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很什么啊?”
沈在途想了想:“很乖。”
丁诚呕了一口,用力搡了一把沈在途,眉毛吊着:“你他妈是什么臭毛病。”
“什么什么臭毛病,老子就这臭毛病,怎么了?”沈在途浑身是理的硬气,丁诚撇了一下嘴,进教室里了。
沈在途一直在走廊外等到温路出现,才跟在人后面,琢磨着话跟人套近乎。
其实温路有些轻微社恐,只是对于当时还没有社恐这个观念的年代,便将这种情况称为极度内向。温路不知道这人为什么一直跟着他,上课也瞧他,但他能感觉这人没恶意,他记住了他的名字。
沈在途,一直在归途的在途。
一个,孤独感的名字。
又隔了没两天,沈在途突然从教导办公室冲出来,在走廊里呐喊了一声,满脸喜色的冲进教室,丁诚以为他兄弟怎么了,接着就看到沈在途搬桌子,抄凳子,动作迅速如行云流水般,最后眼睁睁的看着沈在途搬到了最后一排,自己被遗留了下来。
温路愣愣的抬头,看见沈在途眉飞色舞的朝自己伸出一只手,对他说:
“新同桌,以后请多多关照。”
丁诚迟钝的眨眨眼:“…………卧槽。”
☆、再相遇2
他们一步一步向对方靠近,心,却擦肩而过——《再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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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路回到家时间将近八点钟,他住的是老小区,这一片路灯很暗,但保安很好。
稀散的树叶剪碎了月光,一个凄凉的人影在地下拉至纤长,温路走进了楼下的小卖部,掏出纸币,照例拿上一包烟,出来。
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或许是从无数个梦里追逐着一个背影哭着醒来的时候,又或许是梦梦半夜吵闹不肯睡觉自己感到束手无策的时候,亦或许是倍感孤独时却不再有他的拥抱的时候。
总之,时间久到连他自己都忘了。
昏暗的楼道里隐约站着一个人影,一点火光在黑暗中闪烁,温路包着嘴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出来,去参加同学会的念头就是想再见到他一面,不干什么,只是见见他。
大概是为了了却一桩缠绕在心里八年来,最后的妄念。
让他有勇气对这八年挥手告别。
虽然他知道,他早已经不属于他。
今后,未来,永远,不再属于他。
“新同桌,以后请多多关照。”
“老同学,以后还得请多多关照。”
时隔八年,再次听到似曾相识的话,温路的心依旧有一丝被揪紧的酸胀跟苦涩,冷却后便只剩下无尽的惆怅。可对方不过是出于一份礼貌的寒暄而已,他不应该再自作多情的胡思乱想,这句话还富有多余的意思。
深深吸了口气,温路从以前的回忆中脱身出来,那都是过去了,现在他们已经各自有各自的生活。
今后切勿打扰,才能各自安好。
温路在心里警告自己,按熄手里的烟,从口袋里拿出一片绿色口香糖嚼了,才上楼进屋。
门一开,房间里面就跑出来一个扎着两个辫子的女生:“爸爸。”
这个声音可以让温路忘记一切不美好,他屈身笑着将女儿抱起来,伸手抚了抚她的背:“梦梦在家有没有乖乖的,作业做完没有········”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温路一连问了自己女儿好多问题,梦梦如一回答,从温路腿上跳下来奔去房间拿出作业本给温路检查。
梦梦已经七岁,不知道是像他还是像那个人,但头发像他,带着卷,带出去,别人一看,就能看出是他的女儿。梦梦小时候,温路还能从那张小脸找出一点关于那个人的影子,随着梦梦长大,他渐渐找不到了。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他慢慢忘了那个人,所以在女儿身上看不到那个人的影子。
今天见面后,梦里的那个人变得清晰,他突然发现,原来梦梦唯有性格极像他当初,活泼,开朗。
这样也好,算是他从那个人身上偷过来唯一一点念想。
在以后的日子里,至少还有梦梦陪着他。
“爸爸,今天你是不是见到好多的小伙伴啊。”温路坐在沙发上抱着梦梦开始检查作业,听到女儿的话,笑答:“对啊,有好多小伙伴呢。”
梦梦靠着他,掰着手指头开始对他数自己在学校的小伙伴,好多名字温路都认识,当初怕梦梦在学校被欺负,他结识过许多家长来打好关系。
梦梦在他耳边一口气说了几十个名字,温路惊讶于七岁女儿的社交能力跟适应能力,比他小时候厉害多了。但唯独对她的学习能力感到头疼,也不知道是遗传谁:“梦梦,这个字你照抄都抄错了,还有这个算数,下来,重新做一遍。”
难的会,简单的却易出错,是那个人的典型错误,现在居然原封不动的遗传到他女儿身上,温路叹气。
这时候手机响,温路掏出手机是一个信息,王丽发来的:“温路,你已经走了吗?怎么都不等等我啊,我的天哪「哭哭哭哭」”
已经能想象出王丽说这话时候的样子,跟学生时代相差无几,温路笑着拨动手机:“家里有事,就先走了。”
王丽回复:“都怪公司里的老妖婆压榨我们,天天让我们加班,加班,加班「怒」。”
温路失笑:“以后时间还有很多,我们再约。”
王丽回复:“唉,好吧!”
