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十几分钟,老刘把所有人都清出了教室。
一整个班的学生都站在教室外的走廊里,分外拥挤。关浔仗着自己排名靠后就躲得远了些,靠在2班教室外的走廊上等着。
有2班的学生看见他在外面站着,知道隔壁在排座位,纷纷探出头来围观。
“路敞。”
第一个进教室的果然是他。有不少人趴在窗外看着他进去,瞪大了眼。人群里一阵骚动。
不管他坐哪都会有人“骚动”的。关浔不以为然,也没上前去凑热闹,继续与世无争地等着老刘叫自己的名字。
排个位也就十分钟的事儿,等会儿进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吗。
“都安静!别的班还没下课。”老刘站在1班前门门口,继续往下念名单,“穆漾,进。”
“......”
等念到关浔的时候,班里头已经坐得满满当当,教室外只剩三个人。
“关浔。”
听到自己的名字,他直起身,走进班里,越过一排排座位,又习惯性地往最后走。
今天看他的人似乎比往常都多。关浔被一道道目光盯得有点发毛,心想大家都是同学,这是干嘛,他最近乖得很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可怎么没看见路敞?
余光里没扫到人,关浔有些纳闷儿。一直到了最后一排,他的神情突然变得怪异起来。
大半个班同学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
半晌,关浔站在一列列课桌间留出的走道里,敲了敲最后一张桌子的桌角。
路敞坐在最后一排靠走廊的座位上,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
“让我进去呗。”关浔说。
“同桌。”
**
关浔潜意识里觉得,最后一排,是独属于自己的地方。没人跟他争这个位置,也没人愿意坐这儿。谁想到反倒让这里成了他的盲点,以至于走了大半个班,他愣是没发现路敞坐在哪。
......更没想到这少爷坐这儿来了。
路敞一言不发地站起来,让了让,看着他坐进里面靠窗的位置。
下课铃响起,班里瞬间嘈杂起来。大家兴高采烈地搬书挪椅子,把自己的东西归置到新座位上。
关浔不用费这功夫,饶有兴致地看着路敞从第一排到最后一排跑了两趟,动作迅速地把书码的整整齐齐,又自己的位置整理干净。
直到没什么可干的了。他又从刚码好的课本里抽出一本语文书来,翻开。
“......你还不回家?”
“我们顺路。”关浔问,“一起走?”
路敞短暂地看了他一眼,却又好像根本没跟他对上目光就匆匆低下头,回绝道,“不用了,谢谢。”
关浔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他收拾好东西拎起外套,单手往桌面上一撑,从前排跳了出去。
周博被他吓了一跳,抱着自己的小说连称少侠好身手。
关浔哦了一声,把练习册丢给他。自己头也没回地往班外走,只抬起胳膊挥了挥,说了声“明天见”。独自离去的背影像个寂寞的王者。
那声“明天见”,也不知道是跟谁说的。
路敞刚要站起来让路,见状又坐了回去,神色平淡地看着关浔装完逼,挥一挥衣袖消失在班门口。
良久,他的目光才得以收回,重新低了下去。
**
入秋后的夜晚很有些凉意。公交站前,关浔穿上了校服外套,对着黑屏的手机一阵叹气。
他已经在这儿坐了十分钟了。十分钟前他刚踏上公交,刷卡机提醒他公交卡上的余额只剩一块八毛。
70路的票价是两块钱。关浔觉得缺的这两毛,可能是对他刚才肆意装逼(并得逞)的报应。
......仿佛是个注定当不成王者的男人。
一个下午没注意,手机已经因为电量耗尽而自动关机了。在学校吃饭买东西都是刷校园卡,再不济总还能去找林启丰救急,关浔从没有随身带现金的习惯。
而此时,他的朋友林启丰正在召唤师峡谷呼风唤雨,并不能顾及到他缺了两毛钱回不了家的困境。
“怎么在这儿坐着?”
秦阿姨收班回家,见他深夜还在公交站发呆,过来问了一句,“回家啊,这都多晚了。明天上学又迟到。”
“迟不了。”
关浔露出个乖巧的笑脸,“这不公交车还没到吗。我等个同学,马上就来。您快回去睡啊,明天还得上班呢是吧。可别跟我似的。”
“我可没你们这帮年轻人这么懒。”
秦阿姨忍俊不禁,呛了他两声就离开了,“赶紧回家啊,大晚上的外边儿多不安全。”
“哎哎,马上。”
从这里到家要经过八个公交站。关浔粗略估计了一下里程数,果断放弃了在自由奔跑中体验加速度的想法。
他在等路敞。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提前更,嘻嘻。
虽然短,但没断!
