肤浅对白 (kinkin)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kinkin
- 入库:04.10
谢白景竟有一瞬间的手足无措。这一句简单的话,甚至比柯江充满厌恶的“我恶心你”还要厉害,如同一把世上最锋利的剑捅入胸膛,能让他霎时止住呼吸,只听到心脏挣扎着砰砰地跳,一下两下牵扯着血般的疼。
“对不起…”谢白景艰涩地说出这几个字,仓皇地补充,“我不知道,我想对你好,我——”
“我爱你。”
这句话在s城的寒冬中,从年轻人漂亮的嘴唇中呢喃出来,化成一道白雾,极快地消散了。看见对面的爱人唇角带着讽刺的弧度,他知道,这句话也于事无补。
柯江:“话也说明白了,就这样吧。小谢,你日子还很长,我俩没必要再互相折腾了,多没意思。”
谢白景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你难道不恨我吗?你不是说为了我花过许多钱么,我来还,你等我还上。你为了我损失的,我来填补。我外婆还住在你安排的医院里,你还在出着钱。滨江的那套公寓,你也不要了?!”他喘了口气,语气近乎于哀求,“我之前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为什么不能重新来过?”
柯江啼笑皆非地摇摇头,双手插进大衣的口袋里,退后一步。甚至没有再看双眼通红的年轻人一眼,一步步地消失在那人的视线里。
谢白景的胸口大幅度地上下起伏着,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脸还肿着,相比方才,确实可以被称作为滑稽的狼狈。他像个溺水后被救出的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白雾不断地哈出,就像无数个沉默的爱意,它们迟到了,本该在盛夏时坦白,却出现在冬天,只能在空气中消散得无影无踪。
很快有人来礼貌地请他出去。谢白景木然地原路返回,一个助理匆匆忙忙地下车,二话不说,便先一个口罩给他的脸遮上,再三推而搡地将他赶上了车。放在平时,他是绝对不敢这么对待谢白景的,可如今谢白景像个失了魂的木偶,连句话都不会说了似的,总不能放任他在人家门口一直等到记者来吧!在车上,助理忍不住劝:“白景,你不能这样了。就算你与那柯少真的那什么,你也要为自己着想啊,万一被拍到了,不就完了么?本来这两天耽误了那么多工作……”
他一路絮絮叨叨,而坐在后座的谢白景始终不发一言。
助理鼓起勇气回头看一眼,年轻人的下半张脸都被口罩遮住。冬天黑得很早,昏暗颠簸的车内,他只能贸然看到一双困兽般通红的眼睛,和几滴一闪而过的水,竟绝望而恐慌。助理当即心惊肉跳地飞速转回去,半句话都不敢再说。
江母很聪明。她一眼便看得出,像谢白景这样的人心性太狠,对自己狠,对旁人也狠,全然是头狼崽子,能否养熟,全看命好不好。要让这种人死心,她这样无关紧要的人怎么威逼利诱,都是没有作用的。唯有她儿子亲自出来,才敢奏效。她手也快,这边看见柯江回房,那边便让人将谢白景请出去,全程除了几个佣人外,没有别人再知道柯江的前男友、那个小明星来过家里。至于柯江回来之后,会不会伤心,那她的答案也是肯定的。那孩子一整天都没去看过爷爷一次,当天晚上,倒是趁着难得的晴夜,顶着寒风去窗台上看了会月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就算此时再伤心,也总比日后再跌跟头要好。从心狠这方面而言,江母倒是与谢白景相差不多。
谢白景也很好,自此安安静静的,再也没有出现过。柯江再一次听到他的消息,都是一个月后,偶然在电视上见到他。屏幕中的人精神奕奕,俊朗得不似凡人。他的新作品即将面世,想必事业又能再上一个台阶;相比初来乍到时的孤身一人,似乎在圈里也多了几个朋友,影帝林风更对他夸赞有加。网络上有不少人对他颇有微词,认为他年纪又小、走红得太快、实力一般、粉丝不理智,种种非议皆能如山般压在他头上,但也没人不会心服口服地说一句,那个谢白景有点儿资本。英俊,年轻,聪明,努力,老天对他有偏爱,让他做什么都不该失败。
唯独恋爱这回事上,说来说去,他总归还是亏欠得多一点。不过谈恋爱嘛,总是有来有往,有人出得多,就有人出得少,没什么胜负公平好讲。
柯江自认是个大方的人,不会再去斤斤计较。至少他也学到点东西,以后谈对象,不会再那样掏心掏肺了。
第63章
在开春的日子里,柯老被下达了不知多少次病危通知书。
