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峥跟费承向来没有什么招呼打,见他们几个人聊得来,他也不说话,反正他只是陪贺从容而已。进了房间,几个人坐在一处,适时聊天,偶尔搭话。楚文、罗尧恪、费承跟另外一个小开凑了个桌,开始打麻将,上次没场地,只能打牌,他们几个其实更喜欢打麻将,这里正好提供了麻将桌,逢年过节,费承跟楚文都喊人通宵打麻将,贺从容对这种活动没什么兴趣,一向呆到10点就回去了。
楚文旁边坐着女朋友,费承旁边坐着席洲,小开跟罗尧恪两个人对家,旁边没人,显得有几分冷清,贺从容还是坐在一旁,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楚文瞄了眼那汽修工,长得倒不像个小白脸,若真要比,费承还比他白净几分,这男孩剃着平头,鬓角不长,眼眸沉静,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身上有股野性,不说话,坐在旁边陪着费承。
真不知道费承中了什么邪,最近这段时间,只要有活动就把这个男孩带着,逢人就介绍,以前谈女朋友也没见他这么殷勤。
庭院里红枫不断落下,漂在水里,黎峥站在树下,点了根烟,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于小心眼,他那可怕的占有欲又在作祟,他看见贺从容跟别人说话他就忍不住,更不要说他看向别人,但他心里明明清楚,贺从容除了他,根本不会喜欢别人。
没错,他就是这么灰暗的人,根本不是贺从容心里那个温暖的黎峥。
刚才他见一个小开凑近了贺从容,两个人交谈甚欢,那小开坐得离他很近,交头接耳,显得亲密至极。即便没听见对话内容,他也不舒服,于是借口跑出来抽烟。贺从容不知道他醋意大发,也没在意,于是黎峥这里憋得更难受,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太过小心眼,一切都不至于,他疯狂的占有欲只想把贺从容囚禁在身边,他劝服自己,这是病态,可无论怎么自我劝说,他都无法让贺从容跟别人有过密的举动。
那女孩看一看便罢,可是这小开,实在让黎峥有点不爽。
他跨进房间,见贺从容跟那小开还在说话,而且靠得越来越近,他便有些恼了,走过去,坐在贺从容旁边,发出很大的声响,小开跟贺从容两个人立刻不说话了,一齐看向黎峥。
“没事,你们继续聊,不用管我。”
他随手拿了桌上的梨子,拾了把刀,就开始削梨子。贺从容一开始还没注意到黎峥异样情绪,直到他走回来,坐到自己身边,他就察觉到了。黎峥的身上有股浓重的烟味,出去肯定抽了不止一根,虽然嘴上说没事,可谁看那张脸都知道他在生气。
但是贺从容没有停下交谈,反而跟小开聊得更欢。一是事关公司项目,二是,他还没看过黎峥吃醋,新鲜极了。
那小开不知道黎峥是什么人物,但既然跟贺从容走得近,自然也不是普通人,于是尽量忽视那团飘在他头上的乌云。
电闪雷鸣,随时下雨。
“张嘴。”
黎峥把梨子削完了,伸手就把梨子递到贺从容面前,雪白梨子剔透晶莹,品相极佳,没有一丝污垢,看起来汁水丰厚,贺从容也不推辞,就着黎峥的手就咬了一口。果然,梨汁顺着贺从容的唇角往下流,黎峥来不及抽纸,伸出拇指拭去他嘴边的梨汁,等他吃完一口,又把梨子送上,黎峥抽了两张纸在手上备着,只要贺从容需要,他就给他擦,伺候得贺从容舒服极了,仿佛黎峥天经地义该照顾他。
饶是小开再迟钝,也能看出这两人亲密到何种程度。
他赶忙结束了话题,就算他对贺从容再有兴趣,也能看出黎峥的“领地意识”了。
等小开一走,贺从容转过脸来,面对面看着黎峥,狠狠咬了一口他手上的梨子,嘴里险些又咬出梨汁,赶忙用手捂住。黎峥先他一步,用纸抵上了他唇角渗出的汁液,目不转睛地望着那被梨汁浸润的红唇,手下触感柔润温热,险些丢了魂。
贺从容突然起身,附在黎峥耳边,边嚼梨肉,边道:
“吃醋了?”
“……”
黎峥没说话,依旧拿纸巾擦贺从容的嘴,力道很轻,温柔得让人以为他脾气很好。
“怎么不说话。”
贺从容咽下梨肉,喉结滚动,手指轻轻搭上黎峥的手腕,指腹贴着他手腕内里的细肉,一圈圈摩挲,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的音量道:
“他来跟我谈项目,你别生气,好不好。”
“嗯?”
