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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巷十七号 完结+番外 (三茅钟动)



“这有什么关系吗?”方墨像是听了一个笑话,“衣服都湿了,哪有的穿。再说,你又不是没见过。”

得,每次和他说活都会被带偏。我打开衣柜,找出一件长袖,他从我手中拽过去,麻利地套上。我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说了句“我去洗澡”。

关上浴室门,我反复确认了几遍有没有反锁。我知道自己在怕什么。轻轻捶了捶浴室墙壁,我想我需要热水冲一冲发昏的头脑。

洗完澡,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进了卧室,方墨盘腿坐在床上,翻看着什么。我仔细一看,是我放在抽屉里的相册。我心里一跳,一把夺过相册,“谁让你动我东西的?”他正好翻到我和赵燃的合照。

“我就随手翻翻,你发什么火啊。”方墨死皮赖脸的模样让我不由得一恍惚。“随手翻翻?没人教过你在别人家里不要乱翻东西吗?”

“我错了还不行吗?”方墨朝前挪了挪,又指着我手中的相册,“那男的谁啊?你老情人啊?”

我扬起相册,作势要打方墨,他忙举起双手,“我不问了,行了吧。脾气这么暴躁,怪不得找不到对象。”我冷笑一声,把相册放回抽屉。

方墨的神情,让我穿过熙熙攘攘的时间之流,见到在Q城读中学的那几年。我看到我和赵燃在傍晚的夕阳下一左一右地走着,影子拉得老长,赵燃腰间系着外套,右手搂着我的右肩,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隔壁班的姑娘。几辆单车经过,是赵燃班上的几个男生,“赵燃!又陪你小媳妇啊?”赵燃立刻一句“去你X的”骂过去,笑声随着远去的单车消散在风中。

“今晚我睡哪啊?这间?”

“我有说过让你在这里过夜吗?”

“你这是在赶我走?”方墨保持着盘腿姿势,抬起头,一双眼睛紧盯着我,我突然发现他的睫毛很长。我想,如果再和他在同一个房间多待一秒,我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好好好,不跟你废话了。但是,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别来烦我,也别乱翻。听到没有?”我不管他怎么说,径自走去苏忆北的房间。苏忆北他爸好像是生病住院了,他回老家照顾他爸,他是画漫画的,上一部作品完结没多久,他索性给自己放了个长假。

“赵燃,你衣服怎么弄的?”

“别提了,刚刚过马路,路上水太多了,那个车开太快,我躲都躲不及。灿若,找件衣服给我吧。”

“江灿若,你跟我分手,是不是因为赵燃?我想听实话。”

“江灿若,你现在在哪?……之晓……之晓他出事了……”

“之晓!之晓!”我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喘着气。咚咚咚的脚步声,随后又是“啪”的一声,房间的灯被打开,方墨跑到床边,迎面抱住我,我想我当时的眼神一定全是惊恐。这样的姿势维持了两分钟,方墨才稍稍松开,他从床头柜上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替我擦额头上的汗珠。我没有动,任由他做这些事。

扔掉纸巾,方墨还准备抱住我。我推了推他,“我没事,做噩梦而已。”

“真的没事了?”

“真的。”我揉了揉鼻子,“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一个……已经不在的朋友。咳,我和你说这些干嘛,你快去睡吧,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没啥。倒是你,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算了,随你吧。”方墨这次竟没有磨蹭,径直朝房门走去,又“啪”的一声关了灯。房间复归黑暗,但我能看到方墨立在房门外,并没有离开。

我叹了口气,“方墨?”

“嗯?”

“你能……陪我一晚吗?”

方墨只是走了回来,我从床上爬起来,“走,去那边。”方墨没有多问,跟着我回了他刚刚睡的房间。躺到床上,我能感觉方墨的迟疑,但他还是握住了我的手,我没有动,他也没再动。

“灿若,我真不知道你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没有接他的话,“方墨,你交过男朋友吗?”话刚一出口,我便觉得这个问题很蠢。

“有啊。”方墨竟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大学时谈过一两个,各种原因分了。最近几年都没再谈,只是约。”

我在心里做了一个鄙夷的表情,那他对我这样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灿若。”方墨捏了捏我的手心,“那张照片……那个人是你……以前的男朋友啊?”我知道他说的是赵燃,便道:“不是,你想多了。一个好朋友而已。”

方墨在黑暗中笑了笑,“你的眼神骗不了我。”

“灿若,正合身。”

“有什么合不合身的。”

“我在夸你会买衣服,你没听出来吗?”

