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想平常跟她交流的事不少,但涉及自己的却不多,也不知道这孩子是真能藏事还是真无事可藏,好像那个开朗外放的性子就从来没压过什么暗晦的心事一样,光明磊落得很。
边想瞄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失恋是什么大事吗?日子不还得过?藏着那种心事能算什么事儿啊?”
“哟?”沈昀佳被他老练的口气逗乐了,“小边同学,看不出您还是情场老手呢嘿!你倒是跟佳姨说说,你这得经历了多少段才塑造出这么个坚强的品性啊?”
边想把碗筷分三份摆好,拿起自己那根筷子敲着碗说,“这些还得很多段才能塑造出来啊?就不能是我自己悟出来的?”
沈昀佳拍掉了他敲碗的手,“不许敲!叫花子才敲碗要饭呢!”
边想翻了翻白眼,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了,“看不出你这书香门第出生的人民教师还这么迷信呢!敲一下怎么了?”
沈昀佳去厨房给他盛了一碗猪骨头炖茶树菇汤,这一口文火慢炖了三四个钟头的老汤是来到鮀城之后入乡随俗学来的一手养生汤,不指望着一碗能给填肚子,也就是个事先先垫肚塞缝儿的量。
她放下碗后跟着坐了下来:“你不说我都忘了我以前是个人民教师呢,好像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呀!”
边想捞起炖得酥软的猪骨头吧唧吧唧嚼了满嘴,口齿不清地说,“沈同志你这是骄奢淫逸数典忘祖啊……”
沈昀佳真是不想理这个小崽子了,回头自己找遥控器开了电视看新闻去。
“说实话,你当初跟着老边从北跑到南,真的就一点也不怕吗?毕竟你家里那个态度……?”可惜这小崽子还是穷追不舍,嘴里的东西也塞不住他那张大嘴巴,“你看,跟老边一起,是不是觉得跟想象中还有区别的?这个体制内的人就都不是东西,谁手里没那么几单腌臜事,就没手头干净的……”
沈昀佳叹了口气,回头打断他,“小想,你到底想说什么?”
想说什么?
边想砸吧了两下嘴,他也没搞清到底自己想说什么。
他就知道今天看到了报道又听了张弘宽的话,心里头像是有一群跳蚤乱七八糟地蹦跶着不让他心安,他想听听他爸亲口说的情况,又早就对他爸报喜不报忧的做法了如指掌。他几乎可以断定找他爸问这事,他爸肯定就三两拨千斤地给他一句“事情都解决了别想太多小孩子别管太多大人事”之类的。
“既然选了你爸,就是这样啊,有些事是身不由己的,你不走,就一定会被推着走;你一定要去抗拒这股推力,那大环境下,你肯定就是被推翻的那个,而且——”沈昀佳认真地看着他,“跟了别人,就算不会有这些担心受怕,也总会有其他各种的问题和烦恼,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反正都是要面对和解决烦恼和问题的,那为何不开始就在自己有选择权的时候,选一个自己心甘情愿的呢?”
边想一愣,确实没想到这个。
他一直觉得沈昀佳或许有更好的选择,但是这样看来,这种日子她哪怕是苦也苦得安之若怡,更何况,其实在边家的日子也并没有不好过,他们父子俩对她是真的感激和爱护。
“小想,说你还小呢,就是你还不到那个点,等到以后有一天你就会发现,自己的心甘情愿抵得过别人的千句万句苦口婆心,你自己选择的,你是再辛苦会去接受,咬碎了牙都要和着血吞下去,一切皆因你愿意。”
他不满地撇嘴:“怎么你们个个都说我小,我都快十八了!说我不扛事儿,可是你们所有事都藏着掖着,我什么都没经历过,这能扛事么?”
他也不是没喜欢过人,之前对翁琳再是喜欢,千般疼万般哄的他也乐意,但他跟翁琳两个人的境界远不到沈昀佳这种“千金难买我愿意”的境界:一个把颐指气使当作理所当然,一个又偏执自私不肯屈就,他们这段感情好歹也是经历了两三年时间的磨砺的,就从没生出沈昀佳说的这种觉悟。
沈昀佳一晒,“你这孩子啊,这会儿你爹跟我还没老呢,这些事我们不扛着还谁来扛?等到哪一天我跟老边不在了或者发生了什么扛不住了,那就是由不得你这个当儿子的不扛了,那时候你才能会理解什么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少年心性,徒有满腔的热情,自以为身形的拔高就能赶得上父辈的顶天立地为家分忧了,却远不知人性的复杂与社会的现实,父辈的荫庇给了他足够的空间和时间去成长去成熟,这也是少年人所没有意识到的幸福,这种幸福一直到之后家中巨变顿生为止,方才让这个少年人一鼓作气被人揠苗助长似的一夜长大。
他们娘俩在这里看似闲侃的一番话,恰好在不久的以后得到了完完整整的验证,而现在,一切还早……
“我还是觉得你们挺神奇的,你跟老边也算两个年代的人了吧?人说三岁一代沟,你俩那代沟加起来都得有马里亚纳海沟那么深了怎么就在一起了呢?”
