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辅助用的谁?”江月明靠在靠在床头柜旁,一边擦药一边问床上生无可恋的人。
谢云开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显然是吓得不轻。“哥哥,你走路都没声的么?吓死我了。”谢云开用唯一能活动的手拍了拍胸口,那力气大的,好像真能把刚才吓出来的小心脏给按回去一样。
江月明探了探头,摊了摊手,“我都在这喘了十分钟的气了,你太认真了。”
“用飞哥辅助啊,带不动。哎呀,哥哥,你咋还自己动手了,快快快给我给我!”谢云开笑嘻嘻的凑到江月明身边,刚才败局的游戏早就扔到脑后了。
谢云开的动作一点都不熟练,小小的棉签在他手上抖的就差一把火就能成火柴了。江月明一把握住谢云开的手腕,“谢云开,刚才你一脸兴奋的过来,我还以为......我自己来吧。”江月明重新夺回主动权,自己清理伤口了。
谢云开坐在凳子上,单手搭在桌子上,眼睛都快贴到江月明的胳膊上了,他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的盯着。江月明被他盯的十分不自在,忍不住开了口,“要不,我先停一会儿,你先喘口气。”江月明瞪着大眼睛看着谢云开不确定地说道。
其实他还有半句话没说,他真怕谢云开这一口气憋过去,明天的演出连弹就成了他单人单臂独奏了。
谢云开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当江月明再次拿起棉签的时候谢云开又来了,这回眼睛里全都是跃跃欲试,但是谢云开又不开口,就那样努着嘴盯着,江月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不就是一条胳膊么,他要就拿去,反正就这一条伤臂,最坏的结果就是伤上加伤了。
“要不你再试试?”江月明的话音刚落地,谢云开就跟得了进攻号角的小士兵一样嗖得一下冲了出去。
江月明咬着下嘴唇,平静的面庞下,藏着的是另一副誓死如归的表情,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想象中的疼痛没有来临,他转过头来,看着那蘸着药膏的棉签停留在距他胳膊不到一厘米的地方。
“算了,哥哥,还是你自己来吧。你介意不介意都得穿我衣服了,哈哈,你啥都没拿。我给你找睡衣去。”谢云开把棉签物归原主,去干他力所能及的事儿去了。
江月明无声的笑了一下,嘴角弯起来的弧度刚好像贝加尔湖畔的涟漪,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下更加迷人,谢云开压根就没看到这一画面,他正犹豫选一套多来A梦的睡衣,还是和他身上一样的龙猫睡衣呢。
“哥哥!你穿哪个睡衣?我带的都是卡通的,你最喜欢那个动漫?”谢云开隔着门扯着嗓子喊,他还以为部队的门和家里的一样密不透风,隔音效果绝佳,他喊的声音确实有点大。江月明被他的声音震掉了一跟棉签。
“我们要红色的!”窗外传来整齐化一的声音,随后是齐刷刷的跑步声,这次江月明保住了这袋里的最后一个棉签,但是桌子前的消毒水全军覆没了。
“哎我操。”谢云开几步跨到床前,外面齐刷刷的不是自己的那些损友又是谁?“滚蛋!”谢云开从箱子里扔了一堆特色小吃出去,天女散花似的。果然这比什么千言万语要管用的多,在部队里连小吃的包装袋都看不见,更别说吃了,谢云开简直就正中红心,用了几包小吃的就打发了一堆看人闹的人。
“干嘛,你还不走?”谢云开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弄出了根棒棒糖含上了,隔着窗户,问下面的人。
“就用这个打发我?你还是不是哥们?”外面的不是陈春风又是谁。
谢云开探出半个身子,看了看那帮得了食儿的家雀,确定他们已经走远了,才把一整袋各色的小吃礼盒拿出来塞到陈春风怀里,“小心让周清飏看到,没收。哎,我和你说件儿奇怪的事儿,咱们刚来那会儿训练,魔头来咱们的宿舍了,好像是给咱盖被子,但是我模糊的看他在你床前停了老长时间了,你还喊了声遥遥,教官当时好像说了句‘还是这么莽莽撞撞,像个小孩子似的’之类的话,我总觉得他好像早就认识你,还有就是你那次被罚,他还让李小雷去看着你,挺肯定的说啥跑三千五肯定抽筋啥的。”谢云开说的每一句话就是晴空中的一声闷雷,陈春阳心神恍惚,反复问了三遍,还是不敢相信,嘴里念叨着不可能。是他自己不会认不出来的话。
谢云开没想到自己的话给陈春风这么大的震撼,“春儿,你没事吧?”