“嗯,你说得都对,行了不?干脆把短裤也换了,那上面也都是泥,看着挺脏的。”

“遵命!”赵燃做了个立正敬礼的姿势,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你爷爷什么时候回来?”

“说是明天才回,要不是我忘带钥匙,你以为我想赖在这里啊?”

“这话说的。”我推了赵燃一把,“那请问赵大少爷,你现在穿的衣服都是谁的啊?”

赵燃装模作样地严肃起来,“都是我媳妇的!”

“这我不懂了,麻烦赵大少爷解释解释,堂堂一个大男人,怎么穿女人衣服呢?”

“灿若,没完没了是吧?”赵燃突然从背后抱住我,鼻息喷在我的耳后。雷声忽然响起,雨本已变小,顷刻间又哗啦啦地砸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我的第一篇文。有在看的亲,麻烦随便评论点啥,让我知道你们在看,感谢!



1998年夏天,我遇见赵燃。那年我十岁。

八月中旬,舅舅送我从外婆家回来,我们在巷口分别。家门对面站着一个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大的男孩,眼睛挺大,皮肤有些黑,桂花巷像我这么大的小孩不多,之前我没见过这个男孩。我掏出钥匙,那个男孩笑着走了过来,“嗨,我能不能去你家待一会?我爷爷出去了,我进不去。”

我望向对面的铁门,“你住这?”

“是啊,前些天搬来的。我们已经是邻居啦。”

对面那家人确实搬走有些日子了。我开了门,径自走进去,那个男孩也跟了过来。“哎!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江灿若。”

“灿若?嗯……灿若星辰……是吗?”

“嗯。”

“你名字真好玩儿。”

“好玩?”阳光晃眼,热气从地面蒸腾而起,我只想赶紧躲进房间吹电扇,但我还是回了一句,“你呢,叫什么?”

“赵燃。”

“什么燃?”

男孩扯过我的胳膊,在我的掌心划着,“燃烧的燃。”

“哦。”

我和赵燃的初遇平淡无奇,我被热得不耐烦,根本没意识到他已经闯进我的生命。当我站在三十岁的时间节点,朝二十年前的那个夏天回望,我能看到燥热的白光,和赵燃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却独独看不清自己脸上的表情。

当晚,赵燃的爷爷带着赵燃来我家,严美丽端出一盆西瓜招待他们,我站在门廊的灯影里,她冲我喊:“站在那干嘛?吃西瓜!”

我拿了一块西瓜又走开了,严美丽便对赵爷爷道:“这孩子怕生,回头我让他多跟你家赵燃玩。”

“好啊!这样才好呢!”赵燃抢着说话。这家伙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主。上午在我房间,他就没消停过,又是问要不要掏鸟窝,又是问要不要看录像带,等等等等。我装模作样回他几句,其实只想他赶紧走人。

我站在桂花树旁,赵燃走了过来,递给我一个袋子,“这个送给你。”

“什么啊?”我没有接。

“风铃。”赵燃从袋子里取出风铃,“前几天在市场买的。本来不是买给你的,你别嫌弃啊。”

“我不要。你拿回去吧。”

“别啊。就当是见面礼嘛。”

“那是什么呀?”严美丽大概看到我和赵燃在拉扯,也走了过来,“送给我们家灿若的吗?”

“是啊。他不肯要。”

“拿着呀。”严美丽拿过袋子塞到我手里,“这孩子真有心。灿若,你多学学人家。”我撇了撇嘴,提着袋子朝屋里走去。

我开了书桌上的台灯,木质窗框,可以钉个钉子挂上去。身后有人咳了一身,是赵燃。“我回家了,明天来找你玩。”他依旧满脸笑容,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高兴。见我没回话,赵燃转身走开,我愣了愣,跑出房间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谢谢”。

我躺在床上,电扇放在床尾旁,风顺着脚尖吹过来,严美丽摇着扇子走进来,“你以后就去找赵燃玩,听到没?”

台灯已经被我关了。我沉默着,严美丽也沉默着,黑暗的房间里,只有摇扇子的声音。

严美丽终于出去了,我似乎听到她叹了口气。

我怎会不懂她的心思?

毕竟,灿尧走了一年多了。

我和赵燃就这么认识了。赵燃成了桂花巷一群小孩的头儿,灿尧在的时候也是头儿,我和其他小孩并不怎么玩得到一起,赵燃和灿尧一样,总硬拉上我。赵燃大概知道灿尧的存在,虽然后来的那么多年,我们从未谈起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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