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冰歪头看着他,柔声道:“有。”
“那我说什么都作数吗?”
“作数。”
黎子清抬头,伸手一指:“那你坐前面。”
第97章 吃醋与失宠
厚实的深色窗帘将阳光彻底隔绝在外,房门被敲响的时候,季冰整个人还在迷糊,他揉着太阳穴坐起身,听到门外柳姨轻声地问:“大少爷,你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他含糊地回答,语气听起来仍是困倦不已:“已经起来了。”
病倒没病,无非是睡眠不足罢了。
昨日带着黎子清去医院复查,过程中他表现出了十足的耐心和热情,大大小小的项目轮番来了一遍,若不是黎子清后来极力反对和抵触,怕是要在医院待到天黑。
结果就是回去公司后,被留在会议室里熬了个通宵达旦,若非还惦记着家里有黎子清在,他是绝对不会回来的。
打着哈欠拉开房门走出来,季冰惯例径直朝着黎子清的房间而去,半路上余光瞥到楼下餐厅的一角,视线瞬间就被捉了过去。
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拱形玻璃窗慷慨地泼撒进来,不远处的方形餐桌旁,无比诡异却又和谐地坐着两个人。
尽头处的主位自然是季父,紧挨着他左手边的一个位置,却是坐在轮椅上的黎子清,上衣是一件宽松的白色高领毛衣,细碎的阳光打在他乌黑的发旋上,整个人显得矜贵又柔和,活脱脱一个不染纤尘的小少爷模样。
季冰混沌的大脑像是瞬间被人丢进冰箱,七零八落的思绪回炉,折回身大步流星地朝楼下走去。路上却又跟刚从黎子清房间收拾出来的姜小梅撞了个满怀,对方猝不及防被一道巨大的冲击撞得险些跌倒在地,惊呼一声,手臂就被季冰一把捞住,惊魂未定又略带埋怨地喊:“季冰少爷,你急什么呀,脑袋都给你撞疼了……”
季冰飞快地道了个歉,在姜小梅懵逼的注视下,闪身跑下楼梯,不小的动静传到餐桌前两人的耳朵里,黎子清充耳不闻,倒是季父抬头看过来,似笑非笑地揶揄:“起得挺早。”
季冰懒得回应他,柳姨听到动静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连忙道:“大少爷起来啦?要用早餐吗?”
季冰径直走到黎子清旁边,拉开椅子坐下,回了句:“嗯。”
柳姨欣喜地转过身备餐去了。
黎子清正低头慢悠悠地喝着粥,季冰覆盖过来的影子下,他不动声色的侧脸清秀又恬静,大病初愈的莹白瘦削也在近日来柳姨的好生照料下,透出了些许养尊处优的红润,从季冰的角度看过去,带着一种让人蠢蠢欲动的吸引力。
“怎么下来的?”季冰丝毫不在意对方的冷淡,盯着他白皙的耳垂状似不经意地问。
季父呷了口茶,视线落在面前的平板上,头也不抬地说:“我让人把你弟弟的房间挪在一楼了,他行动不便,上下楼太危险。”
季冰果然蹙起眉:“什么时候挪的?我怎么不知道?”
“昨天晚上。”黎子清抢话过去,抬头看着他,目光澄净:“你半夜才回来,自然不知道。”
季冰将那句我明明是凌晨才回来的话咽回肚子里,语气不由自主地放缓,对黎子清道:“那昨晚睡得习惯吗?”
黎子清已经收回了视线,塞了一勺子粥在嘴里,敷衍地应了一个字。
说话间,柳姨已经端了餐盘走过来,瓷白的盘子盛着黄油炒蛋和香煎培根卷,松软的吐司叠了两片,打得细腻的土豆泥铺在一侧,完全西式的早餐。以往季冰都是来者不拒,柳姨也就默认他喜欢这些,可今天的他却看着面前的餐点,皱了皱眉,抬头问道:“没有粥吗?”
柳姨一愣,略带歉疚地问:“少爷不爱吃这些吗?”
“不是。”季冰说:“偶尔也想换换口味。”
“哦哦。”柳姨慌忙点头,“粥是特地熬给小少爷的,大少爷要的话,我再去盛一碗来。”
季冰笑了笑:“麻烦柳姨了。”
季父将平板放在桌子上,抬起腕表看了看,对季冰道:“上午十点的研讨会,不要迟到。”
“知道。”季冰面无表情地回。
黎子清看他一眼,扭头轻声对季父说:“爸,现在才八点半,来得及的。”
季父看着黎子清,扬了下眉,桌面上的手机突然进来一通电话,季父淡淡地朝他笑了笑,起身接电话去了。
季冰的心情可谓是好一番跌宕起伏,最后定格在波峰的位置,勾起嘴角恨不得哼起小曲,黎子清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侧过头去,目光落在季父放在桌子上的平板上面,半分多钟后似乎被内容挑起了兴趣,情不自禁地伸长脖子去看。
季父三言两语挂了电话,回过身来,正好撞上黎子清饶有兴趣的表情,走过去伸手在平板上点了点,问他:“你看得懂?”
