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老 (叶芫)

“对啊。”易辰想起他家的作息时间，刚刚飞起来的心又降下去一点，他把季楷扬的作业粗略地翻了翻，“这么多，我作文也没写的，你觉得我抄得完吗？”

“你干嘛要问我？”

“楷扬哥哥......”

季楷扬看看他，这周的作业的确很多。

“你坐过去点。”他犹豫了一下，拖把椅子放在易辰旁边，“我先帮你写了，你自己这周再写一份。”

“楷扬哥哥最好了。”易辰笑嘻嘻地把自己的作文本摊在他面前，又十分狗腿地把笔递过去。

“别说话了，写吧。”季楷扬拿着笔，又强调了一遍，“真的是最后一次，下次我绝对不会管你了。”

“我发誓。”易辰信誓旦旦地保证道，虽然他们都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季楷扬不是第一次帮易辰写作文了。他有时候都在怀疑，他替易辰写的作文大概比易辰自己写的都多。写了这么多次，都没被老师发现，主要在于他俩小时候被送到同一个老师那里练硬笔字，一起练习的时候也不自觉地模仿对方，现在他们的字迹几乎一模一样。有时候稍稍注意一点，别说老师，时间久了，自己都无从分辨。

“写完啦。”

季楷扬合上作业本，易辰在旁边欢快地鼓起掌。他比季楷扬还提前十分钟写完，就一直歪着头坐在一旁，看季楷扬写。

季楷扬看了眼时间，九点一刻。刚才如果让他自己写，大概也能赶完。季楷扬在心里默默叹口气，不应该心软的。

“去洗漱了。”他起身往卫生间走，易辰也跟在他身后。

“你刚刚为什么要刷那么久的牙？”躺在床上，易辰贴在季楷扬的耳边和他说话。

季楷扬晚上起码刷了十分钟，易辰明显感觉他是最后有点儿想吐了，才停下来。

“你自己有枕头，靠我这么近干嘛？”季楷扬轻轻推了他一下。

易辰不依不饶，“你还没回答我呢。”

“你问题怎么这么多？睡不着现在就去重新写作业。”

易辰瘪瘪嘴，不说话了。

季楷扬啪地关掉灯，“睡觉。”

隔了很长时间两个人都没睡着，从对方的呼吸就能感觉到。

季楷扬知道自己说话的语气重了，他有点生自己的气，却把它撒在易辰身上。

但他要怎么和易辰说呢？说我很后悔晚上吃了甜食，觉得自己很不听话。怕牙长不好，只能多刷一会儿，减轻负罪感？好傻的。

“易辰。”季楷扬把手从被子里探过去碰了下易辰的手，“你睡了吗？”

易辰不理他。

“晚安。”

季楷扬只好慢慢把手往回缩，在即将回到自己被子里的时候，却被轻轻捏了一下。

第二章

两个人头天晚上闹了点口角，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还是有点别扭。

早知道就说句晚安了，现在到底算和好了还是没有？好烦啊。要不等他开口？

易辰喝掉最后一口牛奶，偷偷瞄季楷扬，

季楷扬抬头看他一眼，又接着吃豆芽包，并没有先说话。

易辰嘟了下嘴，“张姨，我吃完了，先走了。”

他提起书包飞快地冲出门。

“辰辰怎么走了？”张韵端着小米粥从厨房出来。

季扬楷还没来及回答，门又咚咚咚地响起来。

“怎么啦？”

“张姨，我东西拿掉了。”易辰跑进卧室。

季扬楷把剩下的包子两口吞了，“妈，我吃饱了。”

他到卧室门口一看，易辰正蹲在地上，偏头往床底下看。

“你别找了，我放书包里了。”

你不早说，还害我担心你被发现，又跑一次。易辰愤愤地想，头一抬，就撞在了床板上。

他更委屈了，站起来就跑，经过季楷扬身边还撞他一下。

“你等等我。”季楷扬顺手在餐桌上拿了个鸡蛋，“妈妈再见。”

“慢点！上课还早呢。”

两个孩子已经跑没影了。

易辰一路跑到公交站台，刚好碰上5路车到站。他喘着气往回看，季楷扬还没跟上来。

“慢死了。”易辰踢了下垃圾桶，还是没上车。

“你跑这么快干嘛？”季楷扬到了。

“车还没来。”易辰牛头不对马嘴地说。

“哦。”季楷扬假装没有看见刚刚过去的那辆车后方标了个5，“那我们再等一会儿。”

季楷扬把书包里背着的袋子扔进来垃圾桶里，易辰抱着手臂站在一边。

“痛不痛？”季楷扬偏过去看他的额头。

“不痛！”易辰梗着脖子说。

都红了，还说不痛，季楷扬把鸡蛋拿出来开始剥壳。

“走了，车来了。”

