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泽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安抚道：“没事的，接吧。”
温辰意犹豫着接通电话，方景的咆哮迫不及待地冲出了听筒，震得他耳朵发疼：“温辰意！！”
这个晚上无疑将会成为方景难熬的一夜。他不久前才从庆功会里出来，一晚上收发了不少名片，原本满心高兴，结果还没走出酒楼门口，就被温辰意扔了一个巨大的炸弹。
方景从来都不知道温辰意还有这么个小号，当然如果他知道，他绝对不会让这个小号存活那么久，最起码绝对不会让这种乌龙发生。
他可万万没想到，温辰意下午说要出柜，晚上就果真离出柜不远了。方景感觉，自己现在距离疯掉真的就差那么一点。
温辰意一听方景连名带姓地喊自己，就知道对方气得不轻，连连道歉：“对不起方哥，是我的错，都怪我发的时候没有认真检查……”
“认错的事押后，你先说说那小号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是这样的……”
温辰意硬着头皮，从头到尾跟方景解释了一遍。做是一回事，复述又是另一回事，他在小号上的黑历史数不胜数，一条条数下来，温辰意自己都说得不好意思。
方景听罢，差点想在去往华海的半路上晕过去，根本不知道该骂他什么好，哑然半晌才冒出一句：“你就那么喜欢向泽吗？！”
方景声音不小，坐在旁边的向泽也听得一清二楚，从手机里抬起头，朝温辰意轻轻一笑。
温辰意顿时双颊通红，不知如何反驳，结巴着道：“我，我……”
“算了。”方景也不是第一天才认识温辰意，他万分无奈地道，“你觉得要不要发声明？或者有没有想过能往哪方面解释？”
公关部那群家伙压根不必指望，想出来的点子还不如方景自己。
温辰意捅了这么大一个窟窿，心里也很急，可在这方面依旧毫无头绪。他咬着唇思考半天，旁边忽然伸过一只手，将他的手机接了过去。
“方景，我是向泽。”
“这个时间你们居然还在一起？！”
温辰意在旁欲言又止，向泽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做口型道：“放心。”
这两个字竟莫名地让温辰意感觉安心了不少，
向泽将手覆在温辰意的手背上，对方景道：“这件事可以交给我吗？”
向泽也是第一时间收到消息的，温辰意删掉微博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找关系着手处理，同时还做了些别的安排。
方景有些迟疑：“你打算怎么办？我建议慎重些，华海不一定能达到你的要求。”
“没关系，有燕明就足够了。”
“燕明不可能帮忙吧？”
“会的。”向泽弯起嘴角，看了温辰意一眼，“因为，我也有一个小号。”
“……”方景简直无话可说，这两人有事吗？把开小号当情趣？
可他也来不及考虑其他方案，只能道：“你先说说看。”
向泽将自己的打算简述一遍，待方景应下以后，才挂掉电话，转向温辰意，后者仍一脸呆滞地看着他。向泽在温辰意的脸上轻轻一捏：“时间太紧，没能跟你商量，抱歉。”
温辰意皱起眉：“可是你……”
向泽道：“没事的。”
温辰意神情复杂地看着向泽打开微博，在他按下发送键前，还是忍不住扯住他的手臂：“我说真的，你没必要舍命陪君子……”
“我不陪君子。”向泽打断他，在黑暗中亲了一下温辰意的唇，“我只陪你。”
手机顶端显示发送成功，整个微博陷入另一股沸腾当中。
四九二的微博十秒前更新，只有一张照片，图上是一个巨大的壁柜，摆满了温辰意的专辑和杂志，角落处一格有几座奖杯入了镜，最显眼的是那两座底座刻着“向泽”的千爵奖奖杯。
向泽用大号转发，配字是：“My treasure.”
