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维笑成了个二傻子。
白越愈发觉得好笑。刚见的时候,还觉得这人有点攻击性,这么一看,简直完全是错觉。
反正两人等到这个点都没见着什么熟人,于是也不用打招呼,直接就说说笑笑出了宴会厅——若再给章维一次选择的关系,他一定不管说什么都拖着白越再坐一会儿——
“诶,章维?”两人站在大堂等着代驾过来,身后突然传来这么一声。章维一个激灵,知道事情有点糟糕。
白越比他先反应过来,回身一看,是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一看就是成功人士——毕竟身边还跟着不少人,像是个挺正规的活动结束。他疑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章维总算是回过神来——想不出办法于是认命吧:“爸,你也在?”
章董——章维同学的父亲——章萧先生拐了个弯儿往章维二人这里过来,下属们识趣地打了声招呼就走了,白越有点尴尬地站在旁边,不知道该走该留。
章维在他爸问之前抢先介绍了白越的身份:“这是我高中学校的师兄,白越。这是我爸。”
章萧和白越握了握手:“您好。”
白越见人见的太多,就这么一打量一接触,就大概明白章维这是个什么家庭了。
章维只觉得头疼。
章萧先生开口安排了:“你们这也结束了吧?怎么着,你跟我一块儿回去吧?”
白越点点头:“嗯,正好结束了,挺巧的。”
章维略略感受到白越这话间的疏离——他不知道这是因为对着长辈、还是冲他,但瞬间有点慌:“你不是说一会儿还有事不回家吗?”
章萧心说你都没跟家住着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不回家,可也没驳儿子:“哦,我不会,我可以让司机送你回去。”可显然章先生没搞明白儿子什么意思。
章维这是真没办法了,无奈地看向白越。白越冲他笑笑:“那正好了,这样都方便。你先走吧。”
这话说的,让章维这本身就被酒精麻醉了部分的脑子完全不知如何反应,可还得不动声色:“所以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嘛,这不是有办法回家了吗。”
两人又说了两句告别,章维率先离开。
章萧先生为了陪儿子演戏,还特意真就让司机去送了章维,自己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可章维真的一点也不感谢他。
平白被搅了拉近距离的机会不说,还直接戳破了自己富二代的身份——鬼知道白越对此会产生什么想法。
司机其实没怎么接触过章维,一般见他的时候都是挺正常的样子,此刻后座这人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阴晴不定,还真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好在章维也不是故意针对他的,很快说了目的地:“送我回我自己那里吧。”他现在心情十分莫名其妙,急需发泄,找顾水轻最合适。
——可这老天今天就不想让章维如意。
到了家,门锁着,灯黑着。顾水轻压根就没来。
章维苦笑,左思右想没明白这人为什么没来,还是给顾水轻去了个电话。顾水轻说,觉得还是在家待着吧,也有事和顾长名商量。
章维说,那好吧,正好我也有一堆文案急活要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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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水轻挂了电话,还是觉得章维不太对劲。
章维见他不在,应该想想就知道他这边有什么事,或者是知道他又犯了什么神经,不会特意打个电话来问。
他思考片刻,叫了司机,还是决定去看看。
到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章维房间的灯还亮着,顾水轻敲了敲门往里看,章维桌子上摆了一堆文稿,看上去还真在工作。见他过来了,章维倒不算意外:要是顾水轻看他那个态度还能不过来,也就成不了朋友,他也没必要为了他费心费力了。
章维指了指一边的椅子,示意他过去坐,没再动文案,拿过了手机开始翻:“你为什么今天住顾家了?”
这话题,倒是引到顾水轻身上了。
顾水轻也知道,要让章维开口,得先拿自己开刀,而且他对章维真的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两个原因。一个刚刚电话里和你说了,我有事要找顾长名。还有一个,我想试试,在家里是什么感觉。”
章维嗤笑一声:“你直说了吧,其实这两个都一样。找顾长名是要谈谈你的未来……你想回国对吧?然后住在家里……”他顿了顿,“顾水轻你是不是傻逼?”
