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你喜欢呆就呆着。”梁松影也笑,“只是有点意外,二少转行当歌手在我看来已经勇气可嘉,现在来看,还不是一般勤奋好学。长此以往,不得了。”
“必然有令阿Lan刮目相看的那日。”
晏望霄声线低沉磁性,压着声音讲出来,莫名多了点别的意味。
“我拭目以待。”梁松影道,目光在晏望霄身上多停留了两秒。
晏望霄身材高大,叠起两条长腿,背靠椅子,坐姿很放松。不知是否家庭环境从小熏陶,即使光是坐那儿,就从姿态里散发出一股清贵优越。
梁松影与录音师打过招呼,一个人进了录音间。准备好后,朝控制室看了一眼,晏望霄站在录音师与监制身后,也看着他。晏望霄单独一人还好,一旦跟别人摆在一起,显得他太出色了。
出色到给人无形中带来压迫感。
对梁松影来说,只是压迫感而已,掉转目光即一身轻。
可他不知道,对一般人,对与晏望霄朝夕相处的恋人,是会自惭形秽,对他俯首称臣。
对话筒说:“我准备好了,可以先放伴奏让我熟悉一下吗,阿Sam?”
第一次时,梁松影听着干巴巴的声音,有点紧张,状态不佳,唱破了几个音。要求重来。
第二次时,感觉不对。重来。
第三次时,梁松影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总觉得没唱好,出来效果变了味。重来。
第四次时,还要求重来。录音师开口了:“其实不错了,Lan你要不要回放听一遍?毕竟监听耳机听到的声音是干了点,你也有经验是吧。”
“好,放一遍。”
梁松影听过后,“不是声音问题,是对整首曲子的感情把握不到位,Devin,你觉得呢?”他问监制意见。
Devin宽容地说:“Lan你每次都要求苛刻,听你的,最后效果是越来越好。要不,先放伴奏,你感觉状态不错了,我们就停下,再录一遍?”
“好,谢谢。”
梁松影就呆在录音间里,伴奏放了一遍又一遍,他自己在那儿有时唱起来,摸索感觉。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几乎忘我时,看也不看控制室,打了个手势,直接说:“开始录吧。”
这一次,梁松影迟疑了一会儿,觉得可以,过了。
只是有个别句子段落不够完美,要单独补录。
梁松影一句一句地重复录着,时而兴奋时而沮丧,不知疲倦,却越唱越有味道,臻于他所期待的完美。至少,晏望霄察觉到,梁松影有点小心翼翼,在录音棚里看似为求完美,实则是对自己的歌声表现效果不够自信,别人觉得不错,他自己这时候却无法自我欣赏。这种感觉时间久了,便会生出沮丧。
晏望霄总是能看到,梁松影这种略带缺陷,却努力向完美靠近的姿态。有近乎自恋的自信,也有怀疑不确定,时而勇往直前,时而胆怯谨慎。最终却能做出好作品,让人欣慰,觉得不管怎么折腾都值得期待,不会放弃。
晏望霄见过不少追求完美的人,但没有一个像梁松影这样,丝毫不做作,给他的感觉,真挚,自然。他的人如同他的歌声,情到深处自然真。
梁松影最后卡在两句高音上,反复录了多次,都觉得声音表现不够好。
Devin道:“Lan,还有强大的后期制作呢。我觉得,后期应该能修到你要求的效果。”
录完音,已经很晚了。
梁松影请几人吃宵夜。
晏望霄挑着饭盒里的湿炒河粉,“Lan,难怪你的唱片质量那么高。”
梁松影吃着喜爱的广式炒牛河,喝两口冰啤酒,晏望霄看出来他笑得勉强,上身微弯快趴到桌上了,时不时捶捶腰。
“后期有很大功劳。”梁松影跟他说明,“而且,一首歌做得好,是众人努力的结果,从作曲、编曲、填词到歌手录音、后期制作,之间联系密不可分。”
“受教。”
“……”
晏望霄只是用筷子拨着河粉,并不吃,也不喝,见梁松影那一饭盒空了一角,就将粉夹到那里补上,换来梁松影惊讶的表情,伸筷子阻止,让他吃别客气。晏望霄看着自己那双筷子被梁松影口水吮过的筷子碰到,就说:“你吃,我不喜欢吃。”
“好吧,早先点餐的时候怎么不说?”
