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打笑脸人,岑崖上下看了他几眼,拿起墨镜戴上,“你到哪儿下,和司机说一声。”
过了一会儿,岑崖的助理回来了,他们的车也开始上路。
“你是戚望舒什么人啊?”
安岭循着声音转回头,后面岑崖戴着墨镜和头戴式耳机,还翘着二郎腿,他不确定地问了对方一句,“你问我?”
“不是你还能有谁?”岑崖嗤道。
“戴着耳机还能和我讲话?没放音乐吧?”安岭笑着撇了他一眼,“我不是他什么人,员工而已。”
“什么员工?”岑崖身体向前凑近安岭,往下压了压墨镜,冲着他挤了下眼,“暖床的?”
这小孩儿脑子里都是什么东西啊?
安岭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冲他招了招手,对方心领意会地又凑近了一些,安岭伸手把他耳机扒开,附在他耳朵边压低声音,“我可是个正经编剧,小帅哥。”
由于感冒的缘故,安岭的鼻音有些重,刻意压低之后带着一种说不出地性感。岑崖立刻把头偏开,感觉自己好像被调戏了,不可置信地瞪了他一眼。安岭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嘴角噙着一丝笑,岑崖瞬间脸红了。
“我就是猜猜,毕竟戚望舒不就是好这一口吗……”岑崖嘟囔了一句坐回去。助理之一有些担忧地看了安岭一眼,提醒他,“岑少,笑哥说让你不要乱说话。”
“我哪里乱说话了?你敢说戚望舒不是个喜欢走后门的?”岑崖瞪了那小助理一眼。
“你听谁说的?”安岭转过头看着他,脸上的笑已经没了。
岑崖被他看得有点不高兴,但却没像对待自己助理那样大吼大叫,只是有点委屈地梗着脖子道:“我经纪人危笑,以前也一直是戚望舒的经纪人。”
危笑?
安岭眯了眯眼睛,对着他不屑一笑,“前同事闹掰之后的诋毁你也信?你成年了吧,也该知道祸从口出,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
两个助理一起惊惧地看向安岭,等待着小少爷发火把整辆车给掀了。
岑崖被气懵了,张着嘴看向安岭,心想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教训我?
安岭在机关单位上班,深谙怎么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他看着岑崖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模样,低头笑了下,再抬起头直视着对方,“刚刚说话有点重,你别介意,唉,我也是看你长得好,心里对你有点好感,想着提醒你一下……”
“谁要你提醒,”岑崖得了甜枣,脸上有点阴转晴的势头,他冷哼一声看向窗外,“看在你是我粉丝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谁是你粉丝了……
安岭笑了一声转回头,想到这小孩嘴里的危笑,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下去,但现在感冒头疼得厉害,只能先放到一边记着,日后再拿出来算账。
很快就到安岭要下车的地方,他向岑崖道了别正要下车,对方叫住他,“你下午什么时候下班?”
安岭挑眉,这个问题怎么有点耳熟。
岑崖别别扭扭,语气生硬,“从片场回来的时候可以再顺你一次。”
“不用,”安岭落地后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夹在中指与食指之间,对着岑崖挥了挥手,“咱们时间对不上,下次碰巧了再坐你的车。”
岑崖坐回车里,司机开着保姆车继续往前走,他若有所思地扭头向后看,安岭正倚在垃圾桶边的栏杆上抽烟,好巧不巧地侧过头向车远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岑崖慌忙转回头。
第9章 九、
“一个人吃饭会不会太没意思了?”
戚望舒抬头,安岭端着餐盘在他对面坐下。他看了对方一眼,继续低头吃饭。
安岭吃的是食堂最后一个窗口的大排面,什么都好,就是上面飘了一层他不爱吃的葱花。他一边往外挑一边对戚望舒抱怨:“好麻烦啊,每次都要挑半天。”
戚望舒已经对安岭随时随地从自己身边冒出来的神奇技能习以为常,这个时候淡淡开口,“你可以选择不要葱花。”
“啧,”安岭把眼镜摘下来放到餐桌上,挑了一筷子热气腾腾的面放进嘴里,“你这样是做不了男主角的,男主角应该是二话不说帮我把所有葱花挑干净。”
戚望舒皱眉看了他一眼。摘下眼镜的安岭迷迷瞪瞪地鼓着腮帮子对他笑,看起来傻了一点。嘴里那句“我吃完了,你继续自己吃吧”就没有说出口。
在办公室里随便翻了点感冒药吃下去又睡了一会儿,安岭感觉自己好像是好了一点儿。下班前,同事问他周末有什么安排,他无奈地笑了笑:“称不上安排,能让我单纯地睡吃两天就心满意足了。”
安岭和同事一边说笑一边走出单位门口,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个中年男人,伸手拦住他们,对着安岭点头哈腰的,“不好意思啊,安老师,我来晚了,实在是路上堵,对不住,对不住。”
安岭纳罕,“等一下,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那中年男人听见他这样说,笑出鱼尾纹,“没认错,我是戚老板的司机,姓吴,他让我来接您下班的啊,没告诉您?”