顾水轻倒是无所谓被骂:“你说是就是吧。”
章维一直以来都对这个样子的顾水轻没办法,或者说每次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就懒得管了。可今天……他是真的不吐不快了:“这个操蛋的社会就是这样,你要么学着妥协,要么干脆踩着这规则向前。没你这样的,看上去比谁都勇敢,可还没事到临头就先想着怎么躲。躲还躲不干净,自顾自地试探半天,结果人家一来,你还当什么也没做。”
顾水轻愣了下,没敢接话,不知道这人怎么突然炸了。他刚想问问他这急活怎么不急了来转一下话题,章维却递过手机。
是一张几人的合影,章维点在了其中一人身上。顾水轻心下正烦躁,扫了一眼没仔细看,在朋友面前也懒得端着姿态,颇为不耐地回了句,“好看,谁啊。”
章维的笑容有点放肆:“我喜欢的人啊。”
顾水轻难以置信地看他,章维满不在乎:“所以别老在我面前装受害者,谁也没比谁强到哪儿去。”
顾水轻和章维的交情可以说从上一辈起就打下的,一块儿长大,屁大点儿事都互相知道,可相识这么久,顾水轻也从没想过如此近的地方就有个“同好”。“谁啊?什么时候的事?”
章维靠在了转椅上。“一个师兄,认识了没多久,一共见过两三面。今天之前,他可能都不知道我是谁。好不容易搭上了话,还被我爸横插一脚,不知道之后会怎么样呢。”
顾水轻表示你这人是不是有病。
章维说:“不知道啊,就是一年前认识魏连峰的那个聚会上认识的,要不是他我可能还没法接触到魏连峰。但当时他很快就走了,之后就再没有过联系。”
“所以你今天去是特意……你什么时候动的心思?”顾水轻这震惊一轮接着一轮。
“对啊,要不然我去干嘛。至于动心,我怎么知道。”他不甚有所谓地一笑。
“这人比咱们大几岁吧。”
“是啊,人家都结婚了呢。”
顾水轻被他这话惊的打翻了水杯,“章维你真是神经病吧。”
章维:“你慢点,那些资料我今天得处理完你别弄脏。还有你冷静,我没破坏人家庭的意思,我就喜欢而已。”他没想破坏,可现在看来,这件事和他破不破坏没什么关系……
顾水轻没有想过章维会比看起来洒脱的自己坦然这么多。他是真洒脱,而不像他,披一身安之若素的皮,任这内里翻江倒海鬼怪横生。
说喜欢,就真的喜欢。
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能力。
作者有话要说:
两天三门考试,我竟然写了万字的文……简直佩服死自己。
明天依旧看情况更文。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顾水轻仔细想了想,发现章维说的还有点道理——既然住在顾家纯粹是勉强自己、而这种勉强实际上又不能对最终结果产生什么影响,那有什么必要去勉强呢?
于是他干脆就又留在章维这里了——反正这里地方大,章维一个人住着也空荡荡,多他一个也没什么事。而章维毕业,他也会跟着回国,所以留国的规划问题还得找时间个顾长名谈一谈。不过只是简单地谈谈的话,倒是无所谓家里,公司也可以的,于是也好规划了。
顾水轻想明白这些,又一身轻松了——他这决定转换的这么快,让章维不得不疑惑,这人其实就是要找个理由不扎进去——章维不知道这是对还是错,对他和华雍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的脾气只是一时,白越人在那里又跑不了,他又不像顾水轻有这么多顾虑,一切都好说。于是他的注意力又转移回顾水轻。
顾水轻脑袋一热准备试试和家人相处,但谁知道最终结果会是什么样?要是最终在这一群不相关的人身上得出“我真的不适合和别人产生情感关联”这种结论,华雍上哪儿哭去?
——顾水轻也是可笑,他和家人相处与和华雍的关联性在哪里?他和华雍的关系早就过了他性子淡漠这一层阻碍,现在的问题是,顾水轻不接受自己做和社会普遍价值观不符的事情——比如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这没有错,更不是罪——顾水轻不曾怀疑过这一点,却不能接受世人因此这样评判他。他需要活成一个普遍价值观中,最普通的那一个、最能被认可的那一种,然后就此被忽略。
这就是那层保护的最后框架。
于是无解。
量华雍再有本事,也不能改变社会上这么多傻逼的想法。
——章维想,可这看似无解之中,有个顾水轻忽略的点……当然没准是他有意忽略的。
改变一个人,比起改变一群傻逼,要有希望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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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日子也就这么过。
顾水轻时隔一年再看到顾长名,少了点针锋相对,却让顾长名愈发心累。这孩子越来越软硬不吃,相处起来客客气气,把事情交待清楚就等着回复,多一句是都不会说的。然后就这么平静地,通过顾长命,在下个学期把他的学业移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