窗外夜风一吹,陈春风仿若回神,他强装镇定,摇了摇头,“没事,我先回去了,你小心点胳膊。”
看着消失在路灯尽头的陈春风,谢云开忽然觉得陈春风比平时走路快了很多。出于职业病,他还是脑补了个两个情同手足的兄弟因幼时阴差阳错的别离,长大后再见面时,一个容颜大变,一个性情大变,一个一眼认出当年的兄弟,一个见面却不相识之类的种种,随后他又甩了甩脑袋,把这个荒诞的剧本给扔到记忆的粉碎机里了。
被这些人打岔,谢云开把刚才拿在手里的两件睡衣就那么随手仍在床上了,回头看江月明自己选了一件和自己一样的睡衣正穿着呢。
“你手机刚才响了好几声,我叫你你也没听见,我怕谁有急事我就帮你接了,对面没说话就挂了。不好意思啊。”江月明一边挽着衣袖,一边说道。
“没事~”谢云开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看来电,没存号码,但是看到号码的归属地他心里一紧,他犹豫了一下,就回拨了回去。那边嘟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谢云开回身关上了门,走在微凉的黑夜中,天上如墨的乌云把月光遮掩的严严实实,感觉一场暴雨正在酝酿之中。
“云开,是我。”那边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听上去年龄也没多大。
谢云开点了根烟,叼在嘴里,狠狠地吸了一口,整口烟吐出来他才开了口“说事儿。”他语气里是从没有过的不耐烦,甚至是有些厌弃。
“云开,对不起。我知道我说多少次承云也不会再回来了,但是我也是被逼无奈。云开你让我怎么办?我当时才十八岁,我能怎么办?”电话那边的女子双手紧紧地握住了手机,好像每说出一句话就要花上半条命似的。
“你要是打电话和我道歉的话,完全没有必要,十年前你就道过歉了。我不接受,我这辈子,但凡有一口气,就算我死了,我也不接受。你要是没什么说的就挂了吧。”谢云开歪着脑袋夹着电话,嘴里的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上,他有用剩下的手指头再次拿起了电话。
“等等,云开!别挂!我不知道该求谁,但你要是不帮我,就没人能帮我了。小花心脏病犯了,要住院,但是我凑不够手术费,交不齐钱,医院不肯给手术,云开,你就帮帮我吧,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能帮帮小花。”女子在电话这边声泪俱下,显然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陈柔!你还是个人吗?你拿着这个借口求了我多少次,不下十次了吧?你上次还说小花被查出骨癌了?结果呢?陈柔!你还当自己是人吗?你是吗?”谢云开把手里的烟仍在了地上,狠狠地踩进了泥土里,那烟红红的星火,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化作了一缕青烟,夹着愤恨的魂飘走了。
“云开这次是真的,我可以给你发医院的证明,我没有骗你!这次真的是真的!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花就这么死了,云开!云开......”陈柔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会让谢云开相信她。
“陈柔,小花若真的病了,花多少钱我都可以借给你。你要是再敢骗我......你把医院的帐号发过来,我直接打过去。”谢云开说完根本不想听电话那边的女人再多说一句话。
刚挂了电话,手机就收到医院的帐号,他拿起手机转了一笔钱过去,这些钱足够手术,他没有打太多的钱,因为这个丧心病狂的母亲,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来。他要一笔一笔地把钱打过去。
陈柔是个十足的赌徒,一个疯狂的怀着孩子就敢只身在赌桌上和人血拼的人。一个把襁褓中的孩子独自仍在家里的人,还有什么信用度可言?
最可笑的是,谢云开一次又一次用在孩子身上的钱,被这女人劫了胡,每次被发现她都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这女人也曾信誓旦旦的剁下自己的手指,表示再也不赌了,但是谢云开知道,她还有九个手指,还能用九次。
赌徒和瘾君子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浪子回头的两个职业,但凡有一分钱,甚至是身无分文这些人都敢斗胆上战场。这些人就是下水道了的污水,只要暴雨不至,他们就能安安静静地任由自己腐烂发臭。一旦得见天日,他们就会散发腐蚀的气息,恶心自己也恶心别人。
他不知道这次到底是真是假,但是他总会找人查清楚。
回到房间里江月明关上了灯,只留下床头的小台灯。江月明没有睡,靠在床头看着书,翻到一半,那是余华老师的《第七天》,谢云开的书房里也有一本,买回来太久,久到都落满了灰还没有时间看。
谢云开也上床,拜周清飏所赐,他们俩盖的是一个双人被,说是双人被都有点夸张了,这撑死就是一个加大的单人被!
“我也有这本书,但是买回来还没时间看,哥哥,我也要看!”谢云开又是那副玩世不恭,放荡不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