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奇人逸士
黛玉自江南返京后的那个春天,探春提议姐妹们结了诗社,其后一年有余也有多次聚会。宝玉听闻后在家中心痒难耐,偏又进不得园子去,于是只好托人央求三妹妹把众人的诗作誊写一份出来给他一观。
探春素来与他兄妹情厚,就将他所请之事问询众人,家中姐妹自幼与他和睦,也觉亦无不可,却不曾想宝玉得到诗集后如获至宝,每日放在手边赏玩不说,还另抄录了一份带出去在一众诗文朋友面前炫耀。
那些人读过诗后无不惊奇,听说是青春年少才貌双全的女子所作,又是宝二爷的亲戚姐妹,当下也就吹捧上了天。有些轻浮的还笑道,国公府的小姐确实不同凡俗,不似那些女子无才就是德的人家,生养出的女儿无味的很。诸如此类赞美之语说到后来就不似正经的好话,偏宝玉从小放诞不羁,竟也全然未觉不妥,只当作是旁人的夸赞艳羡之辞。
宝二爷听了那些吹捧之词,整个人都飘飘然的,走时连诗集也忘了收回。座中有几人多了个心眼,琢磨着将诗集抄录几份传播出去,一来风流才子们都愿争相目睹,二来说不定更投宝二爷所好。
正打着如意算盘,冷不防有人从旁将诗集抽走了。那人且惊且怒地抬头,见是个眼生的俊逸青年,淡淡地看着诗集,面上喜怒难辨。
“明玕——”
被夺了诗集那人正待理论,一眼望见了后面那位一身华贵打扮的青年,一肚子火气就是瞬间跑得无影无踪,缩了头蹑手蹑脚地跑了,生怕慢了一步就被那位难缠的主揪住一样。
那贵族青年眼中却无旁人,只是笑意盈盈地摇着折扇看着夺诗集的那人,
“江南一别已有数年,不想有今日重逢。明玕你是何时来的京都?”
秦钟这天跟着纪昀赴会,到了地放眼一望,不是王孙公子就是文采出众之辈,不免心中苦笑。果然方才开席,就有人提议诗文会友,并请纪昀出题且评判。
秦钟眼见唯一能当枪手的友人,也被拉去当主考官了,于是也不作他想,只做好准备一会儿认罚多饮几杯就是了。
他既存了此念,又见席上所备的美酒亦非寻常,就先去取了来饮,不想却与另一人撞在了一起。那人看着他笑道:“不想在此遇到酒中知己。”
秦钟见此人姿态潇洒,然而却也似对众人议论的文章之事浑然不上心,不由得心中一动,想着莫非是同道中人。于是就答道:“我是个粗人,一会儿就不献丑了,索性先准备好罚酒就是了。”
那人一摇扇子,笑道:“小兄弟不似凡俗之辈,可见是太过谦了。在下方逸,还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秦钟答了名姓,却暗暗思索着这姓氏虽平常,此人看着却是大有来历的,就听他又笑道:“不瞒秦兄弟,在下平生也慢于诗文,幸好今日却带了友人同行,足以一撑场面。”
秦钟听着竟也是与他先前一般的主意,况且此人说话爽快,姿态也坦然毫无做作,不觉心中已有三分亲近之意。于是就问方逸,不知他找来相帮的这位友人是哪位大才子。
方逸低低笑了两声,然后向着一旁看了过去。秦钟顺着他的视线,见人群之外有一人独立,身姿清逸挺拔如竹,一派沉静澹泊,在这人声鼎沸之所,犹有逸然出世之感。
待到众人比拼诗文之时,方逸果然推那人出来代为应对。那人行事低调未露锋芒,应答恰到好处,未存技惊四座之念,却已可见志趣谈吐与众不同。不多时,连纪昀也注意到了他,举盏上前意欲结交此人。
方逸闲适地笑道:“有劳纪大学士动问,说来我这位朋友,单名一个‘昀’字,恰巧与大学士同名呢。”说着又转头朝着友人笑道:“明玕,此人纪昀,是京中名士,实则最是促狭不过。”
纪昀听了他此言也不恼,只是眨了眨眼,口中念道:“明玕?”却看着方逸笑道:“难为你这样一个人,竟是个不识字的,他的名又怎会与我的是同字?”
