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卜观察着他的表情,接着戏谑道:“一句哥哥就把你叫得怕成这样,我真要对你季冰刮目相看了。有句粗话送给你,你如果再这样,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季冰被夹枪带棒说得脸色青白,霍然起身,蹙眉怼回一句:“你当谁都跟你一样毫无廉耻?”
陆川卜站起身,手插进裤子口袋与他隔着茶几对峙而立,眉毛轻挑:“那你好生歇着,我回家哄弟弟睡觉去。”
季冰横眉冷眼地瞪着他,一直目送其晃悠悠地走到玄关处,突然迈开脚步跟上去,陆川卜听到动静转过身,故作惊诧地调笑:“哟,不要廉耻了?”
季冰目不斜视地越过他,率先走过去,摔门而出。
柳姨从里面拉开大门,将裹着一身寒气的季冰迎进屋,表情既心疼又纠结,“我的少爷,你这两天去哪儿了?可把我紧张坏了,以为你又像——”她话到此处戛然而止,悻悻然道:“……我去给你做碗姜茶暖暖身子。”
“不用了。”季冰摆摆手,淡淡道:“时候不早了,你去歇着吧。”
柳姨表情几番犹豫,搓了搓手,抬眼朝楼上眺望一圈,意有所指道:“太太……和他,都已经睡下了。”
“他什么他?”季冰嘴角含笑,眼眸幽深,“不是应该叫二少爷吗?”
他言罢,不等柳姨有何反应,转身朝楼梯走去,平静无波地丢下一句:“我去看看他。”
柳姨在身后慌忙哎了一声,季冰却已经大步流星地踏上了台阶,片刻后就来到了房门前,伸手扭向门把手,咔擦,门竟从里面被反锁上了。
季冰不信邪地又使劲转了几下,自然是扭不开的,他转身看向楼下欲言又止的柳姨,语气冲冲地问:“谁锁的?”
柳姨一脸为难,嘴巴张了张,刚要说话,房间里响起了姜小梅脆生生又小心翼翼的声音:“季冰少爷……你有什么事吗?”
季冰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沉声问:“你怎么在里面?”
“二少爷叫我过来的,”姜小梅一五一十道:“他虽然醒了,可身体仍未恢复,晚上还是需要人在身边照顾的。”
季冰语气冷硬:“你照顾他什么?他晚上起夜,你是能抱得动他还是怎么着?”
“呃……”姜小梅哑口无言,停顿了一下,像是小声跟身旁的人嘀咕了一番,接着又抬高声音说:“二少爷说不劳你费心,去睡你的觉吧。”言罢慌忙补救一句:“啊,这是二少爷的原话,不是我要说的。”
季冰:“……”
房间内,姜小梅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直到确认对方在门口默不作声地立了一会儿,然后脚步声渐渐远去,才蹑手蹑脚地走回床边,郁闷又费解地看着黎子清问:“二少爷,你跟季冰少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黎子清眼睛看向虚空中的某处,淡淡地说:“我也不知道,就是不想看到他。”
姜小梅索性拖着椅子在床边坐下,胳膊垫在床沿支着脑袋瓜,兴奋地说:“可是季冰少爷好像还挺关心在意你的。你不知道,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们俩是那个呢,”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就是那个的意思,你懂的吧?就你昏迷不醒那会儿,季冰少爷别提多紧张你了,每次过来看你的时候,那眼神真的,看得我都害羞了。问柳姨她也不肯说,谁成想你俩居然是兄弟俩,不过,”她凑近过来压低声音:“你跟季冰少爷应该不是一个妈吧?唉呀,这种豪门私生子的戏码,没想到让我遇上活的了,老爷肯接你回来住,说明他还有点良心,就是以后的家产估计都是季冰少爷的了,”她才跟黎子清处了一个多月,竟已经生出亲近和袒护之心,唉声叹气道:“否则怎么都不让你跟着姓季,摆明了就不把你当一家人嘛。”
黎子清由着她叽里呱啦信口胡诌一番,淡淡地笑了笑,“我都已经是残疾人了,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姜小梅自知失言,慌忙转过来安慰:“二少爷,你不用太难过,季冰少爷一定会对你好的。”
黎子清嘴角扯过一丝冷笑,却并未接着往下说,姜小梅打了个哈欠,揉着胳膊站起身,“二少爷,夜深了,我扶你睡下吧。”
“不用了。”黎子清想试着撑起身体往下躺,“我自己来。”
“哎呀,”姜小梅赶忙阻拦:“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就别逞强了,再说我不就是过来照顾你的吗?不过,你晚上要起夜的话,”她犹犹豫豫道:“可能还真的要叫季冰少爷过来。”
黎子清身体蓦得一僵,干巴巴地吐出两个字:“不用。”
翌日清晨,笼着一身低气压从自己房间里推门而出的季冰,面沉如水地径直走到不远处已然紧闭的房门前,刚抬起胳膊,里面就响起了姜小梅不高不低地惊呼声:“二少爷,你可小心点呀!”