安岭被他一口一个“您”喊得头疼,听到“戚”这个字就已经都明白了,但戚望舒也的确没告诉他,没打电话没发短信,就这样让司机直接来接了。旁边同事不明白,“什么戚老板,安岭你现在不得了了,还有老板来让司机接你下班!”
吴司机神神秘秘地把头凑近,张开嘴刚说出一个“戚”字,就被安岭打断推着往一边走,“你老板肯定等不及见我了,快走快走!”
留在原地的同事看着安岭被带着走向一辆豪车,脸上的表情先是困惑再慢慢地变成有些一言难尽的恍然:安岭这不会是被包了吧?
安岭挺纳闷像戚望舒这样说话按字收费的,怎么会找一个这么健谈的司机,连自己都甘拜下风。
车刚开上路几分钟,安岭已经从老吴嘴里知道他在戚望舒手下做了多久,员工福利如何,工资多少,就在他歇口气的空档,安岭及时插话,“他让您来接我是怎么说的?”
先斩后奏这招戚望舒现在玩得可太溜了。
老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方向盘,“对了,安老师,后座上您看看是不是有个装药的塑料袋,那是戚老板嘱咐我去买的,都是他一个一个说了名字然后我照着去药店找的,让我带给您。”
塑料袋的确有,安岭拿过来打开翻了翻,都是一些常见感冒药。在手指触到一瓶粉红色药水时,心尖突然就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他抬起头,目无焦点地看着前方,发怔。
小儿百服咛,12岁以下的儿童吃的退烧药,但是自己每次重感冒了都会喝这个,不仅有奇效还是甜甜的水果味。
安岭记得大学的时候感冒让戚望舒帮忙买过一次,那一次戚望舒还问自己为什么要买儿童药,
他是怎么回答的——
“甜甜的人不就应该喝甜甜的药?”
自己嘴里跑过的火车有时候他自己都不怎么记得,这一次记得这么清还是因为说完之后戚望舒就对着他笑了。
他不知道戚望舒也记得。
反复纠结于同一个问题真的挺不洒脱的,但这个时候他又特别想问问戚望舒,“真的不后悔吗?”
老吴从后视镜里见他表情有点奇怪,连忙问:“怎么?安老师,买错了?”
安岭回过神来笑了笑,“没有,您买的,都是对的。”
对得让人心烦。
到酒店之后,安岭喝了药又躺进被窝里,人一生病就脆弱,这个时候格外想念李女士给他煮的粥,迷迷蒙蒙得刚要合上眼,门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安岭叹了口气,拖着一副病体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后,他惊讶地看着站在门外的人,是导演。
周琛进了门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安岭让他坐他才坐下。
“安编剧周末这两天没有什么安排吧?”
安岭迟疑地摇了摇头。
“唉,我这也是第一次导电视剧,以前做过副导演,真上阵了,才发现从前都是纸上谈兵。”周琛对着他开始倒苦水。
拍电视剧不像拍纪录片,纪录片可以慢,一年两年地磨,电视剧不行,必须快,男女主角分别三百多场戏,配角零零总总加起来也得有好几百,档期就三个月,一天至少得完成十几场戏才能顺利杀青。现在这么个情况,安岭新改的剧本反而拖了后腿,他不知道自己精雕细琢的台词对于演员来说密集又难背,磕磕绊绊背不出来就只能不断地NG,这样下来,一天只拍了五场戏,愁得周琛发际线又要往后退一厘米。
“现在这个行业就是这样,图快不图质量,”周琛叹了口气,“我有个不情之请,安编剧这两天来剧组看一看,现场帮演员们改改剧本,我知道这样惯着他们不好,但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安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乐观地想,自己后面的剧本完全可以放飞了写,估计不到一个月就能完工。但听到这些还是有些气闷,他皱了皱眉,“戚望舒呢,他也背不下来?”
周琛连忙摆手,“不不不,不是戚望舒,他的台词绝对没问题,是一些新人演员,以前也没怎么演过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