方逸一愣,他的那位友人却看向纪昀,一揖为礼,“纪先生果然高明。实不相瞒,方逸所言者,乃在下化名。在下原姓商,单名筠,竹均筠。”
方逸此人看着和气,其实眼高于顶,那年在外省偶遇此人相结为友,竟是从此不把其他人放在眼中了。他早知商筠真实名姓,筠者,竹也,别名明玕,故而才会为他取了这样的字。然而他知商筠在京中用的是化名,故向他人引荐之时自是也依他的化名,不想到了纪昀这个大行家这里,却一眼就看破了,反而拿来嘲笑他不识字。
纪昀与这位商筠倒是一见如故,听了他的名姓,又问过祖籍后,略一思索,问道:“商兄既是扬州人士,可知昔日扬州有位商大人,也是一时大儒……”
商筠淡淡道:“江湖羁旅多年,不记前尘旧事。”
纪昀一点即透,随即带过了话头,他与商筠相谈甚欢,转眼又见了方逸在一旁,却未打算轻易放过他,听闻“明玕”这两个字却是方逸混取的,竟在一旁又故意笑道:“说来也是缘分非浅,商兄不但与昀同名,连‘明玕’二字也与在下的爱妾沈氏相同呢。”
此言一出,方逸的笑容再也绷不住了,他也知纪昀有位姬妾姓沈,在闺中时就曾言过“不为田家妇、宁当贵家媵”“女子当以四十以前死,人犹悼惜”,才名传播于京内,后嫁与纪昀也堪称风流雅事。只不过虽有耳闻,又怎知沈氏的字为何。
此前商筠也无可无不可地由着他喊,现下知道了与女子妾室同名,也不知道会不会跟他翻脸。故而他虽是暗恼纪昀的促狭,但大部分心思还是在担心商筠的反应上,于是小心翼翼地从旁窥看,但见他神情自若,并无不豫之意,这才稍稍放心。
秦钟却在想着,扬州,商姓的书香门第、官宦之家,不知怎的,倒似有听闻过。
二十七、天理昭彰
不久后,秦钟在贾蔷那儿又听闻了方逸其人,才知他一门显赫,只是他并无出仕之心,故而此前未曾听闻过这个名字。
贾蔷苦笑道:“我也是暗中碰了钉子吃了几次亏,才知道这是一号开罪不得的人物。论理说来,那人做生意也并无不公道之处,偏偏手段非常人能想得到的,时常剑走偏锋,若是想与他争一日长短的,大抵逃不过灰头土脸的结局。”
秦钟在旁听了,暗想道若不是方家在朝中如此显赫,既有如此对手倒也真想较量一番。而贾蔷虽是有头脑有手腕,却惟独欠了些野心,眼见遇上的这个对手,富贵权势不能比,连多年经营的苦心亦是不及,也就打消了争雄之念。好在偌大的京城,只要没存念争个第一第二的,总能有分一杯羹的余地。
弹指又是一年,正是大过年的喜庆热闹里,又添了一桩喜出望外之事,贾蓉戍边三年,终于回京了。
贾蓉归家见过父母高堂,又携秦氏往秦邦业家中以及王爷府拜过丈人,再往各处拜会同僚知交,过了十五元宵之期方才有暇在家中陪伴娇妻,逗弄爱子。
这天秦钟依家中老父吩咐,来看望过姐姐姐夫后,出了宁府来,抬眼望见西边的宅子,就想着多日未曾拜会贾琏了,就有意往荣府一行。
要说起贾蓉秦可卿又在宁府中住着了,也是为着去岁入秋时出的一桩尴尬事,王夫人不知怎的连夜派人查抄了大观园,除了秦氏与薛宝钗的住处未敢惊动,其余屋里从姑娘到丫鬟都被惊起,挨个检视箱奁中的私人物件,还撵了几个丫头出去。
秦氏的屋子除外,大观园中姑娘们身边照料的下人都是荣府里拨过来的,故而王夫人整治荣府的下人也说得通,但园子毕竟是在秦氏名下的,事先毫不知会就入夜明火执仗地行事也未免太过了。
秦氏第二天听说了此事,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称要回府照顾尤氏,竟是搬回了宁府的旧居。这一两年间贾珍都不大在家中住了,尤氏心中气苦卧病不起,秦氏要打理宁府事务,又要服侍婆婆、照顾幼子,也就不想每天往来园中多走这几步路。原是说开春后再进来,恰好贾蓉又回来了,这事也就按下不提了。
当日贾母听了那事也觉得没脸,一连多日没与二儿媳搭一句话。王夫人见婆婆这般态度,也自悔心急了,原本还想趁机借了名头将府中年纪渐长、生得也略有些碍眼的丫头撵些个出去,见此情形也只能暂且搁下,摆出些做人家媳妇该有的孝敬本分的样子来。
过后几日,王夫人才知前次竟是连娘家的亲戚也得罪了,薛家大姑娘为避嫌隔天就搬出去住了。秦钟也听贾蔷说薛府在京中颇有些家业,本也无须依傍贾府,何况薛蝌领着其妹宝琴进京后,眼看着一两年间要办嫁娶之事,在贾府里住着终不合适。
秦钟这年也十七了,眼下也是个正经领俸禄办事的,渐渐不得闲暇起来,也有阵子没往宁荣二府跑了,他听闻贾琏这些天在家歇着,于是就绕道过去拜访。
贾琏见了他,头一句话却是:“曹先生的书塾被人闹了,你知道这桩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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