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知道自己难受得要死了,可能比死还要难受,在公司一秒钟都待不下去,感觉要窒息了一样。
于是当日他就递了辞呈,连当月的工资也没结,赶回家收拾了所有的行李,头也不回地走了。
反正对方已经提了分手,也没有必要再去质问什么,没有意义了。
他唯一想不通的,只是和费廉在一起的时间仿佛是假的一样,那些温存的时刻,那些幸福的一点一滴,对方居然能说放手就放手。
柏学丞的话还在耳边回响,蒋梵因此对这个帅气的男人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他看着费廉隐含担忧的目光,不知道这个男人过来是想做什么,既然那么怕被人识破自己的性向,在女伴面前关心一个陌生男人真的好吗?
蒋梵不管费廉的脸色,伸手和代驾一起将柏学丞半拖半抱地弄了下来。他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我是他的朋友,请问您又是?”
“……我姓费,费廉。”
“哦,蒋梵。”蒋梵对费廉点点头,半扶着将柏学丞弄进了后座里,给他系好安全带,又将外套盖在他身上。
他很会照顾人,动作小心又仔细,费廉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蒋先生知道他住哪儿吗?”费廉觉得自己似乎没有插手的余地,这让他心里涌起了一点不甘,但很快他又清醒过来,克制住了那点不妙的情绪,“如果你不知道,我可以帮你带路。”
蒋梵摆手:“谢谢,不过我知道他住哪儿。”
蒋梵又看了一眼好奇瞅着这边的姑娘,语带深意地说:“我这就送他回去了,不用麻烦你,你也有事要忙吧?再见啊。”
蒋梵说完就拉开车门,完全不给费廉留余地,费廉张了张嘴,又看了眼后座上睡得人事不省的男人,后槽牙磨了磨,说:“行……你们注意安全。”
等车离开后,费廉还盯着那点尾光灯,直到最后一点光影也消失了,他才突然摸出手机从以前的同学那儿拿到了陈信的号码,直接打了过去。
第十四章 神经病
陈信这个“保姆”头衔不负其名,大半夜的接到费廉的电话立刻就惊醒了,等听清费廉说了什么,一头雾水和汗就跟着一起下来了。
“蒋梵,我知道他,呃……”陈信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要对着这位老同学兼老友前男友怎么解释?说‘那个人是我介绍给你前男友让他赶紧开始新一段感情好忘掉你’吗?这话怎么听怎么欠揍啊。而且这个点费廉打电话问这事也很奇怪,难不成费廉还对柏学丞有啥想法?
陈信脑子里一团乱,睡在身边的媳妇儿翻了个身嘟囔:“大半夜的谁啊?”
陈信忙捂住手机,对媳妇儿轻言细语:“没事,你继续睡,继续睡。”
陈信轻手轻脚下了床,披了外衣顺手又摸了根烟提神,一边点燃了叼着一边往阳台走去。
他路过宝宝的床,探头往里看了看,伸手掖了下被角,心里骤然升起一种时空错乱般的感觉。
当年也是像这样,费廉和柏学丞两人吵了架,费廉找不到柏学丞了,就给他打电话;他要么在网吧上网,要么在跟学妹增进感情,要么在寝室睡得人事不省,被费廉的催命电话叫起来给他出主意或者找人。
那时候的夜晚也像今天一样漆黑不见一颗星星,那时候的夜风大概也是这般沉静寂凉,陈信仿佛看到几年前还没有这么圆润的自己叼着烟拿着手机站在阳台上,那头费廉也如今日一般焦灼的语气——仿佛一切都没变,但又都变了。正如已经成家立业的自己,正如早就分开的朋友们。
陈信在阳台上呼出口朦胧烟气,语调是刚睡醒的沙哑,他揉了揉眼睛说:“蒋梵这人你放心,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事的,他的人品还是很好的。”
费廉狐疑:“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陈信心里说:大概是今天。
但陈信不可能这么说,因为这么一说,不就证明了是自己介绍他们认识的吗?
陈信打哈哈:“这个我也不清楚啊,可能是游戏里认识的吧?我也是通过游戏认识他的。”
费廉顿时有些吃惊,柏学丞对游戏其实兴趣一般,更不会和游戏里的人面基。但既然陈信说没问题,他也只好暂时压下心里的不安,又跟陈信道了歉,这才挂了电话。
那头的陈信其实还挺意外的,他摸了摸下巴,突然觉得保不准柏学丞这家伙还有戏,但是……让他们复合真的好吗?
