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态度坚决,手上力道不自觉大了点儿,盛骁被他捏得倒吸一口气:“轻点儿,自己人……您这么正直,您别欺负我啊!”
“哦。”沈俊彬勉为其难地收了神通,安抚性地摸了他两下。
“那、那,那同行有没有可能?”盛骁劫后余生,“你一来,影响了别人家生意,弄得人混不上饭,狗急跳墙?”
“不会,你以为我是干精确制导的?”面对小朋友的提问,沈俊彬十分无奈。
不过他只无奈了一帧,随即便察觉到能提出这种问题,岂不是说明自己在盛骁心里可谓相当厉害?
短短几秒之内,这个念头犹如原子爆炸,在他心里膨胀了一千万立方左右,将他的虚荣心撑得满满的。
他生出了无限的耐心,格外温和地解释道:“就算有两家饭店门挨着门做生意,一家也不可能完全把另外一家的客人抢光,否则你让商业街模式怎么办?说谁把谁逼关门了,那十有八、九都是商业童话。从功能性上来说,餐饮部只是明泉的一个部门,同档次的对手是会议型五星级酒店,客户在选择时要综合多方面因素考虑。尤其我经营的这一块,就算我做得再好,顶多是为客户选择明泉增加筹码而已,并非决定项。和独立餐厅比就更不用说了,从灵活性上……”
他正说着,忽地一顿,疑惑道:“你说,程金鸣会不会吃饱了撑的?”
“嗯?”盛骁问,“Our Meeting的那个?”
圣诞宴会刚过完,盛骁就听人说Our Meeting因为广告的事被工商局处罚了,行政处罚决定书在工商局大厅的显示屏上进行公示,罚款10000元,上缴国库。
最初他也猜测过程金鸣,但是再一想,大过节的,谁会为了一万块钱这么想不开啊?
就算程金鸣曾因被沈俊彬发现收回扣而遭百翔除名,可越是穷困潦倒、一蹶不振的人越容易钻牛角尖,而那家伙现在已然东山再起了,并且历城混得有声有色,不至于为了陈年旧怨和这么自作自受的罚单铤而走险。
圣诞节当天的活动不尽人意,影响的范围也着实很小,顶多是那天到场的客人略有疑惑,对餐厅能造成的负面影响寥寥。
“他怎么会知道你早晨从那儿走?”盛骁道,“广告的事罚了他一万,一万块钱对他而言,别说让他动手了,恐怕都不至于让他特地早起。”
“我的车虽然换过,但车牌号用的还是以前的老车牌,他只要看到就能知道是我的车。”沈俊彬猜测道,“如果哪天他在路上恰巧遇见了,想跟踪我,看我去哪儿,根本一点技术都不需要,反正我也不知道哪个是他。他要是有心,不难找到我往返的规律。一万块钱当然不至于让他违法,但是……除此之外,他还恨我。”
“爱”与“恨”的肉麻程度在盛骁看来是一模一样的,无论这两个字眼从谁的嘴里说出来他都忍不住打个寒颤。
颤过之后他不由得好奇,问:“程金鸣恨你什么?”
沈俊彬困扰地皱眉:“很多。”
盛骁越发觉得新鲜:“说来听听。”
沈俊彬欲言又止,最终烦躁地叹了口气:“算了,以后再说吧。”
盛骁:“……”
“恨”在生活中并非不常见,只不过往往以其他词汇代替并加以描述,例如:愤怒、不甘、妒忌,等等。至于无法详细描述,只能返璞归真地用一个“恨”代为表达的,不难想见,多半是因里面包含了太多的爱恨情仇,实在描述不清。
盛骁疑心是自己的错觉,追问:“为什么‘以后再说’?现在说啊。我听听,分析分析,看他至不至于干这一票。”
“不用了,应该是我想多了。”沈俊彬缓缓说道,“他这个人很实际,既贪心,又惜命,没有明确好处的事他不会干。像在大马路边上袭击报复这么蠢的行为,风险高,他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明显违背了他的原则。他好不容易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他不舍得让自己掉下来。”
听起来是个自私的小人。
可盛骁莫名从这话里听出了一丝褒义,仿佛说起程金鸣,沈俊彬不屑是一回事,在不屑之余似乎还带了点儿肯定。
沈俊彬不轻易在背后说别人的不足,但也从没在他面前单独挑谁出来夸赞过,他们两人之间的主题从来就只有“盛骁”一个而已。
盛骁不禁问:“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认识他吗?”
沈俊彬坦言:“认识了。我不是说过么?我在百翔工作,第一个认识的同事就是他。”
盛骁把在温暖的房间里把被子拉高了点:“我认识你那时候,你和他的关系怎么样?”
