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 完结+番外 (逐月慕白疏影动)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逐月慕白疏影动
- 入库:04.10
晚上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一天精力过剩的盛夏故事一半都没讲到就耷拉着脑袋睡了。看着她安憩的面庞,我心里涌起一种睽违数十年的温情,我甩了甩头,试图摆脱这种一家三口的刻板社会印象,亦或是记忆深处家庭生活的残余。
“谢谢。”沐栖衡低声道。
“我在夏夏这个年纪,觉得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爸爸妈妈拉着我一起入睡。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有再实现的一天。”
他的语气这样卑微温和,却把我的心被揪成一团。当时的电话是我接的,开了外放,我们是从电话里听着他父母翻车摔下山崖的,那部该死的手机竟然没有断线,从尖锐的刹车声到沉重的撞击翻滚声,以及贴在听筒边难以名状的碎裂声,都清清楚楚穿透那个雨夜。电话那头的呼吸声越来越微弱,原先痛苦的呻吟和哀嚎被无形的手慢慢掐灭,最后是他母亲的声音,平和而婉转:“妈妈现在已经不疼了,我要和你爸爸一起走了。儿子,妈妈……妈妈爱你。”
我什么都做不了,只有看着大雨后高烧不退的他被赶来的亲戚送进医院,只有和老董翻了墙来医院看他,只有在他完全没有人影的眼神里与他相顾无言。
我愈睡愈冷,朦胧间撞到了什么,汗涔涔地惊醒,发觉他躺在我这边的床沿,正好拦着我没摔下床。他微微睁眼,伸手搭着我肩膀往内侧一推,又陷入了梦境。
我轻抚着他的脸,发觉他确实与盛夏极为相似。他如今以为,自己的父母是死于一场出行的空难。他说过,有时候总觉得父母还活着,只是不知去哪旅行了,但总归还在世界某个角落等着自己。
他每每说起这些话,不以为意地把自己胸口的剑抽出来,而后不自知地插进我的喉咙。
冯静静对我搬到沐栖衡家里没有发表什么看法,只是催我好好准备资格考试,少接点工作。老董很不看好,但他从小唯我马首是瞻,不过摇了摇头,让我在财务、合同方面敏感些,不要被沐栖衡坑了。
马龙市的夜愈发的长,沐栖衡捂着我的手脚,我开始了一场长长的冬眠。
天气好的时候,他就载着我们去郊外钓鱼滑冰,盛夏像是滚出去的毛线球跑得飞快,我把自己裹在羽绒服里不肯下车,他又急又气咬着牙,笑着把我抱在怀里,气喘吁吁地去追盛夏;雾霾重的时候,他就早早回家,叫好外卖,把背书背得头昏脑胀的我从书房拉出来,在客厅里拼号称“开发智力”的大拼图,最后两人一起在盛夏的头发里找残落的拼图;过节了,他就把盛夏丢到尧家,带我去刘晟的火锅店蹭一顿白食;我从护工熬出了头,通过考试成了一名护士。
日子过得很热闹,不用去想下一秒要做什么。
一天我在幼儿园门口等盛夏的时候,沐栖衡的妻子找到了我。
他的助理开车带我去了一家金碧辉煌的酒店,他选了一间会议室,与我面对面坐着。
我打量着他,他不看我,只是在把玩手上的戒指。
时隔多年再近距离见到,白晔比他在屏幕上更加精致而美艳,只是他神色寡淡,眉心若蹙,反倒不如电视上那样鲜活生动。
我几天前问过沐栖衡,他眼中的白晔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低头吻了吻我的眼皮,回忆了一阵:“长得很好看?有些孤傲,又很敏感,像那种十七八岁的少女,活得很精致又小心翼翼,仿佛全世界都对他虎视眈眈,他得全副武装地面对这些不怀好意的人。”
我坐在白晔对面忍不住感慨,不愧是老夫老妻,对自己妻子的评价如此到位。
助理在白晔耳边说了些什么,他抬起头来,方才的情态随着他流转明媚的眸子迅速滑脱下去。他抱着胸,似笑非笑地扬着嘴角:“你好,盛秋明。”
我站起身来,双手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对方毕竟是大明星,我总得拿出点小粉丝的自觉。
他神态自然地接受了我简短的恭维,开门见山对我道:“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我和阿衡属于开放式婚姻,这一点想必你很明白。”
我点点头,冯静静的渣女名声与白晔在大学朝三暮四的真实传闻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白沐二人一个进了满是诱惑的演艺圈难以抽身,另一个无法割舍又不能把握故而也朝秦暮楚,双方在这段婚姻里都不算亏待自己。
他给了我一张银行卡:“我很感谢你这几个月照顾他,所以会给你开一笔佣金。如果你愿意一直陪在他身边的话,我可以按月给你付报酬。”
我觉得很好笑,索性笑了出来,天底下竟有这样奇怪的夫妻,仿佛回到了古代,妻子出于贤德给丈夫娶上几房小妾。
“你们是多看重我当小三的潜质?一个又一个地求我绿你们?”
