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老 (叶芫)

苗家豪把易辰的作文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我觉得你没我写得好，你看我思想多突出，内容多深刻。”

“嗯，对。“易辰敷衍地点着头，把苗家豪的手推到一边，”你能让我把漫画看完再欣赏你的大作吗？“

苗家豪把他的书抽掉，”你别看了，你看漫画我多无聊啊。“

”你可以看我嘛。“易辰假装伸懒腰，想把书拿回来，结果没能成功。”比方说通过我的面部表情推测这一期的漫画内容之类的。“

“你以为自己是LED大屏幕呢，美得你。”

“那怎么办啊？”易辰手指扣着桌面的凹槽，“要不你把书撕了，我们一人一半。”

”怎么不撕你的！“

“我今天只带了课本。”易辰腾地把书包里的书全往桌上一倒，“来，你看看。看中哪本自己上手撕，我来撕也成。”

“我......”易辰动作幅度太大，有看热闹的同学向他们这儿张望，苗家豪把那个不太文明的字吞下去，“咱们两年的同桌情，你为了一本漫画，还是我的漫画，和我争，你不觉得难为情吗？。”

易辰摊摊手，“我不想和你争啊，你先开始的嘛，要不是这样，我本来都快看完了。“

“要脸吗你！”苗家豪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看了眼黑板上挂着的钟，还不到四点，“算了，别看漫画了，咱们出去打游戏吧。”

运动会期间，因为有些家长也会来学校看孩子比赛，所以校门的管理很松散。乘这个时间出去的人不少，易辰本班的就有好几个。

易辰听到这个提议，有一瞬间的心动，但还是拒绝道，“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走吧，现在去了，玩两个小时，再回来上晚自习绝对来得及的。”苗家豪摇着他的肩，打游戏这种事情，不提还好。一旦提了，感觉要不去打上两局，根本缓解不了。

“你想啊，你这刚拿了个季军，语文又考这么好，我们是不是应该庆祝一下。”

“有什么好庆祝的，又不是中考。”易辰嘴上这样说，心里还是有一丝动摇。这次考得比预计中好多了，拿回去给张韵签字也好交代。放松一下，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是不是哥们啊，你要不去，我就自己去了。”苗家豪说。

“好吧，两个小时就回来。”易辰慢吞吞地起身。

“肯定啊，晚了我还怕呢，走走走。”

他们顺利地溜了出去，经过校门口，家长们来来往往，保安连看都没多看他俩一眼。

“你说这种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我们要是不走，那简直是浪费啊。”毕竟是第一次在行课期间出学校，苗家豪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易辰，你怎么不说话。"

"走路就走路，废话怎么这么多？“易辰回头往学校看了一眼。刚下楼的时候，他听见季楷扬的声音了，一瞬间都想说不去了。但这样又真是太怂了，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是心情也的确没有那么雀跃了。

网吧人非常多，易辰从门口到收银台的距离都看见了好几个熟人。

“没位置了，怎么可能啊。”苗家豪拍着收银台的桌子，“我每天都来照顾你们生意，你和我说没位置了！“

“真是没有了。今天来的学生太多，早就坐满了。”老板说，“要不你再等一会儿，有几个要到时间了。”

“算了，回去吧。”易辰扯扯他，“不上了。”

苗家豪骂骂咧咧地走出去，还不忘对老板放狠话，说再也不来了。

“我们换一家。”

“剩下的都要身份证。”易辰彻底没心情了。

”我家附近有不要身份证的，公交车三个站就到。”苗家豪把易辰拖到站台，“出都出来了，什么都不干就回去，太不划算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上了贼船再想下去就难了。易辰跟着苗家豪下了车，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发誓以后再也不来了。

苗家豪熟门熟路地向前走，“这家环境特别好，机子也好，而且不要身份证。就是咱俩关系铁，一般人我不带他来......”

易辰越走越觉得这里熟悉，好像来过。经过路口一家服装店的时候，他想起来了。楚静的第一个店就开在这条街。

“这里拐过去就到了。”

“就那儿是吧？”易辰指了指不远处的招牌，“你先去吧，我一会儿来找你。”

“你干嘛？”

“我有点事儿。“易辰急冲冲地往刚才的路口跑，”马上就来。“

易辰上次去楚静店里已经是一年多以前了。四个店员都换了，易辰一个都不认识。

“小弟弟，你有什么需要吗？”

易辰硬着头皮在女装店里转了两圈，没看见楚静，“我......想帮我姐选条裙子。”

“你姐姐大概多高，平时喜欢穿些什么款式的？”

易辰胡乱地应付了几句，支吾着说，“你们老板不在吗？”

“老板？你找我们老板是......”

