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丢脸的蔚橙放下心来,停下手中的活抬起头熟练对对方露个微笑出来,“是吗,我觉得你也很好啊。”
国家队最擅长的就是彼此互夸,毕竟大家都住天坛公寓,光是被体育迷称为“冠军梦之队”的队伍就有五六七八个。乒乓球队在天坛公寓的邻居是羽毛球队,再往旁边走是游泳和跳水那一溜儿跟水有关的运动队。大家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下楼倒个垃圾都能碰见旁边蓬头垢面披着棉大衣来取快递的某某世界冠军。
邻居之间彼此见面互相问候一两句,话语间就免不了提一下最近的比赛。“我听说你最近刚拿了块世锦赛冠军回来?恭喜恭喜。”“哈哈哈比不得你们胖球队,随便一出手就包揽奖牌,据说你们又包揽这届世锦赛冠军了?”
两个人都虚伪的很,站在楼下吹捧一阵子,转而告别各回各家,其实谁都清楚随便就脱口的冠军的真正分量有多重,嘴上说得轻松,其实就像是学霸考了第一名轻松地对旁人说我只是随便学学,谁又知道学霸私下通宵达旦毫无私生活。
真正随便考第一的叫学神,真正随便拿冠军的运动员天生就吃这碗饭。然而这只是少数,万千年间那些留名的天才如同流星闪耀着璀璨光芒,平庸的人仰望着这些星,但其实他们才是挂在天幕上的永恒。
蔚橙自认为自己和在天坛公寓楼下碰见的那些不修边幅的冠军队友们一样都是普通人,世界第一表面上光鲜亮丽,私下其实也是平凡人。
一晃神,脑子就对别国语言转不过弯来,蔚橙只好装作没听懂的样子让对方重新说一遍。对方善解人意地在第二遍放慢了语速,于是蔚橙努力在小学式英语的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往外蹦的情况下尽力维持着自己的微笑。
这下想不听懂都难。对方问以她现在的水平能不能在今年的世界杯上进入前四强。
对中国队而言世界杯多数是一个让小将练手,让主力争得来年世乒赛名额的地方。蔚橙想说以英国队现在的整体实力来说进四强不是难,而是非常难,话出口却变成了:“如果你好好发挥,我认为你会取得一个相对不错的名次的。”
如果签位好一点,再拼一拼,进入八强也算是好的名次了。
不过被对方这么一提醒,蔚橙才慢反应地想起今年的世界杯也快到了,她离开国家队已经快半年,比赛对于她而言却好像远的像是上个世纪的事。
说不怀念是假的。
今年的世界杯在日本神户,转播来英国有时差,蔚橙心血来潮之下干脆调整并减少了自己的训练,她腾出大把时间来看世界杯直播。
今年当然也有柯稚言在。五月的巴黎世乒赛和之后密集的比赛让她的世界排名几分暴涨,国家队少了一个蔚橙后,世界排名和种子名额对其她人的优势立刻就体现了出来。自八月起,柯稚言的世界排名涨到了第三位,九月蹦到第二位,成为世界杯头两号种子之一。
签位的优势也就体现了出来,她分在下半区,避开上半区的头号种子赵韵涵和三号种子王璎,甚至连日本队的白川伊苍和新加坡的董容也避开来。
柯稚言一路顺风顺水被保送到决赛,最后又站在冠军台上,身边的赵韵涵和王璎仿佛都成为了陪衬。
“我们仿佛能看见属于柯稚言的时代在缓缓地向我们迈着年轻又坚定的步伐走来!”
BBC的解说员语气激动地说出这句话,同时间画面中的柯稚言戴上金牌面对镜头。
蔚橙站在电视前看画面中万众瞩目的小孩儿,仿佛世上所有的光芒都涌向了她。
Chapter.62
接近年底,忙碌比赛了一年的运动员们也都纷纷闲下来,毕竟连今年的最后一项大赛——国际乒联巡回总决赛——都结束了,大家也都逐渐懒散下来在教练的默许和国乒队的传统中开始准备跨年。
这些人中不包括柯稚言,这小孩还是延续了巴黎世乒赛后的拼命三郎架势,从巡回总决赛上回来后也依旧不放松,到了英国公开赛要报名时去找了钟哲明。
她是主力中唯一一个报英国公开赛的人。钟哲明应了,顺便又塞去几个要锻炼的小运动员让她带。一向嫌麻烦的柯稚言难得安安静静地答应,钟哲明奇怪:“你这是长大了?”
柯稚言讨好地笑了笑,“那个,教练,我这次比赛完后能不能留在英国过圣诞节啊?”