温路放下手机,看着女儿趴在桌子上做作业,摸了摸她的头,起身,去将窗帘拉上,进了卧室。
晚上洗漱的时候,温路手指流了血,是在聚会上弄出的伤口。
温路不知道一个本来快要愈合伤还会再次流血,甚至感到有些痛,像一根根刺,扎着他。
蹲在阳台上,撕开儿童的创口贴贴好,温路用拇指轻轻的按在上面,那块热热的,有一种饱涨感,过一会儿就没感觉了。
不论伤口有多大,流过多少次血,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愈合的。
伸手拉开窗帘,茫茫然的看着窗外,昏暗无边,也不知道聚会现在散场了没。
沈在途被丁诚从酒店扶出来:“你今晚喝这么多干什么啊,操,大家都想灌你酒呢,你没看出来啊。”
“呵呵。”虽然脚步虚浮,他的脑子却是有些清醒,撑着身体坐在花坛边,掏出手机按着号码:“找代驾,找人来接我回家。”
手指胡乱的在屏幕上面拨动,把电话打出去,里面一声无情又机械的女声传来:“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号码·······”
丁诚笑着无奈摇头,把手机从沈在途手里拿了过来,再低头看的时候。
瞬间怔了。
136xxxx1520
尾号是如此熟悉的又陌生,是一块蒙尘的记忆,曾经学生时期某人用过的,每个数字都在提醒那段愚蠢的过去。
不敢回首,因为蚀骨穿心。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丁诚两腮咬紧,没说话,默默的把电话掐了,当作没发生过一样,重新拨了个号码。
代驾很快就到了,沈在途上车的时候已经清醒了不少,挥手跟丁诚道别,打开手机导航放在支架上,司机按照导航提示轻易的就找到了地方。
掏出钥匙打开防盗门,他走的时候,忘记了关窗,凉风穿过客厅扑面而来,伸手打开灯,沈在途将外套扔在沙发上,走去厨房接了杯水,出来站在阳台上。
回来临城已经一年,很少有心情站在阳台观看临城繁华的夜景,当初找房子也是随意拜托的中介公司。
只是等他搬进来第三天,才发现,原来从这里可以看到临城一中。
位置很远,只占着诺大临城的一小片地方,不仔细瞧,看不见。
只有锁定位置才能看得很清晰。
既然是这样,最后还是决定住了下来。
这一年来,他亲眼看着周围的一栋栋高楼大厦升起来,挡住了一中。
此后,阳台便是一块多余出来的地方。
而就在三天前,曾经班上的老同学寇思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到了他的联系方式,说要弄一场同学聚会,当时以工作为借口而拒绝的他,却在今天下午看到寇思杰发在朋友圈的一张现场照片,最后还是开车赶去了现场。
沈在途不禁莞尔,八年时间。
足够可以用来了解一个人,可以用来忘记一个人,忘记关于他的一切,也能改变一个人。
就算是再次见面,也能谈笑面对。
当成一个属于他对他感情的彻底了结。
只是,到底是了结,还是他个人的执念。
他已经分不清。
“温路,好久不见。”
许久,一声轻轻的,似乎是夜风的叹息。
以为今夜一夜无梦,但可能是因为胃里残留的酒精作祟,让他辗转难眠。
凌晨三点,沈在途起身打开床头灯,几乎是习惯性的伸手摸抽屉。
拉开,手伸进去,却摸了个空。
后知后觉,原来烟在几年前就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