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将醒 (迟小爷)

　　弟弟默默地喝粥，有点烫的小米粥滑进胃里，四肢百骸都温暖了起来。
　　其实，刚打完雪仗的他现在应该去换身衣服，以免感冒，这才是明智之举，但他却不想放下手中的碗。
　　他把粥喝了个底朝天，然后到厨房洗了碗，才回到卧室。
　　床边放了一颗红苹果，他走过去，苹果下有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祝他平安夜快乐，没有署名。
　　弟弟看了眼手上的苹果，然后啃了一口，又啃了一口，两三下吃完了这枚甜到心坎的平安夜礼物。
　　他擦了擦手，打算将身上黏糊糊的湿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来，脱到一半的时候，他把手上的卫衣把往床上一甩，出了卧室。
　　哥哥在台灯下看舅舅送他的书，是舅舅自己写的，他正入迷的时候，突然感觉身后一团火热，一回头，脸便贴上了弟弟的胸膛。
　　弟弟穿着一层薄薄的羊毛衫，羊毛衫上都是水汽。
　　哥哥一惊：“你衣服怎么湿了？”
　　“打雪仗打的，被几个孙子塞了雪球。”
　　哥哥皱起眉头：“回来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不换衣服？会感冒的。”
　　高三的学生最忌讳生病，一场病会耽误好多学习。
　　弟弟低头看着仰头的哥哥，眨眨眼：“哦，懒得找。”
　　“懒得找？”哥哥推开弟弟站起来，“真是胡闹。”
　　哥哥这会担心过头，也没空思考弟弟会不会因此生气。
　　他到弟弟房间的衣柜找到衣服，拿回自己的房间。
　　对比哥哥的紧张，“胡闹”的弟弟正气定神闲地坐在他的床上，等着他把干净的衣服送来。
　　“出去换上吧。”
　　弟弟接过衣服，直接在哥哥眼前无所顾忌地换了起来。
　　乍一看到弟弟赤裸的上半身，哥哥脸有些热，立刻转过身，刚刚还在担心弟弟健康的心开始乱跳起来。
　　哥哥还没来得及走到哪去，就被弟弟从后面扑倒在床上，动作竟撒娇一般的亲昵。
　　“喂，你干什么……”哥哥拦住了弟弟的手，“不要这样，你，你有女……”
　　哥哥及时住了嘴，他差点就把知道弟弟谈恋爱的事说出来了。
　　谁知弟弟却掐住哥哥的下巴：“你刚才想说什么？女朋友？”
　　哥哥睁大眼睛，他还是没瞒住弟弟。
　　看哥哥的反应，弟弟觉得好笑，这蠢货还以为自己藏的很好吧？
　　弟弟握住了哥哥阻挠的手腕：“可你又不是女人，不会怀孕。”


