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敞依旧到的很早，看到他进来时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关浔挥挥手，低调地表示：“昨儿晚上通宵做作业，沉迷学习用力过猛。见笑了。”
周博听见这句，转过头来问，“那你数学作业写完了吗，来来参考一下。”
关浔惊讶道：“还有数学作业？”
“......”
“老刘不是说今天上午体育改数学吗，deadline提前了老哥你清醒一点！”
周博叹了口气，自己也不太清醒地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眶。他躲在宿舍被窝里通宵看了整晚的小说，眼底暗沉的阴影跟关浔如出一辙。
“那你急什么，这不还有一上午呢吗。”
关浔对他追小说的狂热爱好无法理解，还想说些什么，被路敞突然插话给打断了。
“先把课本拿出来。”
关浔下意识地按照他的指示照做。再一抬头，宋老师已经快走到跟前了。
高中部的早自习都是承包制的。语文英语理综轮流，剩下两天的早自习时间给学生自主安排，今天刚好轮到语文专场——宋老师的表情怎么有点不对劲？
关浔一愣，觉得不远处投来的目光似乎不太寻常。
有点儿无可奈何的感觉，却又跟平时嫌弃他不好好学语文时的无奈不太像。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又咽回去似的。
却是最终也没说出口来。宋轻舟甚至都没有走到最后一排，就转身往讲台方向去了。
奇了怪了，怎么一个个都欲言又止的。
男人的心思真的很难猜。关浔在心里过了一遍自己最近的课堂表现，确定没出什么大的差错后决定放弃分析。
来都来了，他开始硬着头皮背课文。虽然煎熬，但好在身边还有个背起课文来跟他差不多痛苦的同桌作伴，心里总算是有了点安慰。
早自习下课，趁着班里没什么人，关浔问同桌：“你带手机了吗？”
路敞一想，摇了摇头。
“这样。”
关浔扒了扒短短的头发，拿出张草稿纸来，“那把你的电话号码或者微信什么的写下来，回头我给你发那本书的购买链接。”
他昨天半夜里在淘宝上找到了书那本《高中古诗文全解》，才想起自己还没有路敞的联系方式。
“啊。”
路敞听懂了他的意思，说了句稍等，转眼从书包里掏出手机来递给他。
“......”
“你不是说你没带吗？”关浔接过来，觉得有点好笑，“以为我会带你干什么坏事？放心，我的眼里只有学习。”
“喏，解锁。”
路敞照做。
“哦对了，你有淘宝吗？”
“......”
“微信呢？支付宝？”
“......”
“流量够不够？我现在给你下。”
关浔放下手机，严肃道，“听哥们儿一句劝。在中国离了这几样你是活不下去的。”
“......够。”
路敞在旁边看着他熟练地下载软件注册账户，甚至直接帮自己下了淘宝订单。接下去又听见他问，“收货地址填我们小区？”
“写学校吧。”
离得近了些，路敞看到关浔帮他下完单，又用他的手机加了自己好友，在替他改给自己的微信备注。
“关·三好学生·浔”。
路敞：“......”他这同桌对当好学生的执念真的很重。
“好了。”关浔把手机递还给他，笑眯眯道。
“作为你的第一个微信好友，我很荣幸。”
**
一整天过去，晚自习下课关浔照常问了一句，“走不走？”
他在自顾自地整理自己的课桌，没指名道姓，甚至没抬头去看谁。路敞却自然地接话道，“再等等。”这样的对话显然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了。
今天也是被同桌拒绝的一天。关浔已经习惯了，哦了一声就拎起外套自己回家。走到公交站时一摸衣兜才发现把手机落课桌里了，又返回班里去拿。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号称要留在学校用功的同桌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勤奋学习，而是正望着窗外走神。
后三排都已经空了。他一个人坐着，看起来有点可怜。
路敞见他回来也有些意外，向外游离的目光也收了回来，又投向面前的一排课本练习册。
关浔没说什么，进去拿了手机就又要走人。
不要多管闲事。他想，人家学不学习关你屁事。
但他真的......看起来有点可怜。
“你又不干什么正事，坐这儿干嘛。”
被自己的好奇心打败，关浔终究又转身回来。他隔着走廊靠在对面的课桌上，转了转手里的公交卡，提议道，“跟我一起回家呗。我还欠你一次车票。”
