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豆汁摊儿,他踏着青石板大街,走马观花地打量着两旁的铺子。这条街甚是繁华,两旁酒楼茶楼林立,典库钱庄遍布,更不用说各家商铺里,胭脂水粉古董珍玩琳琅满目。看在他眼里,心中想着的却是商机。
若说起谋生的手段,就他而言最有把握的当然是经商。虽说秦父宦囊羞涩,家中没有积蓄,但他这一世尚且年少,用十年时间积聚,当可有一番作为。
只是此路眼下却行不通,他心中不无惋惜地想道。古代士农工商,商人是最下等的。纵使将来可以富比沈万三,灾劫降到头上之时也难抵杀身之祸。
粗略算来,贾府之败超不出十年之限,秦家姐弟二人更是死在了前头。
他探听到现如今在贾家府中住着的外姓姑娘,只有五年前接来的老太太的外孙女,到了这一年大约是十一二岁的年纪。书中的年月实不可考,他大约记得秦可卿染病而亡,是薛家住进荣国府之后的事了,不知离现下还有几年光景。
何况红楼梦的原结局已经失传,也难以推测出贾府败落的确切时间与起因,以及如何就到了判词中那样凄恻悲凉的下场。
他也算是两世为人了,生命可贵,努力活在当下,也要为将来未雨绸缪才是。然而他纵有此心,却也没能耐未卜先知。
难怪有人说生平几大恨事之一是红楼梦未完,此时真是心有戚戚焉。
秦钟的身体确实虚弱,才逛了一会儿,就觉腿有些发酸,额上也冒虚汗了,看样子以后得好好操练才行;瞧着前面有个茶楼,就抬脚进去歇会儿。
走了进去,发现里面竟是热闹的很,足足坐了个九成满,茶客们都在听说书呢,台子上的说书人也正口沫横飞地说到兴头上。
他也坐着听了会儿,初时并没有当回事,可渐渐地却专注了起来,到后来神情变幻不定,呆坐在凳子上想着,难道竟会是这样……
他没有研究过清史稿,但那些年清宫剧穿越剧盛行,人们对康熙与他的儿子们、四爷与穿越女们不得不说的故事以及小四爷下江南的风流韵事等也都耳熟能详了。
那个说书人正在说的,赫然是那段九子夺嫡的故事。
他起先还在想这是撞梗了么,却听见身旁坐的人都在悄声谈论。耳中听得几句他们的议论,才知这事还不是前朝轶闻,而是本朝的正史,虽然隐去了真实名讳,但众人一听就知,说的正是先帝登基前的那段血雨腥风。
虽说曹雪芹著红楼梦假托前朝之事,但他也确实是一个清朝人。但如果书中世界与真实历史相融合,那所有人物和家族的命运,是不是也由历史趋势造就的?
说书人虽为避讳而没有明言本朝之事,且对两代天子诸多歌功颂德之辞,但能这样稍作改头换面就搬上台来,想来当下统治还不至太过严苛。于是他动了念,左右看了看,想寻一位合适之人询问一些当朝与前代的历史。
刚好旁桌有个儒生打扮的人在侃侃而谈,议论些时政,听来颇有些见地,于是他就上前请教了。那人见他年纪尚幼,当下也不吝指教,口若悬河地讲了起来。他凝神听下来,忽而心惊,忽而迷惘。
等到说书人一拍惊堂木,说了声“且听下回分解”,那儒生这才打住了话头,互相道别后,也跟着众听客们一道站起走了出去。身后那说书人还在唱着:
“兴亡如脆柳,身世类虚舟……不如且覆掌中杯,再听取新声曲度”
他觉得有些耳熟,却也不以为意,随着散场的人群走出了茶馆,心潮澎湃,久久难平。
如果要问男生最想穿越到什么样的朝代,回答也许会是三国隋唐这样群雄逐鹿风云际会的时代,金戈铁马博一世功名,成就一番宏图霸业。而若是穿越到了末世,也愿为振兴华夏抵御外侮而抛头颅洒热血,变革图强改写历史进程。
偏偏他来到了一本写女儿的书中不提,眼见所在的这个时代,像是在一段混沌的历史之中,倒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了。
再看双脚所站立的地方,分明是几百年前的北京城,却又不是他所知的清朝定都时的北京城。来来往往的行人并非满人的装束,更不见削发令留下的痕迹,也未曾听说本朝有过异族入关的历史。
那儒生说起的三皇五帝、古来圣贤,都与他二十余年所知所学并无两样。唯独本朝建立之前的百余年历史,却原因不明地湮灭不可考,只余下扑朔迷离的诸多猜测。
他起初还隐约有些兴奋难耐,到后来心又有些落不到实处。
