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渔民还没从失去了儿子的悲痛中走出来,两夫妻便发现祝穗缨拿走了家里面的所有积蓄,偷偷溜走了。
谁也不知道这个买来的小媳妇逃去了哪里。
渔民夫妇再同她见面的时,已经到了十三年后。
祝穗缨当年逃走之后四处漂泊,抓住了国家发展沿海地区的机会,下海经商,硬是打拼出了自己的事业,成为了大名鼎鼎的女富商。
那时候的灵海发展初具规模,她重新回到这个地方搞投资,同时,在她三十岁的这一年,给那两个老人家里带回了一名男婴。
男婴的父亲听说只是个会所的鸭子,很年轻,傍了祝穗缨这个富婆,两个人居然就这样结了婚,还生下来一个儿子。
没有人知道祝穗缨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除了那对年迈的渔民夫妇。
祝穗缨睚眦必报。
他们想要孙子,就给他们一个孙子。只不过这个孩子是从他们的准儿媳妇肚皮里生出来的,种却是由别的野男人播撒下来。
这比叫他们断子绝孙还要狠毒。
男婴被祝穗缨放在了小院门口,只有一个襁褓。
女人放下了孩子能洒脱转身离开,两个老人却不忍心,叫这个无辜的小生命冻死在自己的家门口。
即使无比屈辱,却也只能认命,把小娃娃抱回家里,去养育一个同自己儿子毫无关系的幼儿。
到底还是咽不下那口气的。
虽然渔民家并没有短了祝归宁的吃穿,那些对于他的母亲的咒骂埋怨一刻不停地回响在小院里。
老两口心里的恨用另一种方式施加给了当时还年幼的祝归宁。有时候恨屋及乌,还会拧着小孩子的耳朵,骂他“小丧门星”。
直到七岁,他被祝穗缨接走,两个人之间却再也没有能搭建起正常的亲子关系。
他们互相怨恨,互相折磨,明明彼此应该是世界上联结最紧密的人之一,却如同陌生人一般,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
“我有时候会恨她。”祝归宁盯着远方的海平线,顿了顿,接着道:“但是有时候也会想,或许我的出生,其实就是一个最大的错误。”
他在叙事时整个人的情感很抽离,明明是切身的苦痛,经他的口转化,再吐出来时已经是风轻云淡。
也不管殷山越的反应,祝归宁自顾自地说完,停下来歇了一口气。
他抿着吸管往上吸溜椰汁,脸颊鼓起来一个软乎乎地小包。殷山越同他挨着肩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甚至能闻到椰子的清香,他看得心痒,也很痛。
殷山越一向动作比脑子快,没等祝归宁把含在嘴里的椰子汁咽下去,唇齿便被人用巧劲撬开。
椰子水从两个人交缠的唇齿间一点一点地流下来,顺着祝归宁的下颌,往他的衣领里面钻。
殷山越单手扶着祝归宁的后脑,不顾两人中间还夹着一个椰子,另一只手顺着祝归宁的衣摆往里探。满是老茧的手指冷不丁地往那片细嫩柔滑的皮肤上刮蹭,激得祝归宁从鼻腔发出一声闷哼,绵软粘腻,撩起来殷山越心头的万分怜惜。
就像是只有通过接吻,才能把他的宝贝从无边苦海之中解救出来,圈禁在自己的地盘里,从此以后不再受到伤害。
“你没错,”殷山越捧着祝归宁的脸,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认真:
“你没有错…我的宝贝,从来不会错。”
两个人拥抱,断续地接吻,在一片狭小而高的平台上,耳边的海风声巨大,底下就是翻涌着浪花的海水。
呼吸从急促到平缓,心跳也变得不再剧烈,祝归宁趴在殷山越的怀里,看向对方的眼神里带上了几分柔软。
殷山越捏着他的下巴,用拇指擦掉了残留在对方嘴角处的水渍。
第二十三章
椰子水还剩小半,被殷山越拿过来,就着祝归宁用过的吸管喝了个精光,随手推到了高台的角落,青皮上沾了一层灰。
殷山越拍拍手,把祝归宁拉过来,抱到自己的大腿上,左手手臂横拦在对方的腰间,搂得很紧,低头亲了亲小朋友的唇角。
最苍白的安慰莫过于言语,殷山越伸手把祝归宁脑袋上的发卡取下来,用自己的手掌将那些纷乱的发丝拨弄几下,露出对方光洁的额头,落下一个轻吻在眉心。
祝归宁目光闪烁,这些事情,上辈子他并没有和殷山越透露过一个字,要不是今天被他妈刺激太大,也不会开了这种近乎于诉苦的头。
看着对方脸上真切的担忧,祝归宁半趴跪在人身上,捧着殷山越的脸,亲了亲对方干燥的唇角,嗓音像是掺了白砂糖的蜂蜜:“这么心疼?”
