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很简单,只是根据线人的汇报去一个教堂搜寻一个组织的成员。艾斯曼微笑着拍拍舒伦堡的肩膀:“放心吧,这种任务我们最近做了很多了,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太多了,很麻烦,几乎隔两天就会出一次任务。”
舒伦堡点点头,但他心里还是有着挥之不去的不祥之感。他们飞快而迅速的来到目的地门外。那是一个极不起眼的教堂,很适合伪装,用缪勒的话说,就是“很适合老鼠出没”。
训练有素的行动队很快判定门口并没有人守着,他们走进去,警惕的四下搜寻着。艾斯曼有意走在舒伦堡身边。舒伦堡回忆起看过的教堂地形图,这里只有两层,一层的大厅和忏悔室,以及小小的地下室,二楼是神职人员的住所,共有三间房间。应该没有什么隐蔽的藏匿空间。
“留下五个人搜寻一楼,剩下的和我一起到二楼去。您和我一起去二楼吧,说实话,把您一个人留在一楼我不大放心。”艾斯曼下完命令,然后转向舒伦堡,脸上露出稚气未脱的微笑。收到的情报显示二楼隐藏着抵抗组织的主力。
“谢谢您的好意。”舒伦堡回以相同的微笑,他明白艾斯曼对自己的保护除了他们的私人关系的原因,大部分是看在海德里希的面子上,但是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感受到别人的温暖还是让人高兴的,虽然也许并非出自对方的真心。
楼上的房间远没有一楼的宽敞,显得憋闷低矮。舒伦堡跟在艾斯曼身后,眼睛四下转着。行动队快速分开,守住了所有房间的大门。艾斯曼示意舒伦堡向后站,然后挥手做出了行动的手势。
虽然盖世太保在史书上留下了不少骂名,但不得不说他们执行起任务来还是干练果断,训练有素的。所有队员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踹开了大门,快速的突进了房间。几乎没遇到什么抵抗,他们就从里面拖出来五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舒伦堡注意到其中一个捷克人眼中闪烁着不屈和倔强,以及坚定执着。他应该是组织的主要领导,舒伦堡在心里判断道。
“对付这些捷克人很轻松,他们懦弱的像他们那老的说不出话的总统一样。”艾斯曼不甚在意的对舒伦堡说着,示意身后的队员将这些人带走。
“还是小心点的好。”舒伦堡刚刚说完,就听见一楼传来炒豆子一样的枪声,伴着艾斯曼气急败坏的声音:“该死的,我忘了他们的武器藏在忏悔室!”
但是这个时候意识到已经迟了。他们留在一楼的人太少了,现在他们被堵在了楼梯口。这些捷克人或许很懦弱,但是他们很聪明,因为这几天持续的出任务,周围的居民和国防军对枪声大作已经习惯了。现在谁也不会想到竟然是一队盖世太保被捷克人堵在了教堂里。
“现在该怎么办?”狼狈的退到墙后面,舒伦堡扭过头看向艾斯曼,但他惊讶的发现艾斯曼捂着左眼,一颗子弹刚刚从那里擦过,流出鲜明的血液。
“您看着办,”艾斯曼强忍着剧痛和眩晕,用剩下的一只眼睛望着舒伦堡,“现在我们的处境已经糟糕到极点了。”
舒伦堡点点头,他拔出了腰间的瓦尔特P38,这一次的枪是上了子弹的。他走向那些刚刚被押出来的捷克男女,直接从中将那个他认为是领导人的抵抗组织成员拽出来。银色的枪口顶上了他的太阳穴:“都放下武器,你们不希望我把你们的领袖杀死吧?”
而在盖世太保的秘密办公室,缪勒正微笑着看着瑙约克斯:“舒伦堡已经到布拉格来了,真让人恼火。”
“虽然我也不喜欢舒伦堡,但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这么敌视他?某些情况下,舒伦堡还是很讨人喜欢的。”瑙约克斯耸耸肩。
“因为舒伦堡是新一代的佼佼者,而且他会像晚上招引蛾子的灯一样招来一大堆和他一样的人。而C先生欣赏的明显是他这样的人,如果不除掉他,再过两年,保安局就是舒伦堡的天下了。不过我想,捷克人会帮我们除掉他。”
“您是说今晚的任务??????”瑙约克斯顿时变了脸色。
“嗯,诚如您所想。”
“天哪,您疯了!他可是局长的宝贝,您怎么敢打他的主意?!您赶紧给我派一队行动队,我得把他安安全全的接回来,不然您和我就等着进集中营吧!”
