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 (周江城)

　　

　　第 12 章

　　十二
　　晚餐是赵明安排的，还在那家欢送小菲的绿地酒店，从金都公寓步行过去也就十几分钟。林子领着吴丽和乐乐披着夕阳的余辉走在路上，途中遇到了也往酒店赶去的朱红。朱红热情地和吴丽打了招呼，又拍了拍乐乐的小脑袋笑着说：“哟，小家伙，长高了呀。”
　　乐乐仰着头说：“阿姨好，你认识我吗？”
　　朱红弯下腰把他抱起来说：“你叫乐乐，对不对？阿姨去年见过你，你不记得吗？”
　　“让我想想，嗯，想不起来了。”乐乐咯咯地笑，挣扎要着下来，“我要下来走，热死了。”
　　“好好，阿姨牵着你的小手，好不好？”
　　四个人进了酒店大厅，乐乐立即被一排水箱里的活鱼活虾和各种贝类吸引住，怎么拉也不肯走。林子只好了把他交给朱红看管，自己带着吴丽上楼进了包厢。赵明和老齐已经到了，站起来和吴丽握手打招呼。赵明咧着大嘴笑着对吴丽说：“嫂子气质越来越好了。”
　　吴丽坐了下来，笑笑说：“赵经理真会说话啊。我听说夸女人首选是漂亮，其次是性感，再次是聪明，实在没有可夸之处了，便一律说气质好。因为气质的概念比较抽象，又有各种类型，所以怎么说都可以，比较保险。说的人不至于觉得太昧自己良心，听的人也很受用，不会怀疑对方的真诚。我也一样，听了也很受用。谢谢你，赵经理。”
　　“呵呵，嫂子真不愧是人民教师啊，说得我也不知道是说对了，还是说错了，好尴尬。”赵明真有点尴尬，“其实嫂子是美丽与智慧并存，性感与气质同辉。只是夸你漂亮的人肯定太多了，你也许都听麻木了，所以我就想挑个稍冷门的词来形容你一下。”
　　“嘿嘿，油嘴滑舌的，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吧？”林子幸灾乐祸地说。
　　吴丽见赵明百般解释，知道他当真了，忙说：“赵经理，和你开玩笑呢，干嘛这么认真？好女人是夸出来的，你怎么夸我都高兴，真的。”
　　老齐不太爱说话，听着他们说笑，笑眯眯地给林子和吴丽端上茶水。吴丽欠了欠身体，说声谢谢。一会儿，公司的几个同事都到齐了，菜也陆续地在上。新来的文员张慧凑近林子的耳边问：“林总，喝点什么酒水？”
　　林子指着赵明说：“今天赵经理请客，问他，他作主，他说喝什么就喝什么。喝茅台、五粮液我也不反对。”
　　赵明慌了，忙摆手道：“别介，林总，茅台五粮液我可请不起，就你一个人都能喝了我小半个月的工资。其他都可以，五百块钱以下的白酒，二百块钱以下的红酒，五十块钱以下的黄酒，二十块钱以下的啤酒，饮料不计价格，随便招呼。”
　　林子说声好，便对张慧说：“那就来两瓶剑南春，一箱喜力，饮料由你们作主。”
　　“少喝点酒。”吴丽捅了林子一下说道，又环视了下桌子上的人，“那个小叶怎么没来？”
　　林子愣了一下说：“她啊？离职了。”
　　也许是心虚的缘故，他在一刹那感觉不太自然，但吴丽根本就没在意。朱红带着乐乐也进来了，她笑着对吴丽说：“小家伙在下面和服务员聊得热火朝天，我拖都拖不上来。”
　　“哇噻，这么多人啊？小菲姐姐呢？”乐乐东张西望地找小菲，手里攥着一只小蛤蜊。
　　“小没良心的，怎么就记得小菲姐姐呢？”朱红装着不高兴的样子用手指点了一下乐乐的脑门子，“她没来，我陪你玩不好吗？”
　　“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小菲姐姐呀？”
　　“还惦记着她呢？过两天我带你去找她玩好吧？”朱红把他放在吴丽旁边的儿童座上，自己也挨着坐下来。
　　“好的，说话算话啊，我们拉勾。”乐乐郑重其事地伸出小手指与朱红拉了一下。
　　林子和小菲的事，公司里面有些风传，但知道较多内情的只有赵明和朱红。今天这样的场合，知道自己秘密的人和不能知道自己秘密的人同席而坐，林子是有些顾虑的，尤其是吴丽和乐乐先后都提到了她，更让他的心里有些忐忑。好在后来再也没有人提起小菲，大家都争相向吴丽敬酒，有的叫嫂子，有的叫吴老师，都表现得非常热情。吴丽从来都是滴酒不沾的，只拿一杯牛奶和大家碰杯。朱红坐在乐乐的旁边，义不容辞地担负起给他剥虾的任务。乐乐对一盘葱油花蛤很感兴趣，不停地用手抓，朱红干脆就把那端过来放在他面前。