“不怕我又是在撒谎骗你。”
殷山越明显被他一句话挑起了些不太好的回忆,眉头蹙起来,伸手捏了一把祝归宁柔软的臀肉,把人拉过来深吻,叼着祝归宁下唇的唇肉用牙齿轻轻磨了磨,含糊道:“好……给你骗。”
祝归宁被他咬得抽了一小口冷气,感受着唇瓣上面传过来的隐隐刺痛,脸上反而露出一个笑来,伸手捏了捏殷山越的耳垂,认真地同他拥吻。
两个人在废弃的救生塔上几乎胡闹了一整个下午。
傍晚,殷山越把祝归宁送回家。等两个人走到小区门口,他牵着祝归宁的左手,左右看着斑马线两旁的机动车道,神色警惕,耳边夹着的手机正在给进货的胖子打电话。
今天听胖子说仓库来了一批新口味的薯片,这个牌子一向好卖,殷山越订了五箱。
两个人进了小区,走到单元门楼下。
殷山越把跟胖子的电话挂掉,伸手捏了一把祝归宁的脸。确定对方眼眶干燥,没有再要哭的意思了,这才拍了拍对方的屁股,示意他自己上楼,两人道别。
祝归宁笑眯眯地跟他说“会想你”,看着殷山越转身往外走,自己也掏出来钥匙串,翻找着单元门的那一根。
殷山越刚刚转了个身,还没有往外走出来几步,口袋里的手机就又震动起来,原厂设置的基础铃声在安静的小区里面搞出来很大的动静。
祝归宁的动作因此停下来,抬起头和回身的殷山越对视一眼。
两个人随后并肩回到了空无一人的楼道里,站在楼梯的拐角处,殷山越点了接通。
殷山越那破手机堪比公放,刚刚划过去绿色的接听键,下一秒,吕庆的破锣嗓子就在楼道里面嚎开了:“我操今天真是大快人心啊老大!临县那帮龟孙进局子啦!”
冷不丁地听到吕庆这嗷的一嗓子,殷山越的脸色黑了不少,顾忌着旁边的祝归宁才没有骂出声。殷山越抬手捏了捏鼻梁,耐下性子问道:“出了什么事?”
这回电话那头响起来的声音就没有那么刺耳了,郎申莉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大概是从吕庆手里面抢了手机,把事情的大致经过说了出来:
“临县那帮人不是一直没从咱们手里占到便宜吗?今天他们老大请小弟们吃酒席,说是吃完就回去,不跟咱们耗了。说是可巧呢,那帮孙子喝大了,在大排档里面闹事,结果撞上了城西的也在那喝酒,两拨人直接就干起来了。”
“也活该他们倒霉,那大排档离县政府不远,拆迁那一片儿的钉子户,两拨人打到最后分不出来哪边是哪边的,惊动了县领导,警察以来,直接把他们全部打包扔进警察局里了。”
郎申莉的声音里面颇有幸灾乐祸的意味,尾音上挑,整个人乐得比自己打架打赢了还高兴。
殷山越被她语气里面的兴奋感染,脸色轻松了几分,回复道:“我知道了,过两天请兄弟们吃个饭。”话音落下,电话那边发出两声欢呼。
挂了吕庆他们的电话,殷山越抬眼,注意到同样露出来一个笑的祝归宁,只是比起单纯地替他们,表情里面更多的是含着些若有所思。
殷山越这才隐隐觉出来些不对劲。
临县那帮人鸡贼又阴狠,两次和城东的冲突都是在做了充分准备之后才下的战书。殷山越跟那些人明里暗里都接触过,知道那边的作风,比起一时热血上头正面硬刚,记仇之后再伺机报复才更像是他们一贯行事的风格。
……冯顺冯利是混城西的,殷山越灵光一闪。
他看向祝归宁,眸色很深,没头没脑地问:“你干的?”
“你在说什么?”祝归宁眨眨眼,露出来一脸无辜:“我哪儿有那本事。”
殷山越的眼皮跳了几下, 根本拿他没办法,最后也只能呼噜一把小狐狸精蓬松的发丝,嘱咐他:“注意安全。”说完便离开了楼道,找胖子去给家里的小超市进货。
祝归宁含着笑,垂下来眼睫,乖巧地答应了。
等殷山越离开以后,他立刻拿出手机,给某个不知名的账号转了一笔钱,数额巨大。
之后便是一夜安眠。
***
谁也没想到,冯顺冯利被抓居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灵海的这一个秋天,注定不得安宁。
最先传出来出事消息的是电视频道。
灵海有个政府拨款立项弄出来的地方电视台,频道独立,内容匮乏无聊。
从早到晚除了转播中央一套的过气电视剧和晚间新闻联播,剩下的就是本土唯一的一个代表节目——《晨间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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