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老 (叶芫)

“逗猫赶狗打游戏，不止四五岁，你十四五岁的时候干的也是这种事。”

“你少胡扯。”

”行了，你房间书架上好歹还摆的都是普鲁斯特和马尔克斯，都到市图来了，能不能找点对你来说正常的书看。”季楷扬敲敲桌子。

“你不懂，那是文科生装逼专用书籍，我买回来就翻过一次。”易辰摆摆手，“再说了，绘本也可以很高级的好不好？”

季楷扬点点头，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地说，“但我想那样的绘本应该不会是注音版吧？”

易辰低头看了一眼书上的拼音，撑不住笑起来。

“小声点。”季楷扬也跟着笑了。

“哎，没办法。我是个没追求的人。“易辰越过桌子，挤到他身旁坐下，想想，又纠正自己，”不，我追求你。“

季楷扬又是好笑又是头疼地压压眉，”回你位置上去。“

“不。”易辰手趴在桌上，歪着头看他，“你看书啊，我看你不行吗。”

季楷扬拿他没办法，当真就不和他说话，转头专心地接着看书。易辰在旁边老实了不到五分钟，又把头凑过来，“我和你一块儿看。”

季楷扬翻到封页，指指上面的索书号，“你去拿一本不行吗？”

易辰摇头，”别说话了，耽误时间，快点认真看。“

他坐得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对着书页眼睛都不眨一下，半晌，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看出什么了吗？”

易辰有气无力地点点书页最上方的标题《建筑空间组合论》，暗想自己当初和季楷扬赌气去念了文科还真是个正确的选择，这玩意儿看着真是太痛苦了， “你打算学建筑学？”

时间已经将近五点，虽然没什么人，他俩声音也一直压得小，但老在图书馆说话也不太好，季楷扬把书放回原位，和易辰一起走出图书馆，才说，”在考虑，到时候还要看分。“

“你怎么可能分不够？”易辰跑到旁边便利店买了两瓶冰可乐，“不过学建筑要比其他专业学得久吧。”

季楷扬拉开易拉罐，正要回答，又听易辰很愉快地接下去，“那也没事儿，到时候我先出来工作，就可以养你了。”

“我为什么要你养？”

“因为我愿意啊。”易辰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我都不知道你在得意什么？“季楷扬把自己手里的可乐递给易辰，又拿过他手里的来开，易辰不止一次开易拉罐划破手，所以只要他在基本就不会让易辰自己动手。“考虑好读什么专业了吗？”

“随便吧。”易辰说，“文科选择本来就少很多，到时候看你吧。”

“看我什么？”

“看你去哪里念啊，我感觉应该考的还行，到时候争取报一所学校，再不济也得一个城市.....干嘛？“他见季楷扬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顿时有些委屈，“难道我们要异地吗？”

季楷扬缓和一下神情，主动拉了拉他的手，“在一块儿当然好，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有一点儿你自己的想法，你老是......”

“有啊！我的想法就是你啊！我还需要有什么想法？我去想别人？“易辰原本考虑要是分比预估的低，就不管专业了，哪怕调剂都要和季楷扬到一块儿去，结果这还没开始报，季楷扬就泼冷水给他，立刻又暴躁起来。

“你吼什么？”

周围的行人投来诧异的目光。

易辰噤了声，黑着一张脸，把易拉罐捏得直作响，可乐全洒在了手上。

他们隔着一步的距离在太阳底下站着，六月的蝉疲倦的叫声显得格外刺耳。

“我就想和你在一块儿怎么了？你都答应我了。”易辰声音低了，想起刚刚有人路过时季楷扬的话，又问，“你是不是害怕被人知道？所以想要离远点儿？”

“我怕，但是没打算不面对。只是不想让你吵，你想到哪里去了？”季楷扬平静地说，“我也没说要异地，我们之间是有信任的，你真的没有必要......”

“那我也想分秒必争。”易辰打断他，“有错吗？”

他梗着脖子，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季楷扬心一下子软下来。他要时时刻刻就时时刻刻吧，季楷扬想，只看着我也没事，反正我又不会离开他，总是管他一辈子的。

他把易辰拉到旁边的巷子里，买了瓶纯净水，替他冲着手上的饮料，又拿纸巾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擦干。

“好了。”季楷扬温声说，“是我不好，就去一个地方念大学，行吧？不分开。”

易辰任他动作，也不挣扎，只是把头扭向一边。

季楷扬玩笑道，“不生气了。你前段时间可不敢这个态度啊，脾气越来越大了。”