其实黎峥给贺从容撩得快起火了,但他在奋力忍耐,虽然跟麻将桌那儿隔着屏风,但一旦有什么动静,房间里还是会听得一干二净。
他只好把梨子塞进贺从容的嘴里,脸色稍霁:
“我没生气。”
按理来说,贺从容滴酒不沾,今天谁都拦不住他,黎峥给他挡酒他不要,一杯接一杯地喝,喝到凌晨,席间说话时他也不搭腔,只是喝酒,但大家都能看出来他兴致高涨之极,楚文看,贺从容是谈成项目高兴,费承看,估计他跟黎峥有什么新进展高兴。
席洲坐在费承身边,也没少喝酒,酒好喝是一方面,氛围是另一方面,分好了房,两人一间,各自回房间去了。
贺从容不能喝酒,但酒品不差,不大呼小叫要酒喝,只是脚步虚浮,东倒西歪,黎峥把他的手搭在肩上往前走,他们两个人住三楼,还要爬两层,贺从容好几次险些撞在墙上。
那头席洲也喝多了,但还没到搀扶的程度,只是把头靠在费承的膝上,说靠一会儿再走。
打开`房门,开了灯,贺从容似乎尚存一夕理智,嘴唇贴着黎峥耳根,温热的气息犹如酥麻电流走过:
“我先去,厕所。”
黎峥点头,看他扶着墙慢慢走进去,舒了口气,这才开始打量房间,标准间,两张床,这里地处郊区,看不见城市的繁华灯火,黎峥开了电视,什么也没看,当作背景乐,他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刷了十来分钟,见贺从容还没出来,一下慌了,他连忙起身冲进厕所,谁知贺从容坐在马桶盖上,一手担在池子边,头枕在胳膊上,睡着了。
他走上前去,缓缓晃动贺从容的胳膊:“洗完澡再睡?”
“起来,别在这儿睡。”
他捧起贺从容的脸,手下的肌肤丝滑柔嫩,贺从容被迫仰起脸,眼睛还闭着,睫毛在眼底落下阴影,平稳呼吸被打乱,他渐渐睁开眼,手攀上了黎峥的肩,酒气喷在他的脸上:
“帮我刮胡子。”
见他唇边略微有一些青色的胡茬,并不影响,但怎么样都要顺从贺从容的意思,黎峥道:“带剃须刀了?”
贺从容点点头,伸出手指向地上的包,两天一晚,稍微带了点东西,又不多,黎峥拿他没办法,只好去他的包里翻找剃须刀,找了半天也没翻出来,贺从容的脚步很轻,没让黎峥察觉,便已经走了出来,他突然倒下来,重重砸在黎峥背后,两只手搭在他的肩上,一口咬上他的耳朵,言语暧昧:
“笨死了。”
黎峥怕起身把贺从容弄倒,于是两手把着他的手腕,缓慢地将他拉到一边,担着他的手腕落在肩上,贺从容垂着脸,似乎说完那句话又睡着了,犹如毫无攻击性的幼兽,柔软地倚靠在自己怀中。
头顶的聚光灯打在贺从容的脸上,睫毛上像落了一层霜,他皮肤白得透亮,喝完酒后,颈脖泛起一层浅薄的红,细致得如同被人精心呵护的洋娃娃。黎峥生怕把这满怀精致打碎,抱着他时动作轻缓,指尖不敢用力。贺从容一团烂泥地倒在他怀里,一个挣动,赖在他的肩上,两手穿过黎峥的腋下,紧紧地抱住了他,用力一推,黎峥的后背重重地靠在了墙上,在颈间的温热头颅攒动着,互相摩挲着身体,贺从容浑身像条蛇,他僵硬地站着,一动不敢动,一硬一软,同样火热的两副躯体,只是蹭了这么几下,黎峥便已经起了反应。
他感受到了,贺从容也起来了。
黎峥没推开,他知道自己舍不得推开贺从容,他已经推开他太多次,每次推开,像是生生割掉自己身上的一块肉,他举起双臂,用更猛烈的力气将贺从容圈入怀中,他埋首踏入万劫不复的幽深地狱,自此不回头。
两人的呼吸紊乱,彼此不可自持地颤抖着,贺从容不敢挣动,黎峥抱得他极紧,他从来没有这样搂着自己,这一瞬间,贺从容觉得自己变成了黎峥的所有物,这种感觉妙不可言,他希望自己是黎峥的,他愿意把一切都给黎峥,只祈求他狠狠地占有、掠夺,予取予求。
贺从容被黎峥搂在怀里,轻轻地呼了一口气,他快呼吸不上来,微张着嘴,想获取更多氧气,可他不愿意黎峥放开他 ,即便呼吸不上来,他也愿意窒息在黎峥的怀中。痴迷甚至癫狂,这份爱超出贺从容的掌控,他从未如此爱过,这样的爱像炙烈的火、厚重的土、瓢泼的浪,生生要吞噬他们两人的所有灵魂,才肯作罢,这样深沉贪恋的尽头究竟是什么,他不知道,黎峥也不知道,如果要毁灭,那便毁灭了吧,他不在乎。
两人抱在一起许久,黎峥久久不动作,贺从容两手刚要解开束缚,黎峥却抱得更用力,头埋在他的颈窝处,低哑的嗓音在醉酒的贺从容听来迷幻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