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具被发现于荒山野岭的女尸面部皮肤完好,很快便匹配到了区警局一周前登记一名失踪人士——孙静,三十一岁,就职于一家私立医院。有一名五岁半的女儿,和就职于某金融公司的老公。
孙静的老公名叫景臻,平日里戴着眼镜不苟言笑的,俨然一副商界精英的模样。可是在他接到警局的传讯匆匆赶到停尸间时,却在一瞬间红了眼眶。
他似乎也不敢大声哭,只是握紧了双拳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孙静旁边,揭开了盖在她身上的白布,看着昔日言笑嫣然的妻子冷冰冰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景臻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碰到了孙静的脸颊,声音颤抖着喊她:“孙静?”
警局的停尸房建的并不阔气,不大的一个房子,里面没放什么东西,会进来的只有运送尸体的警员和唤不回来的尸体。
景臻的声音回响在房间里,显得空荡荡的,莫名的多了自此以后,天地间孑然一身的悲凉感。
“景先生,节哀顺变。”华祈出声打破了眼前的寂静:“我们需要你配合,了解死者生前……”
景臻固执的打断了华祈的话:“她叫孙静,子小孙,岁月静好的静。”
华祈立刻改口说:“我们需要了解孙静女士失踪前的具体情况,越详细越好。”
——————————
“景臻那时候的情绪状态并不稳定,可以说那时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审讯时机。”陆云罹坐不住的从茶几下面将茶具拿了出来,顺便打开了茶柜,问谢知安:“喝什么茶?”
“我不喝茶,对茶多酚有些敏感,很容易睡不着。”
“行吧。”陆云罹将拿出来的茶饼又塞了回去,换了另一个抽屉掏出了一盒维C泡腾片,拿出两颗丢到水杯里,静静地等水壶里的水煮沸:“我那时候其实怀疑过景臻,因为他……恢复冷静的速度太快了,而且所说的一切都有掩人耳目的嫌疑。”
——————————
“孙静是一周前失踪的,一月二十四号晚上。”景臻坐在警局的审讯庭里,冷静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华祈:“因为她的工作原因,她偶尔会在医院值夜班,所以当晚我回家后发现她没在家,只是发消息问了她一句便没有再管了,因为我得去父母那边看一看女儿。”
华祈问:“女儿平时都是放在父母家的?”
“对,我和孙静平时工作都比较忙,没什么时间照顾孩子。不过我们原本打算的是等女儿上小学以后,孙静就辞职回家当专职妈妈。”景臻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第二天中午休息时间我发现孙静还没有回我消息,所以我就给她打了电话。”
“结果呢?”
“电话关机,医院说昨天不是她值班,到了下班点她就已经离开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景臻立刻推掉了手头的工作,一边向孙静平时玩的好的姐妹打听,一边去她常去的地方找人。
“四十八小时后正式立案,我没能找到他。”直到说到这里的时候,景臻的语气才出现了一丝波动,他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闷声闷气的说:“我告诉女儿说孙静只是出去旅游了,很快就会回来。警局那边的搜查一直没有消息,我也没办法……只是这安慰女儿的谎言说着说着,反倒成了我的救命稻草。”
华祈拿起陆云罹龙飞凤舞的记录,斜眼瞪了他一眼,对景臻说:“孙静平时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没有,她脾气很好,平日里根本不和别人红眼的。”景臻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的眉毛倏然皱起,片刻后,这才不确定的说:“不过他们医院去年发生了一起医闹事件,是一名八旬老人因为送治不及时在他们医院过世了,病人家属一口咬定是医生问题。”
华祈问:“你的妻子是主治医师?”
“不是,我妻子是那个医生隔壁办公室的,不过因为当时病人家属情绪过于激动,所以也误伤到了孙静,她的手臂处缝了二十多针。”
“为什么会因为这件事情怀疑他们,毕竟当时的情况比较混乱,更何况你的妻子与他们没有直接关系,即便他们事后迁怒,做出主动攻击你妻子这种事的可能性也太小了。”
景臻淡淡的反驳道:“你知道人心什么时候会想什么样的事情吗?我说了,孙静的脾气太好了,她根本不可能主动和别人起冲突,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件事。”
——————————
“根据景臻提供的消息,我们去找了医闹家属,毫无所获。就像七哥所说的,因为这种事情记仇结怨的可能性太小了。”
当热水倒入杯子以后,里面的泡腾片猛地一下炸开,在水杯中变成了一层白色的雾气,散发出阵阵橙子的香味。
谢知安看了一眼杯子里常见的化学反应,扭头问陆云罹:“之后呢?”