“我前段时间在追你，现在你是我男朋友了。”易辰僵了僵，又辩白说。

“哦，男朋友就可以生气，那不该答应你的，待遇太差了。”

“但是你已经答应了。”易辰转头偷瞥一眼，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无理取闹了。

“对，我答应了。”季楷扬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心念一动，借着树木的遮挡，飞快地吻了下易辰的唇角。在易辰还没回过神之前勾住他的小指摁了一下，“不过只是我答应，这协议实在是太不平等了。所以你也得答应我，以后不准吵架了。”

“那不行。”那一下吻得易辰没了脾气，他努力忍住自己想笑的冲动，“那你得贿赂我。”

“我怎么贿赂你？我刚刚不是贿赂过了吗？”季楷扬似笑非笑。

”你贿赂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易辰微微扬起脸，手指却挠着季楷扬的掌心。季楷扬左右看了看，巷子里没有旁的人，只有围墙上有只白猫懒洋洋地趴着。

季楷扬心里叹口气，纵容却又带着隐秘的欢喜，靠过去打算吻他。原本这只会是个蜻蜓点水的接触，易辰却在碰到的一刹那，猛地扣住了他的腰，不让季楷扬离开，一点一点缓慢撬开他的唇缝，加深了这个吻。

这下真的什么都听不到了，巷口的车流，恼人的蝉鸣，那只白猫终于喵了一声从墙头上跳开......

这个吻实在太长了，他们连呼吸也忘了，易辰有一瞬觉得自己想要窒息了，但还是不想放开。

忘了到底是怎么结束的，易辰把着季楷扬的肩，头埋在他胸口，笑得全身都在抖，“你好甜啊......”

“好了。”季楷扬耳根发红，"站直，街上呢.....“

易辰直起身，左右看了看，“没有人。”他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唇，眉眼的色彩丝毫都藏不住，像只餍足的猫，“我还想再试一次。”

“你.....”

季楷扬来不及推开他，温热的唇又一次贴过来，剩下的话被吞了下去。

他说得对，季楷扬闭上眼睛前想，真的很甜。

第四十九章

时间如流水，匆匆而过。高考后想着等分是一件多么漫长的事，可真的等成绩出来，一切尘埃落定，也就只是眨眼之间。

易辰算是超常发挥，挤进了年级前十。季楷扬报了J大的建筑学院，他本来打算跟过去念新闻，季楷扬劝了一下午，最后终于妥协去了旁边的F大。

“你既然决定念新闻，F大的新闻系的排名比J大好，两个学校离得又不远，还是每天都可以见面的。“

说这话时，已经是七月底了。他们坐在观光车上，准备去山上露营。

放假以前，易辰本来想着和季楷扬毕业旅行。但是去太远的地方，离开得太久，张韵那里只怕是瞒不过的，所以计划了许久，最后也只能作罢。这次露营是上次初中同学聚会以后，几个同学提议的。放假这么久，大家都有些无聊，很快就达成了一致，除了那些实在走不开的这次一共有二十来个同学去。露营地不远，在五十公里外某座山上的草场，那座山因为海拔高的缘故，夏天的气温也不过二十五六度，所以每年去避暑的人都不少。

张韵听说有其他同学一起去，除了叮嘱多注意安全，别的什么都没说没问。可季楷扬总觉得张韵应该是知道了易辰也会一同前往，只是不提而已......

“嗯。”易辰闷闷不乐地回答他，“知道了，通知书都拿到了，后悔也没办法了......”

“太欠揍了吧你？去F大有什么后悔的。“邹子恒本来一直在他俩前面一排歪着头补瞌睡，不知怎么醒过来。

“吵到你了？”季楷扬带点儿歉疚地看了看表，“你这才睡了十分钟。”

“没有，本来也睡不太着。主要是被他吓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邹子恒打了个哈欠想了想，转过头“垂死病中惊坐起。”

邹子恒一直把F大当做高考目标，但是高考分数差了点儿，要报F大只能服从调剂，没办法去自己想去的专业，所以最后还是决定留在N市学医。

“那一会儿下了车打一架吧。”易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别，我不和你打，季楷扬一向帮亲不帮理，哦，不，准确地说是帮你不帮理。你俩打我一个，还是算了吧。”邹子恒伸了个懒腰，又冲季楷扬说，” 你是不是欠他钱没还？这非得二十四小时跟着。“

“就你这区分前后鼻音的水平留在N市真的是个正确的决定。”易辰一挑眉。“再说了，我乐意跟着怎么了？又不跟着你。季楷扬愿意我跟着，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