“他应该刚刚离开京城吧,那年正好……”沈俊彬的话音戛然而止,顿了几秒,“不说了,一想起来头疼。”
盛骁:“……”
沈俊彬看日报不头疼,玩了一天手机也不头疼,一提起来程金鸣,这还没深究呢,怎么就头疼了?
盛骁一来没破相,二来他老子没破产,按说足以以不变应万变,天塌下来都不舍得压着他。可他仍脱不开是个“人”,他有一切智慧生物必有的好奇,有不由自主的攀比欲望,还有深刻的领地意识。另外,对于某件事一旦投入,他就不可能不计较收获。
他比一般男人更为诗意地明白,分手后执意要收回的很可能不是戒指,是错付的光阴,挂在脖子上的也不是装饰,或许是追悼逝去的爱情。
他的审美水平以自己为标杆习惯了,所有从他这里能拿出手的东西都得跟他一样漂亮,他愿意收下的自然也不能太差。
对于沈俊彬,他不仅要收,还要收得清晰而深刻,不容一勾一画是模糊的。
沈俊彬变了。
从前的沈俊彬对他不顾一切,对他多管闲事,连走路都恨不得趁无人时撞他一下,使劲浑身解数不遗余力地想引起他的注意,是他的小尾巴,做他的大抱枕,毫无保留。可现在,沈俊彬居然对他有灰色地带,不再不假思索地对他将一切和盘托出?
盛骁轻蔑地想:是为了一个什么样的傻逼啊?
时间太晚,沈俊彬的储备电量终于告罄,这次是真的打算睡了。他的手在盛骁衣服里像怕亏本似的用力揉了两把,把儿童宜与不宜的地方都摸了个遍,抽出手来放在脸前,鼻子轻轻一抽。
盛骁第一次亲自照顾病人,免不了有诸多不足之处,但他习惯性地周到,看见沈俊彬抬手的动作就已开始回想毛巾搭在哪儿,以及怎么不出声响地取过来,给这没良心的小子随便擦两把。
可他还未下床,先听到身边人长长地吸气——沈俊彬对着手心深吸一口气,陶醉得闭上了眼睛,接着心满意足地把手放回了被窝里。
盛骁:“……”
他目睹了全程,眼看着沈俊彬表情近乎神圣地进行完这一套仪式,感觉沈总监对他还是够意思的。
他在被子底下提了提裤子,忸怩地拱了一下:“你干嘛呀。”
沈俊彬闭着眼,摸着手腕上的手环提醒自己清心寡欲量力而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并且十足正经地说:“你的味道,我都喜欢。”
第74章
紫金派出所的民警叫盛骁回去等消息, 他就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留那了。第二天一早,小民警真给他打来了电话,公事公办地说道:“我们队长从路网监控那给你调出来点儿东西, 你不是有疑问吗, 自己过来看看吧。”
路网监控和社区里的红外摄像头不可同日而语,清晰度十分喜人, 如果不是那人有所准备,把自己包成了不透风的粽子, 盛骁早就看见他的脸了。
对方必定熟知沈俊彬的作息, 于夜里十一点钟刻意路过他的车, 在车前丢了件东西。或许是刚刚展开作案计划还未进入情景,那人头一次路过是紧张地骑着一辆公共自行车路过的。他车速快,东西丢得也匆忙, 后来好像不太放心,于是立起了军大衣的领子,佝偻着腰背,像一个深夜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在离车不远不近的地方又走了一个来回。
盛骁喊了停, 指着凶手第一次路过的画面道;“这种车不是得用手机扫码开锁吗?能不能查到手机号?”
“对, 得扫码。租车得实名制啊, 有的还要上传身份证。”俩民警相视一笑, 对盛骁道, “兄弟,你以为这些公司都是我家开的?要真是我家开的, 那就好说了,你想查什么我动动手就给你查。可这就是个治安案件,轻微伤都鉴定不了吧?我们上门请求协助,人家随便两句话就能打发了我们,把我们推到总公司去要数据。就算我往北京上海的总公司去函吧,人家还不一定回复呢。”
“就连这监控都是我们队长去办别的事的时候顺便给你调的。”另一民警也很无奈,“只能这样,尽力了,真的。给你看到这份上,你心里也该有数,明显是熟人作案,而且这人还挺精。”
“熟人。”盛骁眉心一动,嘴角扯了扯。
最近是怎么了,沈俊彬“精明”的“熟人”怎么一个个往外冒呢?还都能在违法乱纪的同时得人“夸赞”,仿佛他们坏得让人挺心生惋惜似的。
“哎,多半是吧。”民警也没把话说得太绝对,“这一晚上,来来往往少说也有百十个人,丢这儿的东西这都没被人捡走,那肯定不值钱。你怀疑是谁,直接找律师,现在线索有了,怎么查人身份这些活儿,律师比我们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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