　　小菲这时发来一条短信，让坐在吴丽身边的林子有些紧张。他稍微偏了一点身体看了一眼：“林总，你在哪儿呢？”小菲很聪明，她知道吴丽今天来，而且很可能他们现在在一起，这样的短信即使不小心让吴丽看见了，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林子没有回复，而小菲没有收到他的回复也会知道他此时不方便。
　　晚餐结束了，林子领着吴丽和乐乐回金都公寓。夜晚的室外还是很热，没走一会儿便是满身的汗水。好久没有下过雨了，这潮湿闷热的天气是不是预示着一场暴雨即将到来呢？吴丽挽着林子的胳膊，一只手牵着乐乐走在人行道上，抬头看着天空灰蒙蒙的，月亮和星星都躲在厚厚的云层里，偶尔漏一点惨淡的光来，她对林子说：“天好像要下雨了。”
　　“下雨是好事，出梅以后就没下过雨，今年太旱了。”
　　回到宿舍，吴丽帮乐乐在卫生间洗澡。林子偷空给小菲回了个短信：“在外面吃饭，刚回宿舍，你吃饭了吗？”
　　小菲很快就回了过来：“你不在，我一个人不想做饭，吃了一包泡面。想你了，怎么办？”
　　“傻瓜，我也想你。”
　　“我好难受，亲爱的。看书看不进去，电视也没什么好看的。她呢？不在旁边？”
　　“在卫生间，给乐乐洗澡呢。”
　　“乐乐好可爱，我也想他了。我能见他吗？”
　　“今天还问起你呢，说小菲姐姐怎么没来，朱红说过两天带他见你。最好还是别见了。”
　　“我还是想见。”
　　“不说了，她马上要出来了。早点睡觉，晚安！”
　　“好吧，你也早点睡。”
　　林子随手把信息都删除了，想着就在身边的吴丽，他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打开了电视，换了几个台，没什么感兴趣的内容，最后干脆就放在新闻频道上。与其说是他想看电视，还不如说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而已。
　　乐乐晚上很兴奋，一直不肯睡觉，满屋子里奔跑着，一会儿翻这个，一会儿翻那个，一会儿又跑来和爸爸亲热地打闹。吴丽开始还说他，哄他，后来也懒得去管了，就一边看着他疯玩，一边和林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今年你们班中考成绩怎么样？”林子问道。吴丽是教语文的，带两个班的课程，从初一到初三跟班上，今年正好是带完了一届。
　　“还行吧，和往届差不多，略好一点。”吴丽靠在沙发上，手扶了一下眼镜，“下学期非要我当班主任，我没当过，不想干。可教务处说上一届就想让我当的，看乐乐太小了，怕我照顾不过来，这一届怎么着也不能推了。”
　　“推不掉就当呗，只是乐乐要辛苦外公外婆了。”
　　“那没事，我爸妈巴不得呢。反正乐乐小时候也是他们帮忙照看的，爷爷奶奶也不管。”
　　“这话不对啊。什么叫爷爷奶奶不管？”林子急了，“你爸妈在，他们想管也插不上手啊。我妈老想来看孩子，可我爸说有外公外婆在，去多了管多了容易制造不必要的家庭矛盾。我也说了，照顾月子，照看婴儿，还是女方父母更合适些，既方便，又没有顾虑。毕竟是女儿和自己的父母打交道，和儿媳与公婆打交道完全不一样的。”
　　“说句玩笑话值得这么较真吗？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我也是随口那么一说，你就不能随耳朵那么一听啊？好了，我道歉，说错话了，行吧？”吴丽妩媚地笑着给林子陪不是。
　　林子也笑着回应道：“我也没较真，只是趁这个机会解释给你听一下。万一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又不愿说出来，闷在心里，时间久了就成了结，结时间长了就更难打开了。假如有想法，说出来比较好，不然的话就会产生许多误会。误会积在心里，会生结石的。严重了还要开刀。”
　　“胡说八道！”吴丽笑着在林子的肩膀上打了一拳，“我先睡了，你们父子俩继续疯吧。”
　　第二天，天气仍然晴朗，雨终究还是没下下来。吴丽做好了早餐，叫醒了林子和乐乐。林子睁开眼就问：“昨晚下雨了吗？”
　　“没下，老天爷昨晚就皱了皱眉，今天一早就心花怒放了。本来今天想带乐乐出去玩玩，这么热的天还是窝在家里吧。”
　　“行，那你们娘俩今天就在家里待着，我正常上班。”林子下了床，去卫生间洗漱，“一个月没下雨了，会下的，人工降雨也会用上的。下雨天我陪你们去看雨西湖。”
　　“雨西湖、夜西湖去年都看过了，乐乐想去看海。你要是能抽出空的话，我们安排一次海滨之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