“我不饿。”
梁松影心思敏锐,察觉到反常,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晏望霄头一低,避开他的审视,却看见黑色外套袖子边有几点黄色油渍。他不禁皱了皱眉,应该是刚才推据拉扯时,揩到炒粉的油。这块斑渍其实不显眼,在袖子底,手腕一翻便看不见。他取出口袋里的手帕,一点一点细致地擦。擦不干净,于是越来越使劲,忽然,他站起来,“抱歉,我去下洗手间。”也不等别人应,捏着袖子抬着手径直离去。
梁松影刚才一直在观察他,此时见他失态异状,便扶着腰站起来,“我也去。”
梁松影推开洗手间的门,看见晏望霄站在洗手池边,将袖子一角放在水龙头下,一边冲着细水一边拿白净的手帕不停擦。擦了一会儿还没擦掉污渍,他皱着眉,改为隔着手帕用指头使劲戳。
“二少,二少!”梁松影叫了他好几声,晏望霄仿佛听不见,没一点反应。他上前拍拍晏望霄的肩,“二少,你这样洗不掉,衣服快被你搓烂了。回去家里用洗衣液洗吧,你可以先脱下来,袖子湿透你别穿了。”
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了晏望霄的行动机关,好像按了一个暂停键,晏望霄陡的停下所有动作。他盯着那块在袖子衣料上仅剩污印的脏东西,嫌恶地看了半晌,才利落地将外套脱下来,用两根手指夹着。刚转身,梁松影后退闪避不及,“砰”一声,两人肩膀撞在一起,他的脚面被晏望霄的皮鞋重重踩了一脚。
梁松影一手抱着受伤的脚痛嘶着跳开,一手撑着洗手池边。晏望霄被他吓了一跳,“Lan,你什么时候来的?”
梁松影惊讶地看着他,“我来好一会儿了。”
“那你干嘛不做声?”晏望霄颇为幸灾乐祸一副活该的表情,“下次别想吓人了,这是典型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叫你了啊。”梁松影惊讶得合不拢嘴了。
晏望霄静静地看着他,两人沉默互瞪,一会儿,他道:“你叫我?可能我没听见。”
“你有点不对劲。”梁松影直接指出。转而抬起脚,隔着鞋子用手揉脚面缓解疼痛。
晏望霄看得眉头皱起来,“你不要直接拿手去碰鞋子,鞋子很脏的。”他拿出备用的手帕抖开,递给他,“很疼吗?”
梁松影道:“没大碍,缓一缓就好。”
晏望霄望着他揉脚,看看夹在指间的外套,走到门边,将外套丢了进垃圾桶。
梁松影在他后面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一会儿后,试试走路,不怎么疼了。
经过垃圾桶时,他特地转低头望了一眼。昂贵簇新的高级定制西服,因为一丁点油渍洗不去,被主人当成垃圾永远遗弃了。“好浪费啊,万恶的有钱人。”
梁松影出了门,闻到一股熟悉的烟味。
“是你在说我坏话吗,穷鬼明星。”晏望霄倚靠在对面墙,手指夹着一支燃着的烟,笑着道。
“我只是说出事实。”梁松影道,往外走。
“事实往往让人难受。”晏望霄跟在他身后。两人走到安静的走廊尽头,尽头是一个露天阳台。
指尖的烟,徐徐上升融入夜色。
梁松影靠在左边墙,手肘搁在阳台台面,右手夹着一支烟过干瘾,并不吸。晏望霄在右边站得随意,一支烟很快吸了一半。
“二少,”梁松影看着指间的烟,“你是不是有洁癖啊?”
“很明显吗?”晏望霄没否认。
“我也是今天才发现。”
晏望霄嗤笑,“你才认识我几天?”
“严重吗?”
晏望霄反问:“你觉得我不正常?”
“挺正常的。”
晏望霄这才真正舒心笑起来,“那就不严重。”
“从没听说二少有洁癖,在娱乐圈,挺不可思议。”
晏望霄又抖出一支烟,伸长手臂,凑到梁松影那支烟上点着,舒服地吸上一口,尽量答得自然:“一般人都觉得有洁癖的人不好相处,讲究很多,对别人要求也很高。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活得很累。”
“那二少的恋人,跟你在一起时……”
晏望霄盯着他:“我一般很注意卫生,能忍则忍,不会表现得很明显。但是有时候控制不住,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他们的。”他垂下头,烟放在嘴边也忘了吸,像是忽然意识到走神,才把烟放进嘴里,吞云吐雾。
烟雾漫上他的脸,从敛尽情绪的眼飘过。
梁松影觉得此时晏望霄有些难过,抓着他的妖精尾巴,忽然感到烫手极了,低头一看,原来是烟烧到手。不是漂亮的妖精尾巴,是怪物丑陋畸形的多余物。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梁松影盯着晏望霄垂下的脑袋,清晰看见他头顶的发旋,晏望霄抬起眼,目光微微闪烁不定。
“回去吧。”晏望霄摁息烟,丢在垃圾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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