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变 (斐成章)

等到吃完饭，医护人员开始分发药剂时，鄢楼特地换了个位置，坐到了傅蓝必经的那一排。
在对方走到身边后，他一把拉住了傅蓝的胳膊。
傅蓝受到了小小的惊吓，随后低声斥道：“你干吗，放开我。”
“我说你今天怎么一脸丧气，”鄢楼玩味的把视线转向陈微扬和祁子希的方向：“原来事出有因。”
“关你什么事？”傅蓝斜了他一眼。
鄢楼语气轻快，甚至有点幸灾乐祸：“你失宠了？”
傅蓝目光变得愤怒：“你说什么？信不信我现在就把医生叫过来？”
鄢楼脸上还是笑意盈盈的，他满不在乎的放开了傅蓝的手，说道：“天天哄人也会累的，陈微扬可没兴趣养小孩。”
拿起桌上的药，一口喝了下去，鄢楼说：“改改脾气吧，小朋友。”只留给傅蓝一个挑衅的笑容，然后离开。
傅蓝站在那里，抓着药瓶的手指用力到扭曲，他低头看着鄢楼喝完药的杯子，眼神明灭不定：一个精神病人，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

从市图书馆回来后，腾杉对整座疗养院的布局稍微有了些深入的了解。
他尤其在意的是图片上位于第三层的那处突`起。
此时，他正站在疗养院的楼下，看着早已修补整齐的外墙思考着。
三楼的墙面和其他楼层看不出任何区别。
走到差不多的位置，腾杉试了试宽度，觉得这点距离对于成人男人来说，过于狭窄了，几乎无法正常通行，只能够侧着身体。
半人宽，能藏下什么东西？
抬头看去，他知道那一片是赵源的专属区域，挂着锁的铁门平时根本没人会靠近。
如果真的打算进去，就得想个办法才行。
但是，
腾杉沉默着，三楼真的会是自己需要找到的地方吗？

重回疗养院，果然那里是铁门紧锁。
也许……可以强迫赵源开门。可这里基本属于那个人的地盘，一旦惊动，再要深入查就困难了。
最重要的一点，腾杉认为囚`禁周胤白的地方，赵源可能也并不十分清楚。这扇铁门之后的真相应该不是自己最需要的。所以他在犹豫。

最后，腾杉还是选择离开。
在下楼时，他经过了一层病人的住处，这里很安静，像是病人们的休息时间。
正想继续走到大厅，他却在拐角处遇到了一个人。仔细看去，才发现那人就是傅蓝说过的鄢楼。
他曾和鄢楼擦肩而过一次，只是彼此没有说过话。
这次，腾杉仍旧没打算说点什么，他不惊讶对方的行动自由，很大原因可能是由于陈微扬的缘故。
然而快要经过鄢楼时，腾杉突然被叫住了。

“警`察先生，”鄢楼懒懒的靠着墙，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容，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想找什么。”
腾杉停住了脚步，他回头，看向那个人。





第33章 33
白天，巡视的保安比较少。
尽量避开那些人，鄢楼穿过长廊回到了自己房间。
他坐在那里，只觉心脏跳的有点快。
窗外的阳光直直刺在他脸上，火辣辣的烫。他就起身，“唰”的把窗帘全部遮了个严实，然后才逐渐放松冷静下来。
就在刚才，他主动告诉了腾杉一件事。虽然没有明说，但鄢楼知道，腾杉肯定明白自己在讲什么。

被陈微扬禁止的地方，那里藏了一个秘密。
是陈微扬不会说出来，而自己也无法了解的秘密。
但鄢楼却能猜出，这个秘密也许和失踪的周胤白有关系。
陈微扬为什么会有周胤白的证件？那应该是作为一个警`察从来不会离身的东西。

其实鄢楼并不在意周胤白的死活，实际上，他也懒得和警`察有牵扯。
只是这件事不一样，因为主角是陈微扬。陈微扬和周胤白，明明这两个人表面看去毫无关联。
一直以来，鄢楼认为自己不会太在意陈微扬和其他人的感情，比如傅蓝。他觉得能在陈微扬的生活中占据那么一小部分，就已足够。在这之前，他始终是这么想的。就连傅蓝对陈微扬明显到白痴都能看出来的爱慕，他都可以毫不在意，甚至加以调侃。
可是鄢楼发现自己还是错了。
原来他不是不在意，而是他不在意傅蓝而已。因为傅蓝不会给他任何压迫感。潜意识，鄢楼认为陈微扬不可能喜欢那种像没长大似的小鬼。
对于周胤白，这个人则是完全不同的。
周胤白带着他们所没有的光彩，以及外面世界的人气。这是疗养院不可能存在的东西。
也是会对陈微扬造成诱`惑的吸引。
所以鄢楼很在意那层地下室里到底有什么，是有着关于陈微扬和周胤白的所有隐`秘吗？
他无法停止那股迫切寻求真相的欲`望。
他几乎有些自嘲的想着：原来，自己居然这么的喜欢陈微扬。

