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年往那个方向多看了两眼,收回视线。
他低头,打开微信,点开了魏衍的头像。
“你记得江绪吗?”
昨天听见傅燃的电话里提到这个名字,岑年总觉得不是凑巧。他在对话框里输入了这一行字,犹豫了一下,又删掉了。
但没想到,他刚要关手机,手机一震。魏衍给他发了一句话:
“江绪这两天回国。”
岑年:“……”
他想了想,按着手机,敲出一个字:“哦。”
魏衍:“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心着点儿。以后同学聚会、或者你遇着他,你千万别理。”
岑年:“……?”
魏衍却没多解释,他回了句‘现在很忙,以后聊’就下线了。
江绪。
岑年努力回忆这个名字,却实在记不太清了——虽然现在的他,刚刚高中毕业没几年,但实际上,他已经二十八岁了,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他只记得魏衍一直很不喜欢江绪,还有……江绪高中生物竞赛全国一等奖,直接保送了T大临床医学,之后就出国了,几年后还拿了奖。
似乎是治疗什么病的新技术?岑年记不清了。
他搅了搅咖啡,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时,他眼角的余光看见了个人。
岑年一怔。
——说曹操曹操到。
那是个高挑的男人,他拖着行李箱,逆着人流往外走。那人戴着口罩,但岑年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眼角有一颗暗红的泪痣,这并不多见。而且,江绪这个人,气质十分特殊,冷冽而锋利,但他又偏偏生的好看、再加上他智商极高,有股子禁欲而诱人的美。
学生时代,暗恋明恋江绪的男男女女非常多。江绪当时和魏衍坐前后桌,每年情人节,他们那个角落,都是情书和巧克力的重灾区。
岑年对江绪的一切记忆到此为止。
他的手指在杯沿磨挲了一下。他最后一次见江绪,应该就是二十四岁那年,江绪拿了奖……
不对。
岑年眉头一动。
上辈子,他死的非常蹊跷——十年后的科技和技术高度发达,岑家又不缺钱,不至于连个吊灯质量都不过关,会突然砸下来。重生后,他也想了许多,却一直摸不着头绪。但此刻,岑年却突然灵光一现。
同魏衍‘订婚’后,他就被岑家禁足了。但他依稀记得,在死前的一天,他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他当时正下楼取早饭,那个人急匆匆地开门走了出去,他眼角……有一颗暗红的泪痣。
岑年慢慢眯起眼睛。
“年哥,换登机牌去了。”方莉莉在旁边喊他。
岑年应了一声,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跟着方莉莉把登机的手续给办了,只在抬行李的时候回了回神,从小姑娘手里接过太重的行李,提到了托运那里。
差不多到点,他们就登机了。
岑年这才知道,方莉莉跟他没买到连着的座位。他上了飞机,一边拿出眼罩和耳塞,一边想着,等会儿跟他边上的人说一下,换个座位。
不过……岑年看了眼表,这都快接近起飞时间了,他旁边这人怎么还没——
一个人对空姐说了声抱歉,往岑年这边走。同他打过招呼的空姐红着脸,激动地看着他的背影,似乎在考虑是否该去要个签名。那人腿长,走的不急,但三两步就走到了岑年旁边。
岑年:“……”
他不是六点那一趟飞机吗?岑年想起五六点时,机场那一片人山人海,全是傅燃的粉丝。
但他没问,傅燃应该也不会想解释。
傅燃像个出差的白领,他把公文包放在行李架上,泰若自然地坐下,把阅读器放在了小桌板上。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仿佛这才意识到岑年的存在,看向岑年,眉头动了动,微笑着说:
“好巧。”
岑年摸了摸鼻子,说:“是很巧,前辈,我们果然很有缘。”
傅燃浅笑着点了点头。
方莉莉发微信给岑年,问他换座位的事情怎么样了。
岑年看了眼屏幕,没回答,按了锁屏。
岑年看着自己拿出来的耳塞和眼罩,想了想,把它们又放回了包里——这几个小时的航班,从这一刻起,显然有了比睡觉更有趣的事情。
飞机起飞。
第13章 微信
比睡觉更有趣的事情。
话是这么说……
岑年偏着头,仔细打量着傅燃。傅燃当然是英俊的,但眼底有很浅的黑眼圈,眼神似乎也有些许倦怠。
毕竟,傅燃昨天还在法国,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没怎么歇就又要去S市,简直是连轴转。
傅燃捏了捏鼻梁,打开了阅读器,没急着往下翻页。过了半秒,他合上阅读器,抬起头看向岑年,温声问:
“怎么了?……有什么想问的吗?”