舒伦堡握着手里的枪,汗水从指间沁出,滑腻的让他几乎握不住手枪。一个人的生命就在他的食指间,只有手一动,就会有一个鲜活的生命就此消失。但他的手端的很稳,因为他身后同样站着十多个自己的战友。从没碰到过生命如此对立的情况,舒伦堡清楚地知道,两边敌对的人的生命都握在自己的指尖。他没资格去为这个捷克人感到抱歉。
沉默像是有着长长引信的炸药,不知什么时候会炸出激烈的火花。双方都静默着,彼此审视着对手,准备着自己下一步的行动。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但到底过了多久,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抑或是只有十分钟?黑暗和沉默将时间拉得很长,直到教堂门口传来瑙约克斯的声音:“捷克人,放下武器,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舒伦堡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但是随即黑暗中就传来子弹破空的声音,那是冲着他来的。他本能的一闪,同时指尖一扣??????鲜血的味道迅速弥散在教堂里,十字架上的耶稣用悲悯的眼神打量着黑暗中的一切
误会(上)
“瑙约克斯,您以为您可以和我开玩笑吗?”柏林的办公室中,海德里希握着电话,声音冰冷的像是千年不化的冰柱。
“局长,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瑙约克斯捧着话筒,一个劲的打着哆嗦,牙齿磕碰,咯咯作响。
“让舒伦堡接电话。”海德里希的话让瑙约克斯如蒙大赦,他迅速把话筒交给一旁的舒伦堡,颤抖着抚摸着自己的心脏,一边不引人注目的狠狠剜了缪勒一眼。
“嗨,希特勒。长官。”舒伦堡接过电话,脸颊上被子弹划开的伤口让他在牵动嘴角的时候感到丝丝疼痛,但他还是露出了一个海德里希看不见的笑容。
“听说您受伤了。”冰冷的声音里似乎有浓浓的戾气,舒伦堡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本能的一个立正:“只是小伤,不要紧的。”
“唔,”电话那一端沉默了,过了大概五分钟,舒伦堡才听到了海德里希不容置疑的声音,“您马上给我回柏林。”
“可是,长官,这样真的好吗?我昨天才到布拉格。”舒伦堡愣了一秒钟,赶忙提出反驳。
“您给我回来!”海德里希烦躁的将手里的酒重重掼在了桌上,“看来布拉格的空气不适合您,您最好给我乖乖呆在柏林的办公室里。”
“我想我不能,长官,”舒伦堡轻轻抚摸着包着纱布的脸,“第一,这只是小伤,并不碍事;第二,我奉您的命令而来,不能什么都不做就回去,这有损于您的英明;第三,我相信我可以完成您的期待,这种事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的法学高材生,您还是这么有理有据、伶牙俐齿,让我都无法坚持我的要求了。好吧,如果您愿意留就留在那里吧,让瑙约克斯接电话。”
“是,长官。”舒伦堡又是一笑,他可不想早早回到阴郁的柏林,他还没享受够布拉格的阳光呢。
“长官,”再次接过电话的瑙约克斯哭得心都有了,“请问您还有什么吩咐?”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小算盘,我告诉您,瑙约克斯,您最好把瓦尔特给我完完整整的带回来,如果这次的事再发生一次,您就等着去达豪度假吧。”海德里希的威胁即使隔着电话也让瑙约克斯出了一身冷汗,他怨念的在心里把缪勒和舒伦堡统统骂了一遍,但嘴里还要不停的回答“是”。
“都是您给我找的事,缪勒,”放下电话,送走了舒伦堡,瑙约克斯狠狠的瞪了缪勒一眼,“幸好舒伦堡这次只是划伤了脸,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看局长能直接拧下咱们的脑袋。别再打暗算他的主意了,至少在布拉格。”
舒伦堡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比起艾斯曼,他幸运多了。那颗子弹只是擦过了他的面颊,虽然医生说可能会留下疤痕,但并没有损伤到神经或是血管。而那个捷克人死了,死在他的枪下。舒伦堡张开手,这是他的手上第一次沾血。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任何不适,好像这些事本来就是他该做的一样,那个捷克人垂死的眼睛在黑暗中那么明亮,像两团灼烧的火焰。他红色的鲜血和白色的脑浆流了一地??????舒伦堡猛的站了起来,不能再想了,再想的话自己会受不了的。他迅速离开,走向艾斯曼的房间。艾斯曼的左眼受了伤,不得不摘除眼球,他以后只能戴上黑色的眼罩了。舒伦堡敲开门,发现他的精神倒是很好,正漫不经心的吃着面包。
“艾斯曼,还好吗?”舒伦堡微笑着走到床边,“我能坐下吗?”
“好得很,您请坐。”艾斯曼笑笑,还是那样稚气未脱,舒伦堡暗自想,难怪缪勒格外喜欢他,任谁见到这种笑容也会发不起火来。
“真是没想到他们会抵抗,这是我的工作失误,”看舒伦堡坐下来,艾斯曼揉揉太阳穴,“还差点连累了您。不过我没想到您真是镇定,竟然想出那么个方法来拖延时间。昨天应该是您第一次杀人吧,您倒是挺好,连后遗症都没有,我第一次执行任务时足足吐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