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心 (retrospect)

　　他不知道再次走进教室他将会面对的是什么，甚至开始猜测明天考试的作文题目会是什么，精神自动产生了化学反应，让他整个人持续地陷入这种忐忑不安当中。
　　但是到了高考的前一天晚上，夏隽忽然平静了。房门关着，客厅里汪婧和夏执鸣都在，他们在小声地交谈。夏隽听得很清楚，他们在讨论到底谁来敲门叫他出去吃晚饭——
　　他们对待考生的态度是非常谨慎的。
　　而戚家却与他们家呈现的状态大不相同，自从戚燃升上高三他们家就以戚燃为圆心，力求在各个方面做到最好，高考的前一天晚上更是迎来了高潮，戚妈妈把戚江渚也喊回了家。
　　戚妈妈炖了鸡汤，戚燃一勺也没动。戚妈妈要帮他盛一碗出来，他飞快地把碗抬起来遮住嘴，拒绝道：“吃饱了，喝不下。”
　　他是真的怕了，他有前车之鉴生怕明天考试的时候流鼻血。戚燃快速地吃完了饭大跨步往楼上跑，逃离现场。
　　但这个晚上，戚妈妈频繁出入戚燃的房间，一会儿送瓶可乐一会儿送点水果。
　　戚江渚坐在沙发上，听着厨房里爸妈小声说着话，就算戚燃心大这两天也不可避免有些紧张，戚爸爸戚妈妈有些担心。
　　过分关心反而会加剧忐忑。
　　最好的情况是考生把这次考试当作平常的某一次很普通的考试，而家长需要做的也是这一点。
　　戚江渚好不容易把戚爸爸和戚妈妈劝着回房间睡觉了，他走到戚燃的门口看了看，看到了他坐在书桌前的背影，默默地退出去帮戚燃把门关上了。
　　回到客厅，戚江渚盯着茶几看了会儿，半晌还是伸出手拿起了茶几上的手机。
　　夏隽回到房间看了会书，随手点开屏幕才发现手机上有一条来自戚江渚的消息。
　　“感觉怎么样？”
　　“还好。”夏隽想了会儿，如实回复道。
　　“明天加油。”
　　夏隽心一跳，对着手机笑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了一个好，郑重其事，他一定可以，可以做到。
　　他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经历了高考。如往年一样，这两天江州高温，一丁点儿雨都没下，考完最后一课出来，马路上的沥青像是被热化了似的。
　　日头只是稍稍向西倾斜，杀伤力尚在。
　　夏隽的脚步是轻快的，他迅速地摆脱了人群往小区内走，越走脚下越是不稳，恨不得轻得想跑起来。
　　他迅速转了个弯，脚下被绊了下，等他意识过来已经无法挽回局势了。他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一串脚步声，只在头重脚轻的时候感觉到手臂被拉住了，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夏隽本能地伸出另一只手攥住来人的胳膊。
　　他站稳了，想道谢却看到对方的脸，惊讶地张了张嘴，半晌又笑起来喊了声哥。
　　戚江渚出现在这里，是专门来找他的，这样想着他的笑就爬上了眉眼。
　　戚江渚松开手，低头看他说道：“要摔了还这么高兴？”
　　“伤到没？”
　　他说着低头仔细地打量夏隽的膝盖有没有蹭伤。
　　夏隽盯着他看，也不反驳，反而连连点头，随后认真地说道：“哥我下个月就过生日了。”
　　这话似乎有言外之意，夏隽不肯说。戚江渚想说什么，但他们的对话却被打断了。
　　掐着时间守在楼上的汪婧看到了楼下的夏隽，夏隽正在和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说话。她打开窗户喊了声他，夏隽被惊醒对戚江渚说了声再见，转身离开。
　　汪婧有一瞬间和年轻男人对上了视线，她感觉对方有些熟悉。等夏隽进门的时候，汪婧还在思考，这个年轻男人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但她想了许久，还是没能想得起来。
　　刚才他们离得太远了，不足以让她完全看清他。


第51章 答案
　　考试结束之后，夏隽开始了他人生中第一个没有假期作业的暑假，也是最长的一次假期，从六月初一直到九月，这两个多月的时间他可以随意支配。
　　天气又到了一整年最热的时候，知了一直叫个不停，在这个季节光与影界限分明有着强烈的对比。
　　戚燃发现高考之后他很难再把夏隽约出来玩了，打电话没人接听，总要等到晚上夏隽才会回拨过来，但谁会半夜十一点跑出去玩？戚燃也很想玩个通宵，但比起玩个痛快他还不想被他哥收拾，他虽然叛逆可也很怂。
　　班级聚会意义就不同了，他可以理直气壮地晚些回家。
　　戚燃对着电话说道：“快别在家闭关了，明天班级聚会，七点半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知道了。”
