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方翊声压根儿没兴趣,也知道拿这个去烦人家太得寸进尺,在替羊羊烦恼一阵子后,只能暗自下决心这阵子绝不让卫南钧和沈揆来往。
开玩笑,要是影薄会传染怎么办!
那不是要了艺人的命吗!
陈燕亭是自己开车来的,自然就不蹭卫南钧的车,反而是家离大学不远的方翊声被迫塞进了副驾驶座,”深感荣幸”的搭便车回家。
车上轻柔的音乐流淌,空调无声尽责的给人类输送冷风,方翊声抱着自己外套和书包,面无表情的。
他实在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好,刚才他想出自己的饭钱,被卫南钧白了一眼。
他再傻也知道卫南钧所作所为绝对不单单只是朋友间来往,可是对方一字不提的,他难道还能说求你放过我?
就算他真扯破脸说开了,卫南钧那样的人肯定也有千百种说法让他无言以对。
“就直接回家?有没有想去哪儿走走?”托了一下墨镜,卫南钧温声问。
“没有,我要回家。
“那我能去你家坐坐吗?”
方翊声头扭得差点掉了,他震惊的看着卫南钧。”你来我家做什么?”
“我的假只有一个礼拜,有三天某人都不接我电话,我也只剩含今天在内的四天,其中最后一天还要配合班机提前出发……我得抓紧时间多和某人待一起,毕竟相处的时间真没剩几天了。”
“喂……”
卫南钧轻哼。”他不想我,我会想他,我怕到时他又不接我电话,只好现在多制造点回忆好让自己回味。”
方翊声觉得这下不只屁股下长刺,空气中全都是刺,他浑身难受。”你能不能别这样?”
“怎样?”
“就是现在这样,你说只是普通朋友,普通朋友不会说这些。”
“我和你当然是普通朋友了,我对你做什么了吗?牵你手了亲你了,还是抱你了?我简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方翊声痛苦的抓头。”我求你好不好,正常点!”
卫南钧哼的声音变重了。”那到底让不让去你家,不给去我就把你载走。”
“你到我家干什么啊?那地方你还能干嘛?连电视都没有!”
“重点不是你家,是你,不然我载走你做什么,我载你房子得了。”
方翊声无挫败的靠在窗上,车子几个颠簸,他脑袋就撞玻璃几下。
“翊声?”
“你就是要这样就是了?”
“我对你有好感追求你多正常啊,不然你以为路上一对对情侣都自动看上眼,不用追求不用暧昧直接领证进洞房?”
“我对这件事没有任何规划。”
“这种事还需要规划?又不是人生计划表二十五岁出国一次,三十岁有第一捅金……谈恋爱为什么要规划?照你这么说我完了,我现在的人生只剩下干活拍戏,其余从没任何规划,那不是要单身一辈子?我还没规划要拍电影呢,是不是这辈子都别拍电影了?”
就知道说不过他……方翊声继续自暴自弃。
“你就从了我吧。”
“你怎么不去吃屎呢……”
“我嘴还留着跟你接吻呢。”卫南钧自己说着都笑了出来。
他这辈子第一次知道原来他能这么不要脸。
“你要在我家待多久?”
卫南钧是很想说接下来四天都想住着,但用脚趾想也知道不可能。”天黑就走。”
“行吧,到我家。”
卫南钧方向盘一打,直接拐进巷子往方翊声家方向过去。
睽违许久再次造访这间房子,卫南钧心里居然觉得有点沧桑。第一次来算是避难吧,没想到那次之后他还能继续撞鬼……这撞得都想交男朋友了。
屋子没什么改变,只有落地拉门边扔了好几个大抱枕,一本书随意搁在旁边,显然方翊声最近在那懒人区看书。
“要喝什么?”