“没事，没事。”易辰慌不择路地从店里跑出来，一直跑到街对面才停。

是啊，他问这个干什么。

易辰觉得他应该去找苗家豪了，却又不愿意就这样离开。他挪进旁边的自助取款厅，隔着玻璃门向对面张望。

再等十分钟，易辰想，再等十分钟我就走。

他等了好几个十分钟，脚都站得发麻。取款的人换了好几拨，都奇怪而又警惕地看着他。

易辰揉着小腿站起来，既失望又庆幸。他走出营业厅，往前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店门口忽然有辆车停了下来。

那是楚静的车，他认识。但从驾驶室下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他从车头绕过去，拉开副驾驶的门，楚静这才出现。她一边接着电话，一边亲热地挽着那个男人的胳膊。

"妈......“易辰不自觉地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猛地顿住，给了自己一巴掌，蹲下身，哭了。

第八章

“你看见易辰了吗？”

后排的男生抬头想了想，“好像和苗家豪一起出去了。”

“吃饭去了吧，还有半个小时上自习了。”邹子恒把班牌放到讲台边，“你去食堂吗？”

季楷扬又在教室里环顾一圈，点点头，“一起吧。"

过了饭点，食堂里的人已经不多了。

“吃面算了，菜应该都卖完了。”邹子恒一路上盘算着，他整个下午都在操场，又搬桌子又搬水，饿得前胸贴后背。直奔二楼，点了三两炸酱面，还加了两个煎蛋。

季楷扬点了份番茄鸡蛋面，明明说了要清汤，结果阿姨还是加了辣椒，辣得他直皱眉，只能又端回去加醋。

刚走到窗口，就有人叫他。

季楷扬转过头，”怎么就你？易辰呢？“

“易辰没和你在一起吗？”苗家豪拿出饭卡，”二两牛肉面，不要香菜。“

“他怎么会和我在一块儿？你们不是一块儿走的吗？“

“那就在教室？”

“我刚从教室过来。”季楷扬说，“你们到底去哪儿了？你怎么会现在才来吃饭。”

“所以，他没来网吧，你就直接回来了？”邹子恒把苗家豪磕磕绊绊的讲述总结了一下，赞叹道，”你可正式人才呀。“

“我游戏都打了好几局了，他一直没来。我问了下老板，也说没见着人。我觉得他可能是不想玩已经走了。时间又不早了，我就......，然后我又挺饿的，就......“他说着咽了下口水，眼前的面还一口都没动，伸手想拿筷子，季楷扬沉着一张脸看他，苗家豪又默默地把手缩了回去。

“你也别急，你搁这儿演包公也没用，易辰说不定已经回教室了。”邹子恒敲了敲季楷扬的碗。

“我不吃了。”季楷扬把面碗一推，“我回去看看。”

他转身就走，都忘了要把碗送到回收处。

“易辰应该在教室吧？”苗家豪往嘴里塞了口面，语气透着十二分的不确定。

邹子恒低头喝口汤，“朋友，你这么高端的唠会，快点吃吧，吃了好回去。”

易辰并不在，季楷扬把教室，操场，甚至洗手间全都找了一圈以后，依然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季楷扬。”邹子恒从楼梯间走上来，身后还跟着苗家豪，“找见人了吗？”

”没有。“季楷扬摇摇头，往办公室走。

“季楷扬，对不起啊，我......”苗家豪的声音从身后追过来。

季楷扬听得气不打一处来，他都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过去的，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抓住了苗家豪的衣领把他掼在了墙上。季楷扬瞪了他半晌，最后手一扔松开他，苗家豪脑袋撞在瓷砖上，很清脆的一声。

肯定特别疼，苗家豪眼睛都红了，但没敢哭出来。

“现在和我一起去办公室和老师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一遍。” 季楷扬指着他鼻子，“你先别急着哭，找不到人有你哭的。“

李琬不在，办公室里只有等着去上晚自习的英语老师，她按照惯例给保卫科打了电话调校门口的监控。又翻出学生信息表，联系易辰父母。

“这家长怎么不接电话呢。”宋舒鸥接连拨了两个号码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老师，易辰爸爸在外地出差，他这段时间住我家的。你给我妈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