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老师,冒昧地问一下,请问您曾是该校的学生是吗?”
“哎,是啊。不过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时间如白驹过隙啊——”
“那我能请教您一个问题吗?”
神户警部将那天自己所听的和歌歌词复述给佐藤老师听。见到佐藤老师脸上由疑惑逐渐变得凝重甚至有些苍白的面孔。神户警部知道,自己问对人了。
图书管理室里,两个人相对而坐。佐藤老师先给二人泡好茶,然后就盯着茶杯中浮浮沉沉的叶子,开始发起呆来。
“那个——”
“实不相瞒,那是一首挽歌。”
“挽歌?”
“嗯——是紫丁花社的成员写给当年自杀的夜神学姐一行人的挽歌。”
“自杀啊——”神户警部不知自己该摆出什么样一幅神情。
“您应该知道60年代的学生运动吧?”
神户警部对此依稀有些印象。他隐约记得那是一起由“安保斗争”所引起的全国性的学生运动潮流。
“那个年代的我们或多或少都有些理想主义,认为学校太过严苛陈腐的管理制度阻碍了学生天性的发展——虽然现在也没有改变多少。和其他学校一样,我们也有自己的抗争团体——那就是紫丁花社。”
“啊——”
“夜神学姐那个时候是我们的领导人。她是一个漂亮,自信,富有领导气质的大人物,也是那个时候的学生联盟的主席。她在私下里组建了这个社团,号召大家反抗起来,用□□和宣讲的方式去支持当时的‘大学斗争’。”
“很天真的想法。”神户警部评价道。
“确实——或许是那个年代的学生特有的热血吧。”佐藤老师不在意的笑了笑,“总而言之,学姐的计划顺利进行了。在紫丁香祭的当天,她们在体育场表演了一出戏剧,抗议学校不合理的教学制度,将学生变成了笼中之鸟。”
“然后她们就被强制性退学了。”神户警部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听过这个故事——似乎是在审讯过程中吧。
“对于后来的新生来说,确实是这样。”
“什么意思?”神户警部停顿了一秒。
“实际上,学校最开始是分别找夜神学姐一行人谈话,指出只要她们指认紫丁花社的其他社员,就能让她们继续读书。”
“然后她们拒绝了,我猜?”
“嗯,不仅如此。后来校方联合家长对领头的几个学姐施加的压力越来越大——夜神学姐尤是如此。后来,顶不住学校和家长的施压,夜神学姐在一周后在表演的舞台上服毒自杀了。”
神户警部猛地抬起了头。在舞台上服毒自杀?这——
佐藤老师没注意到神户警部的失态,叹了口气,带着沉痛和缅怀之色继续说道:“夜神学姐的自杀对我们的打击都很大。再加上校方的毫不悔改和继续施压的姿态让大家都寒了心。在夜神学姐自杀的一周后,另一个领头的学姐——春香学姐的尸体在河中被人发现了。”神户警部注意到,佐藤老师在提到这个人的名字时顿了一下,拿下眼睛擦了擦眼角,“那么一个温柔可亲的学姐,就这样毫不留念的走了——紧接着不久,第三位学姐樱雪学姐在教室上吊自杀,第二天,最后一位学姐——春莱学姐在家中用□□自尽身亡。短短几周,骨干成员们就都走了——”
“那——这么说——”
“这首挽歌就是后来的部员写来怀念几位学姐的。当时学校在事情闹大之前就强力将这些事件压了下去,对外宣称这几位学姐是因病退学——就和现在的井上同学一样,所以新生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紫丁花社的成员们都还记得。每年到了紫丁花祭上,大家还会用紫丁花编花环来纪念她们。传到现在,仪式大家都还记得,但背后的故事却已经没几个人知道了。”
“这样也好,”神户警部喝一口茶水来掩盖自己的震惊,干巴巴地安慰道,“新的学生有她们新的生活。”
“也是——对不起啊神户警部,让您听我这个老太婆唠叨了半天。您还有其他事要做吧,就不继续打扰您了。”
“没事,您帮大忙了。我才是,占用您这么多时间真的不好意思。”神户警部起身,向佐藤老师鞠了一躬以示感谢。
一出门,佐藤就飞速地朝警署奔去。许许多多念头划过他的脑海——
为纪念自杀的学姐而做的挽歌——
井上千鹤与夜神香在死法上惊人的相似之处——
如果说——
凶手因为某种目的而特意模仿这首和歌的话——
想到这里,神户警部连忙给鹤田警视打电话,希望能他赶紧抽调警察来保护剩余的几位相关人员,以及,迅速找到失踪的两名女生。
如果——还来得及的话——
将要临近那条环绕整个校园的小河时,神户警部停下了脚步。河道两旁围了一大圈人,神户警部隐隐听见了女子惊恐的叫声还有人大声嚷嚷着“死人了”的喊声。
神户警部疾步走上前,只见河道上漂浮着一个已经泡的发白的女尸,尸体的面貌已经看不太清楚,但那身校服却依然清清楚楚——正是崇德女高的校服。
神户警部颤抖着走上前,只见白净的校服上,一朵紫丁香在女孩的胸前轻轻飘荡——
游戏,已经开始——
第九章:不过枯芒草
“哎你听说了吗?好像有人投水自杀了!”