“水。”卫南钧指了指看起来就很舒服的抱枕堆。
方翊声随意摆摆手,从冰箱拿水壶出来倒水。
卫南钧麻利窝进那堆抱枕里,他伸长腿慵懒的瞇起眼睛来。
墨镜被扔在一边,他看起来像一滑就能午睡一样。
一回头方翊声就见这画面,卫南钧不见外得好像是主人一样,他和整个屋子简直没有违和,彷佛他本来就是其中一员。
这种错觉让方翊声僵硬了片刻。
把水递过去,方翊声立刻退了开来,他待在餐桌边,假装念书的拿出了教科书。
卫南钧并没打扰他,好像他只是来这里歇个脚打个盹儿,方翊声不露声色的偷看他,只见他单手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读得很认真。
或许是卫南钧的姿态太自然太没攻击性,方翊声也渐渐放下心,认真做起自己事情,一个在窗边滑手机,一个在桌边念书,各做各事谁也不打扰谁。
这种感觉并不让人讨厌。
只要卫南钧想,他能让每个人如沐春风,只是对方翊声他不想那样,给胆小鬼太多空间,他只会逃得更远,哪怕他生气跳起来咬人也好过逃跑。
卫南钧读着剧本,渴了就喝几口水,乏了就抬头看看方翊声专注的模样,大概这份岁月静好的宁静太舒适,他半瞇着眼睛想睡了。
第22章 替生-1
方翊声抬头就见卫南钧侧着身小寐。
他像被蛊惑一般,目光瞬也不瞬的看着。
还说想制造回忆,这不是睡了吗……
起身从柜子内抽出薄毯子给午睡的男人盖肚子,方翊声索性盘腿坐在他身边仔细的看他,像是想从这安祥的睡颜中看出什么。
他的手指虚虚滑过男人的脸颊,被一把握住。
卫南钧睁开眼看他。
方翊声没有挣扎,不知道怎的,他心底很疲惫,困倦于压抑自己,也厌倦于遮遮掩掩,他垂眸看着卫南钧,出乎意外的心底并没有太大的抗拒。
大概是因为他清楚卫南钧好男色。
也或许是他破罐破摔了。
“我喜欢男人没错。”他轻声说着。
卫南钧没做声,安静的看他。
“我……十五岁的时候和同学间的关系被发现,家里闹得很不愉快,十六岁就被赶出去,高中三年都住在学校宿舍,几乎没回家过。”
方翊声平静的叙述,他不让自己去回忆少年时期的种种经历,那些都是他不敢去触碰的禁地。”我到现在也没办法接受自己的性向,但我也真的对异性没有任何感觉。”
卫南钧轻轻摩搓着青年的手背,像是想给他安慰和安抚。
“他们说我这是神经病。”
“这不是。”卫南钧说。
“是不是也不那么重要。”方翊声目光盯着蓝天,嘴角嘲讽的勾了一下。”我没办法接受你,因为我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我没办法去面对这种关系。”
卫南钧没说话,他垂眸看着垂在自己脸旁的手,青年的手宽大骨感,称不上性感,但和方翊声给人的感觉相似,踏实。
踏实的人也可以说是死心眼。
他脸颊轻轻蹭了方翊声的手背。”我可以亲亲你吗?”
“不行,你所有的行为都让我痛苦。”
他像踽踽独行于荆棘丛的苦行者,肉身的种种感受都加诸在心里,好的坏的,都是一根刺,扎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缩得更小一点,减少自己感受外在的频率,当他关注的越少他就越能感受到安全。
“我看过心理医生,吃过的抗忧郁药、安眠药多得我自己都算不过来,我花了很多时间才让自己能像个正常人过活,你可以不要打扰我吗?”
“我的存在不能让你感受到快乐吗,哪怕一点点,也没有吗?”
怎么会不快乐呢,那些触碰,那些甜言蜜语,都像沾着蜜的带刺玫瑰,芬芳美丽,甜蜜动人。
所以他万分抗拒,因为不管那多么醉人,最终他得到的只有满身的疼痛。
“有的吧,如果我真的只让你不快乐,你不会对我笑,也不会让我进到屋里来,这不单单只是我的强求。”
“所以我很痛苦……”
卫南钧轻叹了口气,他两只手像捧着什么珍宝一般裹住了方翊声的手。”可是你躲在自己的壳内,就永远不可能和你自己和解。时间的确可以带走很多很多东西,但如果你自己不放手,它也无能为力。”
“我很痛苦……”
“翊声,你想听听我的经历吗?看在我也是纯粹同性恋的份上?”
方翊声终于垂下眸子,他有些茫然恍惚的看着卫南钧。”你从没喜欢过异性吗?”
“没有。”
“你不痛苦吗?不会害怕吗?不觉得这样的自己、这样的自己是不对的吗?”
“不觉得。”卫南钧将掌中的手带进怀里,让青年的手掌贴着自己胸口。”我大概和你差不多时间察觉自己性向,我大你那么多,十六岁的时候比你的环境更保守更可怕。”
方翊声这是第一次接触和自己一样的人,更是第一次听人谈这样的事,他不由安静仔细聆听。
“我唯一比你好的只有我没被人发现,那时我也很混乱,我也不敢去深思这个问题,像鸵鸟一样把脑袋埋进土里假装没事,可是欺骗本身就无法长久,我终究得清醒的面对它。”
“你家人知道吗?”
“我二十五岁那年打电话跟他们说了。”
“没有反对吗?”方翊声追问。
“反对啊,可是反对能改变什么吗?我爸那时打电话来就大骂,我妈也骂我。”
“伤心吗?”
“伤心。”卫南钧坦率的说。”可是我不想责怪我自己,他们已经责怪我了,我找不到理由再谴责自己一次,我怎么想都想不出我到底哪里错了。翊声,你说我错了吗?我哪里错了,我不过就喜欢男人而已,这件事有比作奸犯科可耻吗?有比好手好脚不工作啃老可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