#假期里对自己要求好低#
#今晚点外卖炸鸡#
#魔镜魔镜看看我,我的锁骨在哪里#
第6章 第六章
关浔在深夜的公交站等了大半个小时。
耐心告罄的前一秒,他终于看到路敞慢悠悠地从学校门口走出来,戴着耳机,有点放空的样子。
相隔不远,关浔抬手挥了两下胳膊。路敞看到他的时候明显一愣,神情显而易见地沉了下去,板着张脸很不高兴似的。
关浔见状想了想,确信自己没干什么惹他不快的事,于是继续卖力地挥挥挥。直到他走近跟前,才站起来,笑得格外灿烂,说出个老套的开场。
“哎呀,巧了,你——”
路敞看着他,冷漠地摘下耳机。
“......”
“同桌。”
关浔郑重道,“救我。”
十分钟后,他顺利坐上了回家的末班车。
刷同桌的卡。
看出来了,他这同桌吃硬不吃软,撒娇不如好好讲道理。
关浔觉得有点可惜,他还是挺擅长撒娇的。
他难得没往后面走,跟路敞一起挨着车门就近坐下。想着人家江湖救急总得表达下感谢,打算跟这位朋友聊两块钱的以表心意。
关浔隔着过道问,“怎么想着要坐最后一排的?”
他其实没想着路敞能回答个什么一二三出来,半开玩笑道,“吓我一跳。还以为你是奔我来的。”
路敞却出人意料地点了头说,“是这样的。”
关浔:“......”
“不是你说的吗?”
路敞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认识了就是朋友。”
“在这个班里,我只认识你。”
**
当晚,关浔躺在床上回想着这句话,深觉自己稚嫩的肩膀上负担了责任的重量。
早知如此,见人第一面时就不把话说得那么热乎了。关浔想,这种客套话大家不都是听听就过去了么,说的时候也没指望他往心里去啊。
哦,他可能不太了解我们老百姓的聊天艺术。
既然都坐了同桌,早晚也要互相了解的,倒也没什么不好。关浔在床上一翻身,眼前突然又浮现出路敞较真儿的神情。
他的瞳色比一般的人都黑,黑得都有点假了,看着空洞洞的有点茫然。在这样太过浓重的颜色下,好像没有什么情绪是不能被隐藏起来的。
关浔又想起他在班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一时困惑起来。
一会儿像个没有感情的杀手,一会儿又像个缺爱的耿直少年。如果不是他这同桌真的很精分,那就是前面那群人口无遮拦的触及了人家的禁区。
不知怎么,他莫名觉得后一种更有可能一点。
次日上学,关浔到的很早。
其实走读生是不用参加早自习的,以往关浔就没来过。上午第一节 课是八点开始,他往往七点半才上公交。但今天他到的很早。早自习还没下课,1班的学生见他走进教室都一副见了鬼的样子。非常打击他的学习积极性。
虽然他也没弄明白,今天自己这一起床就往学校跑的积极性是从哪儿来的。
路敞到的更早。关浔走到座位旁,看见他已经在旁边笔记本上做了不少标注。
“早啊同桌。”
关浔坐下,也随手抽出一本语文教辅书来。
他一直不爱来上早自习。除了想多睡会儿觉之外,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一想到要背课文就很头疼。
“早。”
简短地打完招呼,路敞似乎被他的动作吸引,往他书上多看了几眼。
关浔没有察觉,努力了十分钟后日常自暴自弃地放回去,换成生物书翻开,这时才注意到路敞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问他怎么了。
路敞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接下来,整个上午的每一节课下课的那几分钟里,路敞都会时不时往他这边看几眼。
关浔被他自以为隐蔽的目光偷瞄的很无奈。
一直到了中午吃完饭回来。午休还没开始,班里人不多,最后一排的两人倒是坐的整整齐齐。彼此零交流,各写各的作业。
关浔忍不住先开口了。
“想说什么就说。”
他问,“难言之隐?我打扰你学习了?哎我这人很好说话的,不方便在这儿说我们一起去小树林讨论也是可以的嘛。有问题就要解决啊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