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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割磁感线 (许温柔)


  “叫你?”沈俊彬的声音更小了,是一缕细线,天地浩瀚却仅通向他的耳膜,“我叫你‘老公’啊。要不,你叫我?”
  盛骁抬手捂住了沈俊彬的嘴。
  对于脑震荡病人他当然不敢使全力,捂上去之后又轻了一点儿,却不料大意失荆州,刚留出一分空隙就被沈俊彬大摇大摆地舔了手心。
  我一弱,敌就强!
  手一抖的工夫里,他从食指到小拇指无一能保留清白作壁上观,统统被拉下深潭,个个失足,浑身水淋淋。
  沈俊彬没有太多体力,暂时干不了别的,所以嘬手指嘬得分外卖力,吃得津津有味,还一时忘情地嘬出了“啵”的一声水声。盛骁听在耳里,满心只觉妖孽横行,水漫金山,令他大脑的某个神经刺激处理中心暂时被淹,功能瘫痪。
  他手掌和身下传回的两组数据发生了混淆,却又在某个高度上达到了和谐的统一,彼此并联,分享刺激——
  盛骁的床位从行军陪床升级到了病床上,为防护士半夜查房,他和衣而眠,以备随时一个翻身滚下去。沈俊彬的手仍放在他的衣服里,贴在他身上。
  看得出沈总监确实睡多了,正于深更半夜玩一套“捂住了上面兜不住下面、兜住了下面又露出了上面,上上下下忙活不停”的游戏,并且乐此不疲。
  不行啊,盛骁想。
  要是被沈俊彬这么折腾一晚上,他可能会被沈俊彬的一双手活活玩死。
  他必须说点话来分散注意力,讨论诸如量子力学微积分之类有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效果的话题。
  一开口,他鬼使神差地问:“说实话。你介意过我以前的女朋友吗?”
  沈俊彬:“……”
  他正美滋滋地揉着搓着,感觉全世界尽在掌握,听了这话,手上兀地一顿。
  这不是废话吗?
  他至今犹记盛骁气焰嚣张地抬着下巴,挑衅他让他去问中餐的礼仪要摩托车照片时的轻蔑神情。不管盛骁说的是真是假,他当真了,只不过他后来一直在忙,礼仪的姑娘们又整天像一丛丛蘑菇似的,抱团出现,抱团消失,能单独谈话的时间不多,他没机会求证而已。
  他工作这么多年还没以权谋私干过亏心事,经盛骁提点,现在他可能离这一步不远了,理由他也十分能拿得出手:假想敌的存在严重影响他的工作。
  盛骁的这个破问题让他怒火中烧,愤愤不平,然而他的手还在盛骁裤子里,不想抽出来,精神诉求和物质刚需南辕北辙,互不相让。
  他介意吗?他当然介意了。
  可大抵人过了只想吃糖的年纪之后就总在重复这样的挣扎,甜头里常常混着一点儿无可奈何和“累死我了”。后来有人发明了一个词,叫做“无关紧要的事”,用它自欺欺人地开解:只要不去看、不去想就好了。
  既然盛骁都说是“以前”了……就让往事随风吧。
  沈俊彬委曲求全,闷闷不乐地宣布:“别让人跑到我面前来,也别跑到你面前来,就算了。”
  他皱着眉头,看头顶天花板上整齐的轨道都觉得是一团乱麻。
  盛骁眨眼望着他,想了一会儿,轻轻地应了一声:“哦。”
  也是,时间的车轮叽里咕噜地往前滚,倒是倒不回去的,他和沈俊彬谁也改写不了谁的历史,就这么心照不宣地不求甚解,也挺好。
  这办法真是很客观,又很实用。
  盛骁默了默,心里的一个声音将这句话再次念叨了一遍:很客观,又很实用。
  说完,他就不知道还能怎么形容了,那个声音也戛然而止。
  沈俊彬的手无精打采地贴在他身上,两个人都温顺得像是快要睡着。
  为了节省床面的空间,盛骁是侧身躺着的,借着微末的光线折射,他眼前就是沈俊彬眉清目秀的面容。
  光线太弱了,得细看,才能看出那上面一点儿悻悻的神色。
  未必是沈俊彬有什么癖好吧!
  盛骁心里的声音沉寂了许久,忽然在万籁俱寂中又拍案发声,义愤填膺地为沈俊彬鸣不平:你看看这张脸,像是会随便跑出去卖笑、讨人喜欢的脸吗?他脾气一上来,脸臭死了!
  你看这张嘴,像是熟练掌握甜言蜜语,会对人连哄带骗的嘴吗?他嘴笨死了!
  也许只是别人看这傻小子人傻、钱多、年纪小,所以男女人渣都冲着他络绎不绝、纷至沓来,想从他兜里分一杯羹呢?
  可这样一想,他们沈总监也太惨了。岂不是一路走来年年遇人不淑,伤得小心肝千疮百孔,缝缝补补?