哦,钟哲明心中了然,这是想家了。
英国公开赛到二十四号结束,第二天就是圣诞节,柯稚言二十七号就得回,国际比赛结束后可以有两至三天休息时间在国家队心照不宣,年轻队员有时候会留在国外一天用于逛街,剩余一天放在国内倒时差。
钟哲明摆摆手:“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得了假期的柯稚言在赛场上一如既往英勇,顺便履行诺言带了一带随队来攒经验的小队员们,这些刚从二队进入国家一队的小孩立刻感受到师姐如春风洗礼般的温柔。
——谁说柯师姐严肃面瘫不可接近的?明明这么温柔可亲有如蔚师姐亲临,以后谁再黑师姐我跟谁急。
上了场后4:0封杀对手的杀胚柯稚言并不知道自己被这些新晋迷妹们洗了个白,甚至连颁奖时的职业微笑都被形容为眯眼歪头杀。
可惜这位万人迷师姐不解风情,比赛结束后拒绝大家的聚餐提议,拎了包就出门坐上一辆拉风又嚣张的私家车,她没什么反应,反倒是车主特意摇下窗子对这群在寒风中遥望的迷妹们道别。
柯稚言扣好安全带,抬头看见柯律言又笑得花枝招展,“你做什么?”
“Say goodbye啊。”柯律言若无其事摇上玻璃,“你都不跟你的球迷们打个招呼?”
“那是我的师妹。”
“哦。”柯律言发出一声长音,“钟情哪个?”
“只是临出发前被钟导塞来的,都不熟。”柯稚言抱着胸,“开好你的车,管那么多。”
柯律言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最好是哦。”
回到家已经到晚餐时间,车一停,柯稚言就听见Hel在门口的吠声,她把包甩给柯律言,两三步跑上前接住跳进她怀里的Hel,“嘿Hel,你怎么又重了?”
晚餐已经上桌,柯稚言上楼把自己简单收拾一番后下楼来吃饭,她的餐盘里还是有西红柿,Hel坐在桌子下面,柯稚言把西红柿偷偷藏进手心里喂给它。
半年不见,家里还是老样子。客厅窗边的那棵圣诞树已经装饰起来,院子外边有一棵更大的圣诞树从今天晚上起就开了灯。
饭后柯稚言缩在壁炉旁的沙发上消食,妈咪在厨房做餐后点心,Papa在书房看书,柯律言端着两个彩绘玻璃杯杯子慢悠悠从楼上下来,拉张沙发坐在她旁边。
“喝一点?”
“什么?”柯稚言不明所以接过杯子,小心地闻一下,半杯冰块中有酒香味。
“鹤顶红。”
柯稚言笑了,“那妈咪会揍你的。”
“好吧,是杉布卡,我刚开的。”
柯稚言抿了一口,香甜十足,“哪来的?”
“会送杉布卡,还能是哪来的?”
柯稚言皱眉看过去,柯律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耸耸肩:“你有答案就不需要我多说了。”
“Papa不会喜欢你离那些政客太近的。”
“我只做生意,至于搭档是做什么的,我不在乎。”
“随你。”柯稚言摇晃一下杯中的冰块,略有些气急败坏:“希望你还知道分寸这个词该怎么拼。”
柯律言笑两声:“说起来还是我请你喝酒,你怎么这么没良心?”
“要我感谢你吗?”柯稚言斜眼眯过去。她其实已经感觉到酒精的安神作用了,虽然柯律言只给她倒了一点,但是无奈为了训练和比赛而长期远离的她对此已经毫无抵抗力。
“难道不应该?别忘了明天照例上桌的Gluehwein,我只是在帮你提前适应。”
“我谢谢你啊。”柯稚言翻个白眼。Gluehwein是柯家圣诞节必备红酒之一,每年圣诞节大家都会喝上一点。不过柯稚言一般都没有参与的份,她年纪太小,成年之前都不能碰酒精。明天是她第一次喝Gluehwein。
“不客气不客气。”柯律言说得嘚瑟,笑容像狐狸一样欠揍,“做姐姐应该的。”
话虽这么说,柯稚言这一晚却确实托了这杯杉布卡的福而睡了好觉。一夜无梦,她几乎是沾到枕头上就沉沉地进入深度睡眠中。
甚至连第二天早上的闹钟都没叫醒她。
叫醒柯稚言的是Hel的口水洗脸。
柯稚言推开两只爪子搭在她身上对她虎视眈眈卖萌瞪眼吐舌头的Hel,自枕边抽了张纸擦脸,一边睡眼朦胧地摸出手机看时间。
早上十点半。醒得确实晚了一点。都怪柯律言!
待到洗漱好下楼去,楼下已经彻底装扮好,院子中的那颗圣诞树上的五彩斑斓的小灯泡既使实在大白天也闪个不停独领风骚,因为她的到来,Papa甚至还搬出了只有在过年时才会挂出来的大红灯笼。
是生活在英国的中国家庭没错了。
柯稚言看着这种混搭感觉到脑壳有点疼,Hel在她脚下一直跑来跑去目的不纯好像受了柯律言指使来给她下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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