柯家的家族亲戚老小,皆奔赴而来。他们似乎都有冥冥中的默契,知道这回差不多是最后一回了,虽说这默契有些残忍。整个偌大的老宅终于有点儿能匹配上它的、人丁兴旺的意味来,整日里种种人来来往往,甚至需要临时拨过来数名佣人可供差遣。就连柯成的母亲都来到了柯家,她当年与江母不无争斗,现在两个女人还能坐在一起喝茶,真可谓世事难料。柯成见状显出几分紧张,他软肋太多,有母有妻有子,母舅家那儿是照应也是包袱,处处都需要他来扛着大梁。不像柯江两袖清风,一身轻松,从不担心自己妈会受委屈。
尤其是这种情况,柯江更不会管。那些攀附着柯家过日子的亲戚,没有一个不是见风使舵的,之前那会儿对柯江避而远之,恨不得半点尘都沾不到。现在又想装作无事发生,一如以往般亲热地以“你小时候如何如何”来套近乎。柯江见了面,还能笑着与人寒暄几句,一转身便飞一般地回了老爷子的房间。柯父与柯成这时候却特地排开公务回来,要“主持大局”,没见到他们一天去探望柯老几回,倒是日夜在柯宅其他地方来来往往,甚至连葬礼都开始预备起来。
江母是知道柯江的难过的。家中有老人久病在床的人,总会或多或少地给自己做好心理预设,是为了避免太过强烈的痛苦而自保。但真到了离别的时候,再多的预设也没有多大成效。可柯江毕竟已经是个二十六的成年男人,总不能趴在妈妈怀中撒娇,顶多听两句宽慰。再多的痛苦,也只有独自承受。
一人站在阳台上的时候,柯江会摸出一根烟,并不抽,只含在嘴里。他猛然发觉,这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他失去了朋友、恋人,也将失去亲人。人的一颗心就那么点大,一片片地被剐下,就剩下那么一丁点儿,无怪乎现在胸口里都觉着空落落的,仿佛什么都没有了。
春夜的月亮是干净的白,安静而柔和。柯江静静地看着月亮,想起去年春天的一场月夜,他第一次被谢白景给下了脸子,当时给气恼得上蹿下跳。若他在那个时候放弃,是不是现在就能给自己再留点儿缓和的空间?只可惜人总是不能知道后面会发生些什么。柯江自嘲地笑笑,颊边凹出小小的窝,眼睛里却露出些沉郁的难过。但他还挺直着背脊,就像他曾经喜欢的那个年轻人一样,不能在任何时候显出弱势。半晌,他将烟取出来后,转身回房。
柯老已经病得糊涂了,清醒的时间远远少于昏睡的时间。一次柯江为他擦身时,老人骤然睁开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柯江,突然问:“你与那人……”
因为长久未开口说话,他的声音已经极其沙哑,还有些垂垂老矣的死气。柯江急促地答:“断了!断了,已经分干净了。爷爷,我回来了,我好好的,以后都听您的话。”
柯老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又合上眼睛。柯江将老人的手臂轻轻地放下,嘴唇颤抖着,眼睛里开始滚动着冰凉凉的水,仿佛预见到了什么。
老人喃喃道:“真对不起你……”
柯江糊涂了,祖父在道歉什么?他小心地屏住呼吸,忍耐住不去催促他,然而老人就像睡着了一般无声无息,再也未睁开眼说半句话。柯江始终保持着弯着腰的姿势,手还搭在老人枯瘦的手背上,直到一位长久负责照看的护工走进房间,快步上前来检查几番,以熟练而有恰当哀痛与同情的语气对他说:“柯小少爷,节哀顺变。”
柯江这才直起身来,清晰地感觉到心脏一下下跳得闷痛,耳朵里嗡嗡作响。
柯成是第一个赶到的,其次是柯父,柯嫂、柯成的母亲、江母再依次进来,以至于柯江都被屏退在后面,还是由人再拉至前边去。再后来,许许多多的柯家的亲戚亦以第一时间奔赴而至门外,亲近的几家得以进房间里,有男人女人适时的开始哭泣的声音,而柯江的神情仍是茫然的,他感到有人揽住他的肩膀,轻柔地拍了几下,他低下头去,与母亲对视一眼。
江母与柯老相交甚少,自然不会有多难过。但她早早地就换上了素净的衣服与妆容,肃穆中天然有几分哀戚。此时温柔地轻声对柯江说:“待在这儿。”
这句吩咐很有必要,因为柯江方才心中确实有一闪而过的想法——他想逃离这一切。而江母的提醒拉住了他的理智,他不能走。
万幸的是,他哥与他爸提前做的一切准备还算详细得当,所有程序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第二日发了讣告,整座柯宅摘花去红,挂上了白条黑布,布置好灵堂。到这个时候,柯家的世交挚友也都陆陆续续地过来。虽说柯老年岁已高,算是“喜丧”,但显然人人面上都显出哀色。尽管他生前独裁、手段狠辣,也树了不少仇家,但后人回想,只会惦念他的那一生伟业而或真心或假意地流点眼泪。唯独柯江是个怪胎,自人走后,眼睛都没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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