“我们传讯了所有孙静失踪前见过的人,但是大家的反应一致:孙静是个脾气很好的人,极少与别人发生冲突,当天下午孙静离开医院时也没有任何异常。与此同时我们调取了医院周围的录像,根据录像里面显示,孙静当天下午下班后开车直接出城了。”
谢知安问:“出城?”
陆云罹点了点头:“对,孙静没有给任何人说过她要出城的消息,而她就消失在了去鲁北高速的路上。”
第54章 夜谈(四)
出了北城市区以后还要开将近一个小时的车才能到达鲁北高速的收费站,而就在这段路上,有很长的一段距离是没有监控录像的。
这条路连接着北城的不同区域,难免有着许多分岔路口,陆云罹他们对周边的录像进行排查后,于一条通往城隍庙的小路上发现了孙静的车子。
孙静的车子除去表面落了一层灰外保存完好,并没有被强行破坏的痕迹,可以看出孙静是在这个地方自行下车的。
陆云罹看着周围荒芜的田地,不知道孙静在这里停车是无意识的还是说有意为之。
总不能是下车解决三急,那未免也有些太不讲究了。
“看样子她应该想去城隍庙。”
因为隧道中的碎石清理已经正式开始了,所以华祈跑过去充当‘监工’了。现在是邱明远和陆云罹来到了车子停放的位置进行检查
邱明远手里拿着从车里找出来的两个明黄色的小袋子走了下来,对陆云罹说:“这种袋子里面装的都是辟邪用的小物件,是城隍庙每年年初按照不同生肖新一年的运势给配的。一年内不能打开,等到来年初拿去城隍庙的大火炉里面烧掉再换新的。”
见邱明远说的头头是道,陆云罹挑眉:“你信这些?”
邱明远笑笑:“这是经验所得。”
————————
“我们拿着那两个明黄色的袋子来到了城隍庙进行了确认,庙里的主持说那的确是他们做的。”陆云罹伸手去沙发坐垫的缝隙里摸了摸,变魔术似的拿出一个小袋子:“就长这样。我们临走的时候明远给我俩一人买了一个。”
那装满小物件的袋子一看就没有被好好保管,表面的刺绣被撕的都有些脱线了,他的主人在第二年也没有记住去把他换了,反倒是有记忆的讲他遗落在了沙发的缝隙里。
谢知安摩挲着袋子的表面:“我想把他拆开。”
“拆吧,反正这种东西……”陆云罹无所谓的说:“应该也不是真的有用。”
闻言,谢知安立马拆开了袋子上方的绑带,将里面装的东西倒在了桌子上,用手指一下一下的拨弄着里面的符纸,小珠子还有青铜色的小斧头:“你看起来并不相信这些东西。”
“其实说不上信不信,只是因为我是个警察,我信了这些,相信我的人怎么办?”陆云罹将里面的小斧头拿在手里做了一个砍的动作:“总不能当案件出现时候去乞求神明帮忙不是吗?”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神明只是一个心灵寄托吧?觉得在无所依靠的时候想一想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就会莫名的获得活下去的勇气?”
“你可能不信,我也祈求过神明。”陆云罹歪着脑袋看向谢知安的方向,可是他目光的焦点却不知道聚在了什么地方:“完全在浪费我的时间。”
————————
“《育儿宝典》,《海底两万里》,一块手表,一个记录行程的小册子,一个项链盒子,一包纸巾和杯子。”陆云罹将桌上的证物依次翻了一遍,就连纸巾都全部拿出来检查了一遍,然而什么都没发现,他丧气的看着坐在对面的邱明远:“明远哥,你发现什么了吗?”
邱明远的嘴角抽了一下,尽量保持镇定的回答:“没有,不过比起翻纸巾袋你再翻一下行程记录表更有价值。”
气氛有那么一丝尴尬。
陆云罹干咳了一声拿起行程记录表,将椅子转了个方向独自对着墙看了起来,一副方才无事发生过的模样。
因而等到华祈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有且仅有的两个组员一人霸占了证据室的一个角落,也不说话,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
“能给我解释一下你俩这……啧,我该怎么形容。”华祈带着屋外的一股冷空气突兀的冲了进来,嫌弃的看着桌上少的可怜的证据和两个组员,不抱希望地问:“发现什么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