易辰上了车就一直扭头看窗外。

“你转过来。”季扬楷拍拍他的肩。

易辰不情不愿地转过头，刚才额头还只是红，现在已经肿起来了。

季扬楷把刚刚剥了皮的鸡蛋敷上去，“你别乱动啊，一会儿就不痛了。”

“本来就不痛！”

季楷扬继续垂着眼睛给他揉，“对不起，我昨天晚上不该凶你的。”

“就是嘛，你太过分了。”易辰一听他道歉，神色都生动起来，“我关心你，你还骂我。我还比你小呢，张姨平时怎么和你说的，要让着弟弟，你这是让着我吗？”

“那你怎么不说我帮你写作业呢？”他越说越得意，简直像要从座位上蹦起来，季楷扬忍不住打断他。

易辰顿了一下，“算了，不提了，原谅你了，”

“拉钩吧。”易辰把手到中间，“和好了，以后你都不许骂我了。”

“我没有骂你，就是语气稍稍重了一点。”季楷扬说。

“不管了，总之我是个大度的人，快点拉钩。”

季楷扬曲起小指和他勾了一下。两人的目光不经意对上，都笑了。

下了晚自习，易辰又回了季楷扬家。

张韵给他们班主任打了电话，让他告诉季楷扬，放学带着易辰一起。

“你爸妈这几天有事，你就先住张姨这里。”张韵把给他俩准备的苹果切成牙放在餐桌上。“阿姨过去帮你收拾点衣服过来，你和哥哥吃完，就写作业啊。”

“好。”易辰嚼着苹果，含糊不清，“他们干嘛去了，你知道吗？”

“他们没说，小孩子不管这么多，乖。”张韵迟疑了一瞬，开门走了。

易辰在季楷扬家住了快一周，期间易博川和楚静都给他打了电话，让他听张韵的话，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但对他们到底在忙什么闭口不提。

易辰就算再迟钝，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到底是干什么嘛，神神秘秘的，烦死了。”

季楷扬有天路过卧室听见楚静和张韵联系，隐约猜到一点，但他又不太确定，也不知道该怎样告诉易辰。

“你不要急。”季楷扬说，“叔叔阿姨事情结束了，就会来接你的。”

“我才不想他们来呢，把我接回去了，他们又不会在家呆着，还不是让我一个人在家。每天都说忙，一见面就吵。“ 易辰手垫着头，仰面躺在床上，闷闷不乐，”季楷扬，如果你真是我哥就好了。“

“我本来就是啊。”

“我不是说这个。”易辰偏头看着季楷扬书桌前的背影，“你明明就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季楷扬正用铅笔把易辰作业上写错的地方标记出来，“嗯，我知道。但是现在也没差啊。你本来就可以一直呆在我家的，又没人会赶你走。”

“才不一样呢！”

“只要你想，没有不一样。”季楷扬回头把橡皮擦往易辰身上一扔，”好了，别躺着了。起来改错，有个地方你都写错三次了。“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好几天，直到第二周周三卫生，易博川夫妇才出现。

当时下午的课刚上完，他正打算和季楷扬一起去食堂吃晚餐。走出教学楼，就看见楚静和易博川站在不远处的黄桷树下，两人之间隔了一段距离，并不亲密。

“辰辰，楷扬。”楚静提着手袋走到他俩面前。

“你们来干嘛？”易辰看着楚静，易博川还在原地，没有过来。

“妈妈带你出去吃饭。”

“为什么？”易辰一脸惊讶，“我还有晚自习呢。”

“妈妈和老师请过假了，你去把书包收拾好。”她说着，又摸摸季楷扬的脑袋，“这段时间麻烦你和妈妈了，改天阿姨再去你家谢谢你妈。”

“不麻烦的。”季楷扬摇摇头，易辰的手正抓着他的衣角，他犹豫了一下，“你们是有什么事吗？今天晚上是物理课，老师要讲上次的卷子，还挺重要的。”

”是有点事儿。老师讲了什么知识点，你帮辰辰记一下笔记吧。“楚静脸上浮现一丝尴尬的神情，她拍一下易辰，”去拿书包，妈妈在这儿等你。“

“到底有什么事啊？”易辰抱着书包坐在后排。从上了车，楚静和易博川就一直不说话，车里的气氛凝重又尴尬。不用上晚自习所带来的窃喜，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辰辰晚上想吃什么？”楚静答非所问。

易辰一脸不高兴地看着她，“你不要糊弄我行不行？”

“吃了饭再说。”楚静目光躲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