“不用放在心上。”
路敞摇头，“我不想太早回家。”
晚自习下课就已经十点了，哪儿早？
关浔看着他，突然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一丝......惆怅。
是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在别人身上照见自己的影子。
“你喜欢坐末班车？”
关浔说，“我现在也不回家，我们一起出去转转。”
**
入秋后夜渐渐凉了。路敞身上只穿了件短袖，猛地一走出来，打了个寒颤。
他跟着关浔一路往前闲逛，渐渐发觉路线有些眼熟。直到一起转到条阴冷的街上，走进了街角的一家奶茶店，“你喜欢喝这里的奶茶？”
路敞抬头看了眼窗外的路牌。他还记得自己上次见到关浔时也是在这，他边走边喝，手里还提着一杯......在旁边围观自己打架。
“不是我，我妹妹喜欢。”
关浔拿上奶茶，推开店门示意他先走，“这不大晚上的吗，这片儿太乱了。她自己过来不安全。”
路敞在心里暗暗肯定。是挺乱的，他只到过这里一次就被缠上。所以为了避免麻烦，他宁可留在班里无聊，也不再出来闲逛了。
“其实我们家原来就住这附近。”
关浔笑了笑，“你再早来几年我们就当不成邻居了，要不怎么说是缘分呢。”
路敞点点头问，“你要不要把奶茶放我书包里？”
关浔不爱背书包。他放学回家也基本上没带过书，此时手里拎着外套，奶茶，挂着各种公交卡门禁卡的钥匙串，还有最近他的新宠——豪华版养生保温杯。两只手上拿的满满当当。
路敞看在眼里，心想他有点像挂满礼物的圣诞树。
“行啊，谢了。”关浔大方地道了声谢，把奶茶塞进他书包里。
视线低下去，关浔发现路灯旁的地面突然挪来一大片阴影。再一抬眼，他觉得不远处那位顶着头原谅色的小伙子有点眼熟。
表情不太友好的样子。
关浔看了看他背后那群把脑袋染得五彩缤纷的小兄弟，又看了眼一脸状况外的路敞，“这人你认识吗？”
路敞皱着眉头想了想，“不认识。”这是实话。他来国内不到一个月，看谁都长得差不多。
这句“不认识”的效果显著，不远处的小兄弟表情更不友好了。空气变得躁动起来，像是对某种开场的预示。
关浔叹了口气。
“待会儿你能不能顾着我点。”他说。
“我很娇弱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浔的语气更挑事诶（认真分析.jpg
第9章 第九章
路敞这次的反应倒是跟上了，顺利解读出他未尽的语意后，捏着书包带子的手指更紧了些。
“他们是不是想打架？”
路敞靠近他，稍微歪头低下去一点，在他耳边小声地说，“待会儿你离得远一点，看到机会就快跑，别回头看。”
“......”
这个娇撒的有点成功。关浔惊奇地看着自己把儿化音念得十分生硬的同桌。电光火石之间，他最先的想法是“怎么这人跟我说话还要低头”。
……有点偏离剧情。
然后才反应过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打架前跟他说“你先跑”的。
感觉有点怪。毕竟他以前，向来都是最先冲上去的那一个。
但关浔最烦跟这种小混混一起打架。
以他在巷子里混了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人数稍多点的群架，大部分情况下都是打不起来的——两边各来位大哥，你来我往有礼有节地交谈一阵子，往往就能把问题给解决了。简单高效，多社会。
大哥一般都不爱动手，伤和气。
就是这种平常都跟在大哥身后见世面的小兄弟，偶尔三五成群的一起出来横行找事才最让人神烦。这群人打起架来没有规矩也不懂章法，就知道仗着人多闭眼往前冲。一通乱来，跟他妈磕了药的神经病一样。
只有弱小的人，才会享受这种纯粹依靠人数去欺压别人的快|感。被他们缠上通常累了半天又打不出个结果，纯粹是浪费时间。
上一秒还在跟人讨论这家奶茶到底谁喜欢喝，下一秒就得活动老胳膊老腿舍命陪同桌。关浔认真地想了想，觉得或许礼貌地问一句“你们大哥是谁”可以让事情简单一点。
毕竟这大晚上的，也不好太招摇，万一吵到街坊邻居们养生挺不合适的。
想到这，他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刚一张嘴还没发出声音来，对面站得最前的一人就在同伴的怂恿下“哇呀呀呀”的冲过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