季冰心里咯噔一下,根本来不及多做思考,飞快地将门拍响,语气更是掩不住的焦灼:“怎么了?”
“啊,季冰少爷!”姜小梅咚咚咚地跑过来,身后黎子清阻止她的声音停在半路上,被果决干脆的开门声截断,她欣喜的脸出现在门后,仿若看到救世主一般,“早安,季冰少爷。”
季冰直接越过她朝屋内看去,正撞上黎子清收回身子别开视线,动作生硬又刻意。
确认没出什么事,季冰心底松口气,神色跟着放缓下来,淡淡地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二少爷嫌屋里太闷,我想推他去阳台晒晒太阳。”姜小梅兴冲冲地望着他,“季冰少爷能帮个忙吗?”
“屋里挺好的。”黎子清冷冷地截过话,“不用麻烦他。”
季冰眉毛一抬,轻佻地笑了笑:“大清早的,晒什么太阳。”
姜小梅面露失落,却听他话锋一转,看着黎子清继续说:“实在不想在屋里呆,我抱你下楼去吧。”
他言罢,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直接迈步上前,掀开被面就要将人打横抱起。
“滚!”
谁也没料到黎子清的反应居然会这么大,吼出来的一道厉喝几乎是声嘶力竭的,手底下更是不由分说地抓起枕边的一本硬皮书兜头朝季冰砸过去,力道是实打实的足,若不是季冰反应敏捷,怕是大清早就要有血光之灾。
“少爷!”姜小梅情急惊惧之下,根本不知道在喊谁,硬皮书擦过季冰的鬓角砸落在地,撞出一声沉闷的巨响,砸得人心口发紧。
再去看黎子清,整个人仿若惊弓之鸟,身体完全成戒备状态,细看之下还微微带着颤栗,瞪向季冰的眸子,竟透着十足的冰冷和恨意。
季冰猝不及防也被吓了一跳,表情僵硬在脸上,震惊地与他隔着半张床对视,接着粗重地呼吸两下,缓缓直起身,问他:“我想知道,现在的我在你眼中,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
黎子清呼吸稍缓,瓷白的脸毫无血色,又说了一遍:“滚。”
“黎子清!”季冰的情绪也终于被逼至顶点,却仍然强忍着没有继续靠近,语气却忍不住激动起来:“你看看自己现在还能依靠谁?那个人真的是你父亲吗?就算记忆被篡改,智商也跟着丢了?”
“那你告诉我,”黎子清的反应却比他还要激动,一双眸子冷冷地睨过来,瞬间看得季冰心底打突,“我是被谁撞成这样的?”他骤然拔高的声调,竟将季冰惊得后退半步,“你自己摆不平的烂事,为什么付出代价的是我?来啊,把真相全部都告诉我,亲爱的哥哥。”
姜小梅噤若寒蝉地立在一旁,脑袋恨不能垂进地底下,拼命竖起来的两只耳朵,却半晌都没听到季冰的声音。
“少爷……”门口冷不丁传来柳姨小心翼翼的声音,“老爷回来了,叫你现在去见他。”
季冰倏然转身,表情阴森狠厉,瞬间升腾起来的怒气一触即发,“我正要找他。”
柳姨被他这样的眼神吓到,惊惶又为难地劝:“少爷,你听听太太的话,不要跟老爷对着干。”
季冰胸口憋着一团烧了几天几夜的火,却仍然控制着没有肆意发泄,他挥了挥手让柳姨离开,不想一张口就说出怒意滔天的话伤及无辜。
柳姨期期艾艾地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季冰回过身,床上的黎子清仍然呈现着完全戒备状态,眼神冷到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费力地扯开嘴角,笑容却苦涩无比,定定地看着对方,缓缓道:“黎子清,你会变成这样,确实是我的过错。但全部的事实并非如你所想,你不是我弟弟,我们俩没有血缘关系,你是我的爱人,是我这辈子无论如何都要保护的人。”
姜小梅捂着嘴,反复更迭又错乱的信息让她的大脑有些转不过弯。
“哦。”回应他的是黎子清一声揶揄的轻笑,轻飘飘看过来的眼神,让季冰全身的血液再次凝固:“对于一个喜欢上自己弟弟的变态来讲,你我之间,确实可以忽略掉这一层可有可无的血缘关系。”
“黎子清!”
对方冷冷地看过来:“你怎么还不滚?”
第96章 极致的爱恨
季家宅院,地下器械室,几顶硕大的吊灯延伸到尽头,将宽阔的地下空间照出亮如白昼的效果,一眼望去,琳琅满目的运动器械在灯影下争相闪烁着金属的光泽,玻璃墙壁隔开几张撞球桌,黑色皮质沙发盘踞在一侧。再往前则是一扇浮雕墙壁,巨大的液晶屏铺满了半面墙,投射在上面的影子,是一位穿着背心正在捶打沙包的男人,精悍的上半身肌肉包裹着有力的骨骼,丝毫看不出对方已然年过半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