温辰意刚开始也以为向泽会走和自己一样的路子，假装发错照片就算了。谁能想到他会大摇大摆地公开，自己扯掉自己的马甲，还一脚踹开了柜门。
他很久以后还记得那个微博瘫痪的晚上，他和向泽怕是已经被程序员们永久拉黑。
当然，把他们送进黑名单的可能还有华海和燕明的公关团队。
温辰意甚至一度怀疑，方景答应向泽的主要原因，是觉得不能自己一个人疯。那天向泽发完微博以后，他的经纪人一晚上足足给他打了五十个电话，最后向泽干脆把方景的电话号码发给她。那两人约摸是惺惺相惜去了，之后世界竟奇迹般地安静了许多。
向泽的微博成功帮温辰意吸引了不少焦点。毕竟温辰意磕CP都是过去时，现在小号里更多的都是作为小粉丝的日常，但向泽却不一样，分析贴还明晃晃地挂在首页，证据不能更确凿。
燕明这下不想帮忙也要帮忙，替向泽压热搜的同时还得帮有关联的温辰意也压一压，实在压不住的，便只留下些正面导向的留言。到最后，首页基本上只剩下过年般的气氛，与MASS放的那首曲子还颇为相衬。
“我听说，他们还把那天晚上叫做‘择意之夜’……哎我的天，这谁起的名字？”
“嗯，水准差了点。”
“还有叫小年夜的……”温辰意表情一言难尽地放下手机，“对了，你有跟橘子道歉吗？”
“有，但我怀疑她把我拉黑了。”向泽无奈道，自那天起橘子就没回过他，仿佛试图以此逃避现实。
温辰意靠在车窗上笑：“正常操作，换作是我，我也承受不住。”
向泽神情无辜地耸了耸肩，他把方向盘往右一打，随后缓缓将车停下：“到了。”
温辰意朝外面望去，远远便看见葱葱郁郁的山林下，立着一块块灰白的石碑，四周寂静如斯，只剩偶尔传出的鸟鸣。他敛起笑意，捧着一束白菊下车，与向泽一同走进墓园。
“还好，他没来过。”
温辰意低声嘟囔，将白菊小心翼翼地放在墓碑前。他从向泽手中接过点燃的香，闭上眼默念几句，将香插进小香炉里，袅袅白烟如丝般往外飘。温辰意站起身来，低声道：“妈，我和向泽来看你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的没说出口，到最后，还是像以前一样念叨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生活和工作。
温辰意本是想告诉她，温剑华又进去了，绝对不会再有机会来打扰她的清净，但他转念一想想，他的母亲兴许连这人的名字都不想听见。
其实温剑华那天在宣传会后台闹的事并不算大，加上救场的保安们，知情人也不过十个，光靠向泽那道小伤，想要把他塞回监狱里安分地待上十年八年实在有点难度。然而老话说得好，恶有恶报，警方原本只是想通过他的手机记录，寻找勒索温辰意的证据，不料想却发现了别的端倪，最后在温剑华的临时出租屋里，翻出了一袋子白粉。
温辰意实在是没想到，温剑华这人还能刷新过分的底线，竟然一出来就染上那玩意。他千方百计地寻钱，压根就不是为了赌债。
温辰意叹了口气，俯身轻轻擦净落在照片上的尘埃。那照片本就泛着黄，里面的女子眉目精致，神情柔和，一双眼眸像是噙着光，无论长相和气质，都与温辰意有个八九分相像，这也是温辰意生来最庆幸的地方。
他的母亲年轻时也曾名扬一方，凭着一手好钢琴得了不少奖，年轻时是女神级的存在。许多邻居都曾好奇，她为何会选择嫁给温剑华，但事实上温剑华当年一度风度翩翩，小提琴在本市独占鳌头，和他的母亲在校园里被称为双璧，他们在一起时，还收到过不少祝福。
温辰意遗传了他们出色的音乐细胞，从母亲那里学来优秀的钢琴和厨艺，但还没来得及上过几节小提琴课，温剑华便染上了酒瘾和赌瘾。小提琴被卖了，钢琴也难逃一劫.温辰意还记得在那个下午，他抱着自己的玩具，眼睁睁地看着温剑华将琴盖砸在他妈妈的手指上，尖叫、哭喊与怒吼混成一团，钢琴暗自久久回荡着琴键的回音，像一声凄凉的悲鸣。
自那日起，钢琴没了，温辰意的家也没了。
“我妈手指受了伤，之后再也弹过钢琴。”温辰意边下楼梯，边道。
向泽不是第一次和他来这里，却很少听温辰意提起家里的过往。向泽停下脚步，忍不住握紧温辰意的手，将他搂进怀里，轻声道：“都过去了。”
“我知道。”温辰意靠在他肩上，忽然举起两人交握的手，“哎，如果我妈知道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
向泽侧着头想了两秒，道：“她早就知道了。”
“不会吧？！”
“真的。”
“她怎么从来没跟我讲过？”
向泽却只说：“她很爱你。”
温辰意轻轻抿唇，忍不住感叹：“我妈什么都好，就是看人的眼光实在是太差。”
“没关系，你的眼光不错。”
“……不要脸。”温辰意瞪了向泽一眼，拉着他快步往前走去，催促道，“快点，他们待会又要说我们迟到了。”
向泽轻轻一笑，道：“好。”
今天晚上MASS不营业，场地专门提供给罗岩举办内部派对，说要给温辰意庆祝巡演大获成功，基本上邀请了温辰意的所有好友。温辰意心里门儿清，说到底罗岩真正想祝贺的还是温剑华那回事。
他们赶到MASS的时候，众人已经来齐大半。温辰意刚一进门，安颜便像风一般朝他扑过来：“阿意！”
温辰意笑意盈盈地张开手想迎接他，结果两人还没碰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从后面伸出手，将安颜一把捞了回去，带着警告的语气道：“颜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