭把电饭锅搬到饭桌上。
我转身从他们的碗柜里拿出几个碗,在一旁装了清水的盆子里涮了一下,放在桌上:“来,趁热尝鲜!”
黄奶奶才坐下。
谷羽是唯一没有吃过这东西的人,成了被重点招呼的对象。黄奶奶和黄天翔你一筷子我一筷子,他碗里就躺了两把清蒸荔枝菌。
他眉眼弯弯一笑,全盘接受好意,尝了一朵。
片刻,一脸正经地对我竖起拇指,拿腔捏调地说:“这道清蒸荔枝菌,汁液丰富鲜美,口感爽脆,细嫩清甜,透着一股自然的清雅。”
黄奶奶和黄天翔都被他逗笑了,我自己反而在他认真盯着我的视线中,有点不好意思。
但当着黄天翔的面,我也不好再嗔他,免得又被黄天翔理解成“打情骂俏”。
吃罢迟到的早餐,我们前往黄家的果林。
最初,下乡来必看果林,是为了所谓的考察产地。现在已经没有这层意思了,只是例行逛逛。
此时太阳已经有些毒辣,我把自备的草帽扣在了谷羽头上。
他穿着一身不知道什么牌子的套装常服,虽然衣服上图案挺低调,但大品牌的气质与设计感仍然很有存在感,和那顶草帽形成某种搞笑的反差。
“来,拍个照给你的粉丝看。”笑着,掏出手机迅速给他拍了个照。
他无奈的表情定格在我的镜头里,我低头看了看,还挺可爱。
黄天翔在旁边看着我们,见我们玩够了,才在前面带路。
到了果林中,黄天翔介绍道:“现在这个季节,果林里的杂草都长得很茂盛,我们村里人晚上进来找菌子,最怕遇到邪。白天的时候,邪不那么容易出来,晚上就不同了……”
谷羽悄悄拉了拉我的袖子,我看过去,他用嘴型询问:“蛇?”
我点点头,说:“蛇最喜欢你这种细皮嫩肉的了,你小心点。”
黄天翔听了,回头看向谷羽,说:“对哦,谷老西,你要小心!”
他撇撇嘴,不搭理我们。
荔枝林从平地一直种到山上,越往高处走,路边的草丛越浓密。我们在半山上遇到一处典型的荔枝菌生长环境——一个潮湿的蚁窝。
我停下来,跨过去,跟黄天翔一起研究这块地方,两人正用着方言交流,忽然听见谷羽喊我,语气语调和称呼都与平常不同:“郑子煦……”
我疑惑地转过头:“嗯?”
“我……”他整个人以一种奇怪的僵硬姿态站着,脸色和嘴唇都煞白,眼神犹豫又惊恐,竭力保持镇定。
我顿时有所悟,瞪大眼睛往他脚下看。
……我和黄天翔今天真是乌鸦嘴了。
第八章 粤式蛇羹
他脚下慢悠悠地游走着一条灰鼠蛇。这种蛇没有毒,性情比较温顺,一般也不会轻易攻击人。就这么游过来了,估计是草丛茂密,人气不足的缘故。
但就算没有毒,对谷羽这么个从小长在北方城市里,连虫蚁老鼠都没怎么见过的人来说,一条冰凉凉的蛇就在自己脚下,即将悠哉悠哉攀附上来,也够骇人的。
“别怕,别动。”我小声对他说道,并对他张开手掌,稍稍下压,令他随着我的肢体语言缓解紧张情绪。
接着对黄天翔递了个眼神。黄天翔立即会意,小心地抬脚走开,在果林里寻找合适的树枝枝衩。
我一边注意那条灰鼠蛇的动静,一边持续用眼神安慰谷羽。
灰鼠蛇天真无知,毫无危险意识地缠在了谷羽脚下,绕了两圈,抬起头。这时,黄天翔回来了,手上拿了一根尾巴分钗的树枝。
他走路带出的动静,把灰鼠蛇吓了一跳。小家伙身体一松,眼看就要躲回草丛里,黄天翔忽地大喝一声,跟着冲过去。
一人一蛇,都灵敏异常。只见黄天翔手持树枝在草丛里飞快地戳了三把,便有所收获。然后弯下身,捏着蛇七寸把小家伙拎起来。
“拿回去,炖了七!”他兴奋地说,一双明亮地眼睛期待地看着我,“煦哥下厨吧?”