　　挂断电话，夏隽看到屏幕上的日期，现在距离高考成绩公布的时间还有不到两天。
　　他把手机锁屏放进柜子里，这才开始换衣服。高考结束后他就在一家火锅店做起了假期兼职，和戚燃说的差不多，他确实是在闭关，有意地避开戚燃，因为他和戚燃碰面也代表了他会见到戚江渚。
　　不是他不想见戚江渚，而是他心里没底气，有些东西悬而未决，在此之前他想说的话就算有勇气支撑夏隽也是心虚的。
　　于是这段时间他从早忙到晚，留给他乱想的时间不多。夏隽推开换衣间的门，店内的灯已经关了大半。经理拿着钥匙站在门口见他出来便把店门推开。
　　“明天七点你直接走，小赵明天说没事可以帮你顶班，之后要换班你们两个商量好和我说一声就行。”
　　“谢谢经理。”夏隽立刻说道。
　　聚会的组织者本意是想要班级上的人聚在一起查成绩，不然也不会把聚会的日期定在公布成绩的前一天晚上。
　　离零点越来越近，班级上的人反而变得兴奋起来，他们在高考后心情过山车似的不知道跑了几百圈，到了那个答案公布的前几个小时，他们反而有了破罐破摔的想法，倒是什么都不怕了。
　　可惜天不遂人意，聚会地点的电脑连开一个网页的速度都犹如蜗牛，由于不可抗力，这次聚会只好在十一点三十分提前结束。
　　只剩下三十分钟……
　　多数的同学选择了打车回家，戚燃也是其中的一员。聚会的地点在高中附近，班上之前组织聚会也都是在这里，按照班长的话来说这里有他们的回忆。夏隽把戚燃送上车又在学校附近绕了一圈，这个时间教学楼的每一个教室的灯都是暗着的，他站在校门口数到四楼，左边第二个黑着的窗口——
　　这是他待过一年的教室。
　　他看着黑洞洞的窗户发起了愣，想起他刚到江州的时候，直到踏进那间教室。
　　这一次也没什么特别的。
　　他当时想着这句话，甚至觉得它无懈可击，因为这是他无数次经历过的不会出错。
　　但现在想想，夏隽低着头踢走了脚边的一颗石子轻轻笑了一下。他没再停留转身往租房的方向走。
　　他低头看了看表，还有五分钟，夏隽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到了门口声控灯灭了。
　　有光从猫眼漏了出来。
　　汪婧还没睡，夏隽不知不觉有些紧张。他拿着钥匙开了门才发现客厅里等待零点的不止汪婧还有夏执鸣。
　　守着零点查成绩的考生太多，夏隽刷新着网页，查询成绩的输入栏却一直卡到无法显示。没有其他的办法，夏隽只好无数次尝试重新连接，这样的状况维持了不短的一段时间。
　　这对夏隽很重要，不只是三个普通数字那样简单，他是有些焦躁的，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尽管在他心里已经对此有了预估，但是他还是摆脱不了紧张。
　　他心跳越来越快，页面突然卡住了，鼠标怎么也点不动。
　　汪婧刚想说话劝他过会儿再查，页面忽然快速地刷新了，查询页面上列出了考生的信息以及最终成绩。
　　在看到分数的一瞬间，他心跳似乎是停了，突然放下笔记本电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大脑放空了好一会儿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他已经得到答案了。
　　而且这个答案比他预想的还要好。
　　夏隽嘴角微微翘起来一点，不顾汪婧在背后喊他直接跑了出去。凌晨，路上的车很少，他跑得飞快，距离似乎也不成问题，他很快就跑到了戚江渚小区门口。
　　他想要第一时间把这件事情与戚江渚分享。
　　夏隽站在单元门口，他低头几次想要从兜里掏出手机，但他的手很抖，抓了好多次才抓到手机。
　　电话拨通。
　　刚响了一声，夏隽抬了抬忽然瞥到门口的电子时钟。
　　12：36
　　已经很晚了。
　　他连忙把电话挂断了。
　　他不知道戚江渚是不是已经睡觉了，如果戚江渚已经睡着了，那么他会把戚江渚吵醒。他不想这样。
　　夏隽拿着手机陷入了纠结，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动作起来。
　　他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他发了一条短信给戚江渚。
　　而此时的戚江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脑上的页面还停留在考生信息的页面。
　　高考对于戚江渚来说已经是太久之前的事情，久到都不太记得当时他熬夜查分的时候心情是什么样的，这一次戚燃和夏隽高考倒是让他重新回顾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