第十八章
　　哥哥惊呆了，他想不到弟弟居然会说出这样难听且幼稚的话。
　　他不会怀孕，可以随便对待，但他想过他的……女朋友吗？
　　“可你已经成年了，要学会对别人负责任。”
　　“不用你来教育我。”哥哥一再的拒绝让弟弟很是生气，他嗤之以鼻，“再说了，我需要对你负什么责么？”
　　弟弟说这句话的语气，在哥哥听来尤为刻薄。
　　“我说的不是我，是那个……姑娘。”
　　弟弟压在哥哥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哥哥：“这个不用你担心，我当然会对她负责。我们都说好了，高考完我们会填报同一个城市，毕业之后我马上娶她，三年内让她过上比现在更好的生活，让她全心全意追求舞蹈梦想，对了，她是舞蹈生，她的现代舞非常棒。”
　　弟弟一边说，一边观察哥哥的脸色，并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哥哥眼中的闪烁。
　　而他偏偏不依不饶，笑着问道：“怎么样啊哥，我这样，你觉得够负责任了吗？”
　　哥哥心脏猛然一疼，随即胸口空落落的。
　　“那就……那就不要再和我做这种事了。”
　　最后，弟弟没有如愿以偿。
　　好说歹说不成，弟弟玩不来强迫这一套，既然哥哥不愿意，他也不想死皮赖脸。
　　哥哥再见舅舅的时候，他把几本书还给了舅舅，这些全都是舅舅的作品，主旨在民生，无论文笔还是思想，都堪称绝佳，但同时也通俗易懂，即便是他这种初中没毕业的水平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饭桌上，哥哥问道：“舅舅，您是作家吗？”
　　舅舅笑道：“作家谈不上，业余爱好罢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是法制日报的记者。”
　　“嗯，您还跟我说过，不要把您的身份说出去。”
　　舅舅点点头，给哥哥夹了一筷子菜。
　　“舅舅到镇子上来，其实是有工作要做吧？”
　　舅舅吃饭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放下筷子：“这么聪明，果然是姐姐的儿子。没错，有工作，同时也想找到你。”
　　哥哥一愣，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夸过他聪明，上学那会，所有人都爱看他出糗，成绩也不好，即便是后来的弟弟，也总骂他“蠢货”。
　　他头一次发现，原来被人夸赞是件如此舒心的事情。
　　“不过，我不能告诉你具体的，等以后有机会再说给你听。”
　　“嗯，我不会随便问的。”哥哥十分善解人意。
　　“妈妈，她很聪明吗？”哥哥重新开辟了一个十万八千里的话题，这是属于他们共同的话题。
　　“嗯，姐姐智商挺高，我记得她上学的时候一直都是年级第一，无论是学习还是日常生活，她总能安排得井井有条。不仅如此，她还有天赐的美丽外表，这样的女人，本该拥有美妙人生……”舅舅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她唯一一次犯傻，就是跟那个男人远走高飞。”
　　“我爸爸？”
　　舅舅隔了好久才“嗯”了一声，似乎不愿意承认。
　　对于爸爸妈妈之间发生的事，哥哥一概不知，但他看得出，舅舅提到他父亲的时候，表情都不太好。
　　在他的印象里，朝夕相处两年的父亲是个好男人，至少在他看来是个好爸爸。
　　父亲的手很大，把他从车站牵回家的一路上，父亲温暖的大手一直裹着他汗涔涔的小手，仿佛在安慰他一样。
　　这样的父亲，怎么会背叛妈妈呢？但事实却告诉他，父亲的确在妈妈生下他之后又和别人在一起了。
　　也许这其中还有什么隐秘……
　　“她一次的愚蠢葬送了自己所有的青春和生命，所以，我希望你把更多的心思用来塑造自己，你和姐姐当时一样年轻，千万不要重蹈姐姐的覆辙。”
　　舅舅说这话的时候，一改平时温和的笑脸，难得严肃起来。
　　可所谓重蹈覆辙……哥哥不明白，舅舅说的是哪一条路上的“辙”。
　　如果是妈妈那条路，那他一定不会走上去的……
　　他和妈妈不一样。
　　在舅舅的描述里，妈妈是个为了爱情义无反顾的女人，她一路披荆斩棘，只是为了靠近爱情，抓住爱情，在她心中，似乎爱情至上。
　　虽然他也一样有那个深爱的人，他爱弟弟，这样日复一日的爱也足以让他泥足深陷，但他没有向前的勇气。
　　他只能站在原地爱着，在原地看着弟弟逐渐远去，在原地欣慰，最后在原地被弟弟弃之敝履的记忆淹没。
　　“舅舅，你多虑了啊。”
　　……
　　高三下学期就像打仗一样，从月考变成半月考，再到周考，最后到了五月的三天考。
　　弟弟眼见着瘦了好多，俊美的面庞看上去少了些英气，多了几分病态的美感。
　　看到弟弟这么辛苦，哥哥心疼坏了，绞尽脑汁想着能为他做些什么，但除了变着花样给弟弟加餐补营养，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能帮他。
　　弟弟很多时候都会刷题到深夜，尽管所有老师都给他打镇定剂，说他已经稳了，但他还是拼命一般。
　　因为，有一把刀悬在脖子上，如果他停下来，他就会被这把刀永远钉在这个鬼地方……
　　第三轮复习完成后，就到了高考前一天。


第十九章
　　“考试用品都准备好了吧？”哥哥站在弟弟房门前，小声问道。
　　正在整理行李箱的弟弟抬头：“站门口干什么？”
　　“我看你没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怎么没有？”弟弟挑了挑眉，“这些，还有那些，帮我收一下。”
　　“好。”
　　哥哥立刻走进来给弟弟收拾试卷。
　　“按各科分好，我要带去旅馆复习。”
　　“嗯。”
　　他们镇上没有高考考点，弟弟的考点在隔壁镇上的一所高中，学校给他们安排了旅馆住宿。
　　哥哥照弟弟说的给试卷分门别类，弟弟的试卷可以说十分漂亮，无论是分数还是字迹，用弟弟老师的话来说，这样的成绩，国家重点没得跑。
　　突然，哥哥看到了语文试卷中夹的一张纸，上面写着：祝全世界最厉害的男票蟾宫折桂，爱你哟~6月6日
　　落款是一个女孩的名字。
　　哥哥默默地把飘着香味的纸夹进试卷。
　　哥哥抬头道：“那个姑娘也和你一个考点吗？”
　　“问这个干嘛？关你什么事。”弟弟不知道哥哥哪根筋搭错了，突然问起校花，但弟弟本能地不愿和哥哥谈论关于校花的事。
　　“对不起，我不问了。”他忘了弟弟不喜欢自己接触他的女朋友了。
　　哥哥低下头，继续整理试卷。
　　弟弟撇撇嘴：“她是文科生，和我不在一个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