我:“……”
我暂时什么也不想说,没搭理他,对谷羽伸出手。
谷羽本能似的回应我的动作,两条手臂搭过来,然后整个人的重量都压了过来。
“没事儿吧?”我半搂着他,感到他在微微颤抖。
“我……”他欲言又止,仰起脸看着我,脸色依然煞白,神情复杂。片刻,为难地说,“煦哥,我腿软,实在不想走路了。”
一个大男人承认自己被一条蛇吓腿软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从他羞愤又委屈的眼神看出来的。
此刻,我的心情可以用一句网络语言表达:有点心疼,但好想笑。不过直觉告诉我,最好不要笑。
“那,我背你。”我轻咳一声掩盖笑意,然后对他背过身,半蹲。
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在黄天翔和灰鼠蛇愣愣看着他的目光中,屈服地爬上我的背。
我们转道下山,黄天翔完全把这个意外当做收获,兴奋地不停说话,一会儿是普通话,一会儿是本地话。我还偶尔应两声,谷羽就一声不吭了。
他不知道是心有余悸还是心情不好了,起初对于让我背还有些要面子的抗拒。爬上来之后,很快就有点破罐破摔的态度,搂着我的脖子,极为放松地趴在我背上,不时还把脑袋伏在我肩头,恹恹的,百无聊赖的样子。
到了山脚,他舒了口气,悄悄在我耳边说:“他可算不说了,我们直接回海宝吧。”
说完歪过头,脸枕在我肩上。我没有转头也能感觉到他在看我,能想象他的表情。
此刻,我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一张他曾经发微博的照片。那是一张杂志照片,拍得很近很清晰,半侧脸,睫毛很长,质地像羽毛。
“好不好?我们回去了。”他又带点撒娇地求道,气息落在我脖子上,暖暖的, 仿佛含着令人心猿意马的暧昧。
我尽力放松不由自主发紧的喉咙,说:“好。”
得知山上发生的意外和我的决定,黄家人也表示理解。原本黄天翔还想在老家把蛇宰了,这下不得不得找个袋子把那活物装起来。
他原本想把那家伙放后排座位,遭到谷羽强烈反对。
“煦哥,你跟我坐后面来,让他把那东西放副驾上,他好看得见。”谷羽打开车门,拉着我上后排的连座。
他已经从先前的惊惧感里出来了,神采中又恢复了那种理直气壮的、微妙的自我中心姿态,我也放了心。
我跟他上了后排座位,车从村里开到马路上后,他说困了,眼睛看着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躺着睡觉。
然而我目测,车内空间无法实现他的愿望,道:“这里太窄了,躺不舒服的。”
“总比坐着舒服。我有点头晕,可能是刚才吓的,不想坐着了。”他说。
好吧。我只好点点头。
他便头枕着我的腿,躺了下来。他长得太高,长腿只能竖在座位上。但看他一边玩手机一边哼起不知名的旋律的样子,还挺惬意的。
我道:“你不是困了吗?”
“睡前不都要玩一会儿手机吗?你不是现代小青年啊?”他满不在乎地说,扭动身体找更舒服的姿势,脑袋也在我腿上磨来磨去的,不时还抓抓脖子。
……我觉得我腿上躺的不是一颗脑袋,而是一团火。
他刚来海宝的时候,头发挺短的。现在快一个月过去了,头发长长了很多,整颗脑袋毛茸茸的,让人看了忍不住想摸一摸。
我得忍住。
他这手机越玩越开心,几分钟后,就完全没有困的迹象了,还半点不心疼流量地开了视频。听声音,是在在放一条社会新闻报道。
他一边看,一边啧啧直叹,伴随着摇头。
我内心翻江倒海,化到表面,只剩一声叹:“你别动了行吗?要不起来,别睡了。”
说话期间,我在他脑袋上看了半天,挑中一个应该不会冒犯他的位置,伸出手指戳了戳,引起他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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