黎子清像是被抓包的小孩,尴尬又谨慎地回答:“……公式还好,其他的有些吃力。”
季父嘴角噙着笑,低头看着黎子清,下一步的动作却连季冰都惊了一跳,他伸出手,仿佛一个慈爱的老父亲一般,揉了揉黎子清的头发,和缓地说了句更加意味不明的话:“挺好的。”
季冰插话进来:“什么东西?”
季父将平板推到两人之间,淡淡道:“德国实验室发来的报告,内容诘屈聱牙,我看着费劲,你们年轻人研究吧。”
他说完就潇洒地转身走开,留下四目相对的两人,片刻后黎子清错开视线,“你一个人看吧,我不懂这些。”
“那也比我厉害。”季冰看着他轻笑,“我可连公式都看不懂。”
“怎么可能……”黎子清本能地反驳,回过神来,抬头看到季冰似笑非笑的表情,慌忙转动轮椅想要离开。
一只手伸过来稳稳地按住扶手,深邃的目光看进他的眼睛里,语气却相当随意:“反正你在家也没事做,这些权当解闷了,认真研究,我晚上回来可是要检查作业的。”
季冰用了早餐,又去楼上换了身衣服下来,大门在此时被人从外拉开,管家领着一老一少两个人进来,衣着得体讲究,面相皆是斯斯文文,手里各拎着一只褐色皮箱,站在玄关处微微鞠躬。
“来了呀。”柳姨迎过去,将人热情地招呼进来,笑容可掬地朝远处花架附近的黎子清说:“小少爷,这两位是咱们家的私人裁缝,今天专程过来量尺寸的,要给你做几件新衣服。”
黎子清听得一愣,远远地扭头看过来,旋即摇了摇头:“我不用……”
“季冰少爷。”老裁缝显然是经常来往的,走过来先跟季冰打了声招呼,寒暄道:“好些日子没见,倒是清减了许多,想必衣服也该不合身了。”
季冰不置可否,一边整理袖口一边走到黎子清跟前,将轮椅从通向玻璃花房的连廊旁的弧形坡道上推下来,到了客厅中央,对裁缝道:“我不急,先紧着他来。”
“好。”老裁缝和蔼地笑了笑,半蹲下身,与黎子清对视,嘴上说着赞扬的话:“这位小少爷长得倒是标致。”
“那你可要做几件配得上他的衣服。”突然出现的季父从圆形楼梯上缓步往下走,老裁缝慌忙直起身,颇为恭敬地喊了声:“季先生好。”
身后的裁缝助手连忙也跟着紧张地问候了一句,季父踱步过来,看着轮椅上的黎子清,眼神中褪去几分锐利的色彩,语气更是说不上来的轻缓柔和,对他道:“不用拘束,这是位老裁缝了,家里衣服基本上都出自他手,你叫他周伯伯就好。”
“怎么敢。”老裁缝连忙纠正,“叫周师傅就行,我们手艺人,被人叫师傅才合衬。”
他说完,扭头招呼身后的助手,“快将箱子打开,别让小少爷等急了。”
那边厢开始手上的活计,季父遂将目光投向季冰,对他说:“你跟我一道去公司吧。”
“好。”季冰嘴上随口应下,眼睛仍是盯着黎子清,看他浑身不自在地被人拎胳膊抬腿地摆弄,心里颇有些不放心,忍不住出言提醒:“小心他的腿。”
黎子清因着这句话将视线投过来,表情流露出几分尴尬和无助,他从未受过这样量身定制的待遇,加之又坐着轮椅,活像玩偶娃娃一样由着人摆弄,一时间无法适应。
老裁缝量好了上半身,叹了口气,为难地看向季父:“季先生,还需得扶着小少爷稍微站起来,不然尺寸量不准,衣服就不合身了。”
“我来吧。”季冰的话刚出口,眼前影子一闪,却是季父走过去,直接伸出双臂拖着黎子清的腋窝,将人从轮椅上轻巧地半抱起来,嘴上无比慈爱又和缓地说:“不用怕,脚轻轻点地,爸爸扶着你。”
不幸沦为背景板的季冰:“……”
浑身一僵的黎子清越过季父的肩膀,朝季冰递过来一道同样错愕的眼神,老裁缝手法娴熟地量好了尺寸,季父将人轻轻放回去,淡淡地说:“好了。”
“哎。”老裁缝跟着应了一声,然后又转向季冰,“季冰少爷也一并量了吧?”
季冰点点头,朝黎子清眨了下眼,站在他面前遵循裁缝的指示侧身抬胳膊,黎子清被他逗得有些忍俊不禁,笑意刚上眉梢,回过神来,连忙别开视线,顺带十分刻意地板起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