这是发现岑年一直盯着他看了。
岑年轻轻咳了声,感觉到了一丝的窘迫。他犹豫一下,小声问:
“前辈,你为什么不直接去S市?”
说实话,刚刚听说傅燃是六点的飞机时,他还有点诧异——傅燃昨天还在法国,明天又是《不寄他年》在S市开拍,傅燃根本没必要再回一趟B市。傅燃是独居,家里人也并不在B市。
傅燃定定地看着岑年。
过了大约半分钟,他笑了笑,垂下眼睑,低声说:“为了见一个人。”
岑年愣了愣。
“那见到了吗?”他下意识问。
“见到了。”傅燃顿了顿,摇头,无奈地笑着说,“见到了才发现,我远比自己所认为的,要更加想念他。”
说完这句,傅燃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岑年的表情。
岑年意味不明地‘唔’了一声。
为了见一个人?远比自己所认为的,要更加想他?
岑年想,总归不会是为了见他。这一辈子,岑年同傅燃认识才不过两个多星期,连彼此的微信都没加 。
大费周章特意回一趟B市,这么累也想见的人……对傅燃来说,一定很重要吧?
岑年又把耳塞和眼罩拿了出来。
他刚刚想好了各种各样能同傅燃套近乎、讨傅燃喜欢的话题。但这些话题,此时全都变得十分无趣了。他感到有一丝索然无味。
岑年拿起了眼罩,对傅燃说:“前辈,还有两三个小时,我先睡个觉。快到的时候,麻烦你喊我一下,可以吗?”
“当然。”
傅燃点头。
于是,岑年闭上了眼睛。他下午刚睡过,这么一折腾,反而没什么倦意了。
岑年没戴耳塞——除非很必要的时候,他一般是不戴的。岑年努力让自己陷入沉睡,却越想越精神。他听到傅燃放下纸杯,放杯子前还拿手垫了一下,似乎是怕声音吵到岑年。然后,岑年又听见傅燃轻声对空姐说了句什么。
岑年心里正疑惑着,突然他听见,傅燃站了起来。
飞机上开了空调,有些冷,而此时,一片柔软的织物覆盖在了岑年身上,把空调风挡在了外面。
岑年一怔。
傅燃俯身,把毯子盖在他身上,把边角掖了掖,确认毯子不会再往下滑。
做完这些,傅燃却没有立刻坐回去。
岑年能感觉到,有沉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傅燃没有离开。他维持着俯身的姿势,似乎在端详岑年,又似乎……
岑年努力维持着表情,不想让傅燃察觉到异样。
突然,傅燃很轻地笑了笑,说:“睡吧,别胡思乱想了。”
说罢,他把手放在岑年头顶,安抚性地轻轻揉了揉。
岑年:“……”
十分尴尬。
不过,被傅燃这么一说,岑年的纷乱心绪竟然神奇地全都消失了,他的心出奇地宁静下来。各种嘈杂的声响一一消失,傅燃的声音似乎有种神奇的魔力,把他听觉中丛生的杂草一一清楚干净,他的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没多久,岑年陷入了沉睡。
再次醒来时,已经快要到目的地了。
岑年揉着眼睛醒过来,一时尴尬极了。他发现,自己靠在傅燃肩膀上,而傅燃维持着原本的姿势,正在看书。
他连忙坐了起来。
“前辈,那个,抱歉……”岑年看向傅燃,十分赧然。
傅燃温和地说:“没事。”
岑年低着头,似乎窘迫极了,他接着说:“我一直这样,只要坐着睡着,就会无意识地往旁边的人身上靠。”
傅燃嘴角的笑意淡了些。
——‘一直这样’?
……还有谁?
岑年细细打量着傅燃的表情,正想说点什么,却被飞机到达目的地的提示音给打断了。岑年也没有执着,他对傅燃笑了笑:“前辈,走吧。”
傅燃点了点头。
方莉莉逆着人流走过来,跟在岑年和傅燃旁边,她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方莉莉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她最终什么也没问。
李阳带着傅燃的行李,坐了六点那一趟飞机,此时正开着车在机场外边等人。
他们下飞机时,没遇见傅燃的狂热粉丝——也是,B市那边粉丝接到的是六点上飞机的假消息,S市这边怕也是接到十点下飞机的假消息,而此时已经接近十二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