我想起了同样得体美丽的夏太太,笑得停不下来。
真是一场报应,我在上一段关系中没付出过一点感情就抽身而退,接着就有人让我把感情用在另一段不清不楚的关系上。
白晔有些不耐烦地看着我,我收了卡,止了笑,想起我那时接下来问沐栖衡,他眼中的我是什么样的。
他反挂着嘴角,紧皱着眉头:“很懒,像一只猫一样,碗堆在厨房里第二天才肯洗,整间房的家务活都是我和钟点工干的。戳一下动一下,不戳就原地不动,戳得狠了又蹿得比谁都快,总是让人把握不住。”
十一
时间不知不觉加速在指尖流逝,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盛夏已经穿不上去年的鞋子。往年手头宽裕的时候,盛夏的衣服都是我让冯静静帮忙去挑的,只是这几天她仿佛有些心事,四处打听哪里的酒适合送礼。
我问她什么情况,她沉着脸解释道:“老董最近不是感冒了吗,可他老板天天拉着他给客户陪酒,头孢都不敢吃,宿醉加感冒好几天,你说我会不会还没进董家的门就成寡妇了。所以我想着……”
我想她是决计不会说“换磺胺类的药试试看”的,果不其然,她说:“我想给他客户买瓶好酒,让他不要再让老董陪喝了。”
虽说曲线救国绕得有些远,我并不试图干预她的想法,承诺她去问问沐栖衡这边的意见,毕竟他也算个有钱人。
沐栖衡听说后,直接带着我去尧家,要了几瓶酒。我告诉他一瓶足矣,他仍找木盒将酒妥善包装好:“他们不是办婚礼了吗,多的就当结婚礼物了。”
董释彰本来计算开春就要结婚,但婚礼是两大家子的事,并不属于冯静静“想到就去做”的范围内,双方就婚礼的现场布置、场次席位进行了积极友好的协商,目前仍处于拉锯战的状态。
最后一瓶酒,他没有装上,端详了半天后笑道:“没想到尧叔还有这个年份的酒。”
他找到启瓶器和两只高脚杯,分别斟上少许,劝道:“这个年份的阳光不好,下过几场连绵阴雨,葡萄收成不好,但总归也有些遗存。尝尝看吧。”
因为在酒吧工作过,我多少对酒有一些认识,晃了晃缓缓入口,回味确实有些许涩意。我暗自对比着董释彰的强颜欢笑,和他的从容优渥,问道:“做生意这种事情,于你而言是不是易如反掌?”
他失笑:“当然不是,每笔生意我们都得卯足了劲跟对手争,狼多肉少的时候就更是拼命。难道你以为我们都是谈笑风生间,就把单子谈成了吗?”
他凑近我,抓了抓我的鬓发,似乎在说什么悄悄话:“我跟你说,一开始进组的时候,我的业绩是最差的。就算是技术部门,也不可能只和机器打交道,况且尧叔对我期望又很高,我便硬着头皮和客户套近乎。最开始的时候,常常在酒宴一半借上厕所跑出去,喝多了浑身难受,心里也不舒坦,就躲起来哭。哭完了又得洗把脸回去喝。”
他应该是第一次跟人说这些事,尽管表现得轻描淡写,但时不时就要偏过脸去调节不自然的表情。我以为他天生就是左右逢源的,没想到他也不是一朝一夕走到如今游刃有余的水准。
我知道他有一个“沐三杯”的外号,成名于一个女人。而我们现在还没喝完半瓶,都有些醺醺的了,开始散漫地东拉西扯起来。
“有过换一份事业的想法吗?”
“没有。但有觉得自己真过不下去的时候。我的办公室在11楼,而电梯只到10楼,所以去办公室前要走过一架大理石楼梯。楼梯的转角处是一个很大的玻璃窗,在楼梯上看着总觉得它的下窗沿很矮,有点时间就老想着一步跨上窗沿跳下去,所以就让人在外面修了防护栏。过了一段时间,又觉得当初的念头实在可笑,防护栏又很不雅观,就又让人拆了。”
我们聊到尧家,他埋在我肩上,口吻有些幼稚:“尧以劼那个混蛋,扔下那么大个摊子给我收拾。我怎么会有这种兄弟,别说尧叔想打他,连我都忍不住把他打废了搬回来。”
他蹭了蹭我的衣襟,声音几不可闻:“他好歹父母都还在,我什么都没了。小白,我只有自己了。”
我不知道“小白”是在叫我还是白晔,便没有应他,问他:“你还经常想念你的父母吗?”
他浅浅咬了我一口:“我以前说不在意了 都是骗人的,都是假的。我才不想他们,我只是恨他们。他们当年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出门,为什么丢下我就走了,为什么我的存在,对他们毫无意义?小白,连你也跟他们一样,把我一个人丢在世界上,我拼命地往前走,怎么也看不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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