沈昀佳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会,“大概是因为,我遇见你爸的时候,已经很明确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吧!一个成熟理性的男人,自己带着个儿子,能那么久来一直维持着一个最佳的状态,我一眼瞧见他就知道那个男人就是我在找的那位!”
边想冷不防被喂了满脸狗粮,看着他继母一脸小女生迷醉脸不可避免地抖落了一地鸡皮疙瘩。但是沈昀佳还不打算放过他,继续对他进行“爱”的科普:
“而且代沟这些东西,也不止是体现在年纪上呀,家庭环境、成长条件和文化差异带来的问题有时候比年龄更严重,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就喜欢什么王子灰姑娘、千金配浪子的,我要说门当户对你肯定笑我老古董,但一个人的性格、三观的形成都离不开这些外部因素,在这些面前,年龄有时候反而不是坎儿。我也不说别的太远的例子,你看,老边这个人,你要他找个跟他年纪相当的但是街边卖早餐的妇人,他也不愿意啊——当然我不是在歧视任何人,就是举个例子。”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因缘机遇,就像沈昀佳遇到了他爸,所以她是乐意的、幸福的吧?
“所以当初是你倒追我们家老边的啊?”边想从他继母的话里砸吧出这么个味道来。
沈昀佳不甚斯文地翻了个白眼:“倒追怎么了啊?没听说过女追男隔层纱吗?而且也得是看什么人追啊!老边当初躲我躲得可厉害,最后还不是让我手到擒来了?没有我当初的倒追,你现在有这一口汤喝吗!”
“哟?老边还躲你?”
这俩夫妻的事儿边想还是第一次听,平常边爸绝对不可能说,沈昀佳也不会无缘无故就拿出来讲,正好这时候提起,他也来了兴致,“说说呗?他怎么躲你啊?一个大姑娘倒着追他还得瑟上了?跑什么呢?”
沈昀佳顿了一下,像是回想起当年追老边的那种连脸皮子都不要的时光,素雅的脸上带了几丝浅显的笑意,“还能怎么躲?就说叫我别浪费时间在他一个鳏夫身上,他还有个儿子,他儿子在他心目中是最重要了,给不起我要的那种生活。”
边想知道他爸疼他,但是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种直观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埋头喝汤,掩饰起自己的羞赧。
沈昀佳又说:“可是我想要什么生活啊?我就想跟这男的在一起呀,他有儿子又怎么了?我要嫁的是他,又不是他儿子,我怕什么?”
边想从稀里呼噜的喝汤罅隙里给了她一个大拇指:“侠女!好样儿的!”
他懂了,沈昀佳这种就是对老边几近盲目的崇拜导致的全然无条件接受投降,还说自己成熟呢!说到底还不是小女生的情怀在作怪!
“侠女,我问你,过年你们因为陈文桐那事吵了一架,那事的后续你知道不?”他把嘴一抹,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反正他也是一无所知的那一人,这会儿多个战友也当是拉一条统一战线,待会儿好提审老边,“你看了今天新闻没?”
沈昀佳顿住了,半天没说话。
“我看了报纸了,那个凶手到底是真的还是被推出来当替罪羔羊的,现在已经公开结案,也没人知道事实的真相到底是怎样的了,但是陈文桐摘得那么干净,真的没问题吗?”
边想觉得沈昀佳谈关于自己亲舅舅的渣事这感觉还蛮怪异的,但是他又实在没法找别人来谈。
“我知道老边肯定对陈文桐有私心,也肯定有了什么授意,但是我听我同学说了,他爸也认为周家不是善茬——”
第42章 悸
这时候,沈昀佳悠悠叹了口气,抬头看他,“小想!”
她的神情认真严肃,却又夹杂着一股莫可奈何和担忧,这千般万般的情绪汇聚到一块儿,压成了眉间沉甸甸的皱褶。
若说刚才回忆从前的她还带着小女儿家的羞赧,那现在她是摇身一变成为一名替丈夫和家庭命运忧心忡忡的女主人——
“就算周家不肯罢休,那又如何呢?陈文桐是不是凶手、有没有受到处罚已经不重要了,你爸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他出来顶这个责任,更不可能让周家那位少爷死而复生,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这事你爸扛起来了,我们就不能质疑他,再是质疑也无济于事。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相信你爸,相信他的这种处理方式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和原因。周家有什么意见,那也是以后的事,现在还远不到你来担忧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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