  盛骁忧心忡忡,忧得感同身受,左思右想:算了算了,还不如让沈俊彬有那个癖好呢!
  他不由分说地伸出胳膊,把人虚虚地罩住,脑袋挤进了沈俊彬肩颈间,却没压到他一丁点儿。


第73章
  提起盛骁的前任们, 沈俊彬虽然介意,却还不至于生气,被盛骁三拱两拱, 他纸糊的长城只能宣告坍塌。
  盛骁一意孤行地继续拱脑袋, 他也幼稚地顶了回去,两人并不激烈地无声较量。你来我往的摩挲之间, 某层隔阂样的东西被摩擦损耗殆尽,进而气化归入大千世界谁也影响不到的高度里, 烟消云散。
  最后, 盛骁发间淡淡的洗发露香味钻进了他的鼻子里。
  沈俊彬深吸了一口——曾经想一掷千金靠近这个人, 敢为了他一把火烧了整个银河系,为的就是离他这么近,呼吸他的呼吸, 不是吗?
  那他现在是在干嘛呢?
  为了早已翻篇的旧账冷对盛骁,是想惹得盛骁不痛快,争吵或冷战之后一拍两散,然后自己清高地滚回寒冬冷夜里,像一只形单影只的流浪狗一样穿过万家灯火的长街么?
  沈俊彬迅速地权衡了利弊, 一阵后怕, 微微偏过头, 在盛骁的发间亲了一下。想想觉得这举动不甚明显, 他又努起了嘴, 带着软软的、讨好的意味,再亲了一次。
  盛骁敏捷地抬起脸, 回啄一口。
  可能不太客观,也可能是治疗效果恰好到了这一步,总之沈俊彬感觉自己浑浑噩噩的症状有所减轻,房间似乎也亮了一点儿。
  他在心里默默地告诫自己:这就足够买断旧账,尽释前嫌了,别太不知好歹。以后不可以再计较这种无意义的事,跌份儿。
  随着内部矛盾解决,他停工三日之久的大脑像一部精密的机器,缓缓地重新启动,渐渐开始以他的固有认知为原料,生产他的意见和疑问。
  他问:“警察跟你怎么说的?”
  盛骁原怕这事影响了沈俊彬的安心静养,一直未提,但现在看来沈总监不但恢复情况良好,还养出了从前没有的闲情雅致——会盘核桃了。
  “我昨天去派出所,看到了社区监控的视频,看见你走到车旁边——我说了,你别害怕啊。”一提起那一幕盛骁就生出一阵生理性的胸闷,只恨不能跳进显示器里手刃了那王八蛋,“你绕到车头前面,好像是在捡东西,这时候从路边的绿化带后面窜出来一个人。他在你背后站了一会儿,然后……打了你。我这么说,你能不能想起来点什么?”
  沈俊彬思索片刻:“是真不记得了。有没有提示?你看见那人长什么样子了吗?”
  “没有,灯光太暗,离得又远,红外监控到了晚上你也知道,清晰度还不如小学生画画的水平,根本看不清。”盛骁道,“那人衣服穿得很厚,帽子口罩遮住脸,我看了几十遍也看不出来像谁。”
  沈俊彬回忆不起来,又没亲眼看到监控画面,他的后怕程度很有限,再加躺在盛骁身边,鼻尖能轻易蹭到盛骁的耳廓,他好了伤疤忘了疼地无端生出世界仍然美好的念头,打了个趣:“犯罪分子专挑长得帅的下手,致富同时满足内心不可言说的愿望。”
  “那不会。”盛骁现身说法,“我不是好好的么?你想一想,会不会是熟人作案?在你认识或是最近接触的人里,谁对你有这么大仇?”
  沈俊彬对于盛骁的拆台没有太多意见,想来可能是因为盛骁言之有理,令人无从反驳。
  他自问自答:“谁会恨我?客人?我肯定没得罪过,再说能在明泉消费的客人也不会大清早跑到街头打人。”
  “同事呢?”盛骁回忆,“我记得你好像开除了西厨饼房的一个谁,叫什么来着?你还记得吗?”
  “记得,那两个饼房厨师在员工宿舍打架。”沈俊彬道,“按照规定,两边都动手了,我就都劝退了。不过那两人离职时老胡给他们各多结了点儿工资,档案里也没有提到这事,不会耽误他们在年底高峰期前换工作,算是仁至义尽。”
  “换供货商的时候呢?”到了年末和“三节”之类的大型会议集中时期,明泉厨房的食材使用量相当可观,说能养起十个八个的供货商毫不夸张。丢了明泉的生意,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原供货商的利润。
  盛骁问:“有没有要给你回扣,你没拿,还骂了人家的?”
  “当然没有。”沈俊彬肃然道,“一切操作都是按百翔每年一签合同的规定,通过采购部公开招标换的。我一没有直接经手,二没有见过供货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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