很久之前，鄢楼总以为是疗养院的日子太无聊，是太寂寞。
陈微扬的到来仿佛一种新的精神，那个人年轻、温柔，在这个抑郁灰暗充斥着精神病人的地方，显得那么与众不同，一下子就吸引了自己。
鄢楼突然打了个冷颤：是……就是这样。当时他也是被从外面世界走来的陈微扬而打动。
现在陈微扬也一样，只不过打动那个人的是周胤白。
也许傅蓝说对了一句话：陈微扬不会喜欢一个精神病人。

鄢楼想笑，可是笑容勉强，比哭还要难看一点。
他承认，这一次是利用了腾杉。他想让对方帮自己看看真相。
即使最后被陈微扬发现，也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他不过是说出了一个存在着可能性的地点。之后的一切，全是那个警`察主动去调查的，不是吗？

******

腾杉有时不得不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在意疗养院某一处奇怪的地方，而忽略了更多的线索，导致陷入一条死胡同。
就像现在，或许这家疗养院从来就没有所谓的正常。它从里到外，到处是扑所迷离的盲点。
怎么会忽略呢？毕竟在查阅资料的时候，就有写过疗养院的地下设施和各种功能。
思来想去，腾杉觉得自己太在意赵源和白雪了。当时调查周胤白失踪，这两个人表现的就不对劲，尤其白雪，一眼便能看出她在撒谎。赵源为什么要把第三层的那么大一片区域都上锁？周胤白说的怪物又是什么？腾杉相信周胤白不会骗自己，而且，从上一次树林里发现的残`肢看来，确实不像人为。
也许赵源是牵扯到了周胤白所说的怪物，更有可能还是导致周胤白失踪的原因之一。
但既然是陈微扬要和自己玩这场游戏，那么对方肯定有着不一样的筹码，是完全属于私人的连赵源也不知道的筹码。
那会是什么？只可能是周胤白的囚`禁地点。
或许是因为太熟悉，又或许是有私心，从头到尾，腾杉始终无意识的偏离了调查重心。他还是被陈微扬牵着鼻子走了。
疗养院有太多疑问要去解开，但他现在的重点是赢得两人之间的游戏。
没错，游戏早就开始了，甚至都出现了第一个受害人，就是被肢解后丢弃在树林里的那个人。
那应该是个病人。
腾杉认为，自己应该要尽快集中精神了。他要尽可能多的救下这些人才有胜算。
当然，也还有另一种方法，就是——直接找到周胤白。

站在通往负一楼的入口时，腾杉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是鄢楼提示过的地方。
如果让他自己来找，恐怕大半年都发现不了。
这里可以说是位于疗养院的正后方，倒是临近花园。同时这儿也没有太多活动过的痕迹，可见鲜少有人出入。墙面和角落甚至都爬上了点点青苔，地面落满了泥土。
疗养院似乎特别钟爱铁质的门。在腾杉的面前，挡着的是和赵源那层楼一样的铁门，门后一片昏暗，几盏橘色的照明灯发出力不从心的光，根本无法让人看清地下那条走廊到底是什么模样。

腾杉试着推了推，果然锁的严实。
他还在思考着这些蹊跷，却有笑声突然打断了所有思绪。

没想到会有人出现，腾杉后退一步，瞬间身体有了戒备的姿态，他朝声音来源方向抬头看去。
就看见楼梯上，陈微扬正站在拐角处，他稍稍弯了腰，胳膊肘抵着木质扶手，两只手捧着脸，笑眯眯的开口：“我吓到你了？”
腾杉这才缓下警戒的神经，他靠着墙说道：“有一点。”
“谁让你大晚上来这里？”陈微扬逗他：“也不怕闹鬼。”

没有立刻回应，腾杉的目光先不动声色的扫视了陈微扬一遍，他发现面前这个人还戴着眼镜，身上也穿了白色的工作制服，于是立刻就明白对方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巧合。
为什么陈微扬能这么精准的知道自己的行动？
腾杉一边想着一边看见陈微扬走过来。

“怎么了？”陈微扬再次问他：“真被我吓着了？”
腾杉就笑了一下。
“以前也不见你这么胆小。”走到腾杉面前，陈微扬看了眼铁门后的走廊，问道：“你想进去？”
不知道陈微扬为什么会这么主动，腾杉倒摸不透他的想法了。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陈微扬露出疑惑的表情：“如果想去，我就带你逛一逛啊。”
腾杉却莫名问道：“你工作忙完了吗？”
“忙完了。”陈微扬说着，就把白大褂脱了，挽在了胳膊里，“走吧，这可是我发现的哦，秘密基地。”还带了些小得意的对腾杉眨了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