陈信也是一头雾水,心说:明天把事情告诉柏学丞,让他自个儿决定去吧。
费廉心不在焉地送了宋伍迟回家,小姑娘下车前说:“那是你什么朋友啊?”
费廉“嗯?”了一声,道:“以前学校里的朋友。”
宋伍迟探究地目光上下打量费廉,摸了摸下巴,道:“哥,其实我以前就有个问题想问你了。”
费廉下意识又看了眼时间,焦躁地拿手指敲了敲方向盘,但面上依然很克制冷静,说:“什么?”
宋伍迟一手把着车门,探进头来,说:“我从来没见过你交女朋友,你是不是……不喜欢女的啊?”
费廉顿时僵在原地:“胡说八道什么?”
宋伍迟摆摆手:“我就是奇怪,这么多年你真的没有遇上一个喜欢的?你说你这硬件设施也不差啊,但你好像对所有人都一个样子。反而是刚才……”宋伍迟不确定该怎么形容似的,想了半天说,“你对那个喝醉的人倒是很关心,是……真情流露的那种?你懂我意思吗?跟对别人不一样的感觉。”
费廉面无表情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行了,赶紧回去。”
宋伍迟吐了吐舌头,将门给他关上了:“你慢点开啊。”
“嗯。”费廉挥了下手,一脸平静的驱车离开了。后视镜里宋伍迟在路边站了一下,便转身进了小区大门,费廉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握着方向盘的手骨骼分明,青筋都要蹦出来了似的,额头上甚至有了细密的冷汗。
直到浑身发麻僵硬的感觉逐渐淡去,费廉才回过神似的,重新设置了导航路线,朝柏学丞暂住的酒店开去。
费廉其实也不明白自己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时隔六年,他也早做好了柏学丞重新开始一段感情的心理准备。
但他看不到对方,听不到对方,不管那个人跟谁在一起,做了什么,就似乎总隔着层什么,他不去想,甚至渐渐习惯自己一个人偶尔深夜品尝曾经回忆里的滋味,那些关于现实的话题就仿佛不存在。
这种错觉一度让他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直到他重逢了柏学丞。
那些踩不到实处的虚幻想象,仿佛一下成了真,那本该和自己隔着一层的东西就这么被突然撕下来,把所有有关现实的画面一下铺天盖地扔在他脸上——那个人已经过上了自己的生活,那个人早就离自己远去了,是自己亲手放开的,现在他和别人在一起了。
所有所有这一切全都一股脑扔在了他面前,说来可笑,明明是他自己决定好放手的,明明是他单方面认定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可现在他居然后悔了。
这不就是渣男本渣了吗?
费廉简直都想嘲笑自己了,现在又说什么后悔?又提什么担忧?居然还冲动地大半夜去找了陈信,这种事以前在他身上根本不会发生。
冲动这两个字,向来都离他很远,离柏学丞很近。
费廉一路赶到酒店,外套也没拿就锁了车门匆匆上楼。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只觉得一阵心慌气短——也可能只是最近缺少锻炼。等赶到了酒店门口,他深吸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和袖口,到了前台让人帮忙找一下柏学丞。
工作人员帮他打了电话,不过没人接,费廉一直焦躁地点着脚,皮鞋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有规律的“哒哒”声。
打了三遍都没人接后,费廉干脆自己上楼去找人。
到了房间门口,费廉按下门铃,没人应门。
费廉又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声音,什么动静也听不见。
“柏……”费廉顿了顿,突然觉得自己这样也许真的有点难看,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抬起的手慢慢落下,他在原地如困兽般转了一圈。
但很快他内心的小人又理直气壮地说:“这有什么?他喝醉了,一个人住,万一酒精中毒怎么办?万一吐了一床,引起呕吐物窒息怎么办?”
费廉很快说服了自己:对,我只是在救人。
找到合理借口的费廉顿时如有了底气般,敲门的手也轻快起来。
“柏学丞?柏学丞?”他按门铃,又咚咚地拍门,“柏学丞?喂?”
他的动静大到周围的人都不满地探出头来:“大半夜的闹什么?!”
费廉的外表是礼貌又克制的,这种事从来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被人指着鼻子吼让他十分尴尬,他只得又去找了工作人员,帮忙开门。
“抱歉,”工作人员皱眉,“我不能随便帮您开门,我无法确定您和客人的关系。”
“他喝醉了,万一在里面出了事怎么办?我不进去行了吗?你进去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