才以为自己知悉了这段历史,顿生出一股挥斥方遒的豪情,但仔细推敲下一切却又似是而非。就好像你手中握有一本攻略,却不知道是正版盗版,生怕在节骨眼处给你闹个乌龙。
定定地立了许久,心头转过无数纷杂的念头,忽然之间想到,如果这是真实的历史,在这个时代遇上了曹雪芹,只要让他随笔改写红楼梦,岂非结局都可以随意更改,那时才是真正荒诞诡奇吧。
他想到此,也不觉失笑,心中释然了很多。
这天回到家中,先去了秦父的书房。秦邦业不是读书人出身,家中也没有几本藏书,所谓的书房平时也就是作账房用的,还堆了半间杂物。
他最是见不得杂乱无章,索性就动手收拾了起来。先将书籍都挑出来,整理好放到案上。他仔细地翻看了一下,不用说正史传记,就是野史轶闻也没有找到,仅有的几本书也不过是《三字经》《千字文》等。
又在墙角桌底拖出几个积满灰尘的旧箱子,打开后无意间翻出了一个陈旧的包裹,瞧着很有些年月了。包裹里面是小儿的旧衣物,还有一张泛黄的纸上写着不知是谁的生辰八字。
他心中一动,想起了秦可卿原是秦家从养生堂抱养的,手顿了一下,先拿起了那件精致的绣衣,仔细地瞧了瞧。秦邦业官职低微,也无功名在身,未必知道违制不违制,就这样私下收藏至今,他这样想着,又朝那纸上写着的生辰瞧去。
他拿着那张轻飘飘的纸,心慢悠悠地沉了下去。
三、管教姐夫
秦可卿生于十七年前。
那一年,先皇登基称帝,曾介入大位争夺的王爷们尽数被幽禁在各自的府邸中。
他脑中思绪飞逝,纵然知道脑补是病,也停不下来。红楼学家众说纷纭,曾有人言之凿凿地揭示秦可卿身世之谜,说她应是夺嫡失败的王爷之女,后来也因身份败露而死。那人书中的观点论述太过牵强,越看到后面越觉得是鬼扯,也没有多少人当回事。
没想到,即便是十说九不中,总也有瞎猫抓到死耗子、碰巧撞对了一桩的时候。偏是撞中了的这件事,造成了秦钟此刻极大的困扰。
他此前还觉得对这段历史了然于胸,如同知道了河流山川的走向,可以做到洞若观火、纵览全局。转眼却发现临上战场了,人物装备等级还是初始级别,怕是连第一个关卡都过不去,落差实在太大。
原想着如何避开贾王史薛四家,以免在这些家族败亡之时被殃及。
现下看,却是不死也不能了。
他犹在沉吟中,有位老家人进来,说老爷让少爷去用饭了。他应了一声,手上动作也不见着急,从容地照原样收好,合上箱子,临出门前一脚踢回了原位。
秦邦业是个木讷忠厚之人,他长年无子,故而从养生堂抱养了一男一女,谁料想男娃夭折了,只余女孩活了下来,正是秦可卿。可卿四岁时,房里忽然传出好消息,他晚年纳的姬妾有了身子,其后诞下了一位少爷,就是秦钟了。
老来得子,自是喜出望外。秦钟的生母早亡,秦邦业也垂垂老矣,到如今已是六十有余,房里也再无人侍候,他的寄望全在秦钟这独子身上。
然而他虽是对此子疼爱有加,却也不知道如何教养,平日里就是话也说不上两句。这天父子二人同桌吃饭,也与往常一样默默无语。
倒是秦钟想着既然顶了这个身份,应当尽些人子的本分。他虽不言语,但端茶布菜,比之以往殷勤了很多。这一顿饭吃完,秦邦业没有多说什么,却也能看出老怀大畅。
秦钟辞了父亲出来,一路走过书房时,又不经心地瞧了一眼,而后缓步从容地走过。
他看上去神情如常,其实心中仍在琢磨着那件事。
若是贾家挑中秦可卿是因为身世,那么必然握有别的指明她身份的物件。秦家抱养一事,并不曾做过遮掩,若是有心人要查,当是不乏蛛丝马迹。
新皇登基已有三载,离王爷幽禁而死那年也过去了一十三年。若秦可卿当真为此事而死,十数年后重翻此案,必不乏告密之人,那此人出自何家?
当今天子即位后,施政不同于先帝,倡导宽仁,有其祖之风。昔日被幽禁的王爷们,尚在人世的尽数赦免。秦可卿即使真是先王爷遗孤,究竟因何难逃一死?
一边思索着,慢慢踱出了家门。他与父亲说过,要去宁国府里探望姐姐。没行出多远,看到前边大道旁有人在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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