“真的假的?”
“真的!听说好像是一年级A班的村上樱。”
“天——”
凉子一路走回宿舍,听见的都是这样的议论声。村上樱——这个名字听起来略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在哪呢?
凉子摇摇头,回到了宿舍。不出意外地看见了满室的黑暗。
事件发生后,千夏就和她的父母回到了家中。听说千夏的状态非常不好,时而清醒时而恍惚。听说她父母正在为她办理转学手续,似乎准备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听说——
然而都只不过是听说而已,凉子心想。实际上,自己已经有将近一周没和千夏联系了。
宿舍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一点人气。千夏的床铺此刻空空荡荡的,墙上悄咪咪贴着的海报还在——凉子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听千夏讲起过,似乎是一个叫做神谷浩史的著名声优,千夏似乎很喜欢他配的角色。此刻或许是因为主人的离开,海报的颜色都退了不少,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凉子小心翼翼地帮千夏将窗帘拉上。可不能让这张海报被老师发现了,不然这张海报铁定活不过明天。
就以往经验而谈,被老师发现的海报只有两个下场——烧毁或是撕碎,因为学校认为这些影响学生学习效率。凡是会对学习造成影响的事务,一律杜绝。这是崇德女高默认的潜规则。
这么漂亮的海报,要是被毁的话千夏肯定很伤心。凉子心想。
或许这张海报能保存完好的话,千夏就能回来呢!
抱着这样的心思,凉子躺下,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呆,渐渐地就睡着了。
与此同时,千叶市警署,神户警部面无表情地听着审讯室里女孩的嚎啕大哭声,那一声声“我不是故意的”宛若利剑直插入周围人的心脏。
女尸被发现时,神户警部第一时间就联系了警方来进行打捞工作。由于泡在水中的时间过长,面部肿胀不堪,只能通过随身的物件来判断此人的身份。
万幸的是崇德女高的学生卡是塑料卡片,看着卡片上眉目清秀的女孩子,谁也不会和眼前这个面目可憎的女尸相联系。警方又在女尸身上发现了一些小物件,经村上樱父母指认,均属于村上樱——这就意味着,这具女尸的身份已经确认了。
“神户警部。”年轻的巡查部长走过来,跟他行了个礼。
“怎么说?”
“这是井上千夏的口供。”
神户警部接过一打白纸,细细看了起来。
以下,便是井上千夏的自白: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我只是不想被孤立——我也不想被欺负——我害怕啊!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想想——本来崇德女高就是一个小型社会,成绩好的人的人就是特权阶级,哪怕她们真的做错了什么事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包括老师甚至理事长。
相对而言,成绩差的学生就像是下水道里的蚂蚁,无论谁都可以去踩一脚——没有人会去劝阻,没有人会去听你的哀嚎,没有人看得见——没有人听得见——
我和村上樱?我们是在开学典礼上认识的。刚开始大家都聊得很开心,她是一个娇小,内向的女生,却奇怪的在我面前能放的开,我们聊得很开心,我知道,我是她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我亲口听她说的。
那件事究竟是是什么时候爆发的呢?我也不太记得了。我只记得班里面的生活委和文娱委还有体育委好像和村上樱不太对盘,好几次都当着我们的面说村上樱的坏话。我竟然没生气——奇怪——我为什么不生气,只是拉着村上樱躲着她们呢?
后来——后来——有一天我值日,她们三个人拦住我——我记得她们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