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讨了没趣,眉心微微蹙起,尴尬的笑了笑,两人堪堪喝了口酒,气氛再次变得焦灼起来。
酒宴仍然在继续,大家有吃有喝的,却不如先前那般热闹,正觉得无趣的很,准备散场的时候,忽然外面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人:“不好了,不好了,环哥儿和琮哥儿出事了。”
贾母脸色一沉,将桌子上的茶盅狠狠的往上面一丢:“混账东西,谁让你滚进来的,大喜庆的日子,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不过是两个没出息的王八犊子,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值得你过来搅了宝丫头的生辰。”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赵姨娘身边的彩云。
听得贾母的话,彩云张大了嘴巴,愣在了当下。
迎春急了起来,一把拉住彩云:“琮哥儿出什么事了在哪里出事的?到底怎么一回事?”
“迎丫头,坐下“贾母皱眉,厉声喝道:“还不来人拉将出去,杵在这儿做甚?真真失了大家子的风范。”
探春拽了拽脸色苍白的迎春,压低声音道:“别热老祖宗生气了,琮哥儿和环哥儿一向野惯了的,能出什么事儿,不过就是小孩子家打闹罢了,不值当担心。”
一袭话说的迎春哑口无言,迎春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探春,转过身来,垂下眸子,挨着黛玉坐在,不语。
凤姐儿连忙吩咐人将彩拉了出去,彩云抹了把泪水,扫视了一屋子的人,在老婆子的推搡下,踉跄的被赶了出去。
“凤丫头,赶紧的让人将长寿面端上来”贾母吩咐凤姐儿,笑着说道:“今儿可是宝丫头大喜的日子,可别因无关紧要的人搅了宝丫头的好日子。”
黛玉冷笑了一下,低着脑袋看着地面,有些儿恍惚,这还是那个素来疼爱,把自己当亲孙女般疼爱的祖母吗?
正当众人在吃长寿面的时候,忽然外面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好你个烂蹄子,只知三般两样的看菜下碟子儿,怎的不见你拦别人,是不是我家环儿出了事,正合了你的意?”
接连三番两次被搅了气氛,外头哭骂声不断,鸳鸯急急的往外走,只见赵姨娘一身狼狈的揪着暖阁门前的小丫鬟头发,小丫头年纪尚轻,被赵姨娘吓的眼泪都哭了出来,抽抽搭搭的道:“我哪里赶拦姨娘,是老太太吩咐的,今儿是宝姑娘的生辰,不能让任何人闯了进去的。”
赵姨娘闻言火冒三丈,上来狠狠的刮了小丫头一大耳刮子,骂道:“不过是个丫头片子生日,难道还有我家环儿性命重要。”
小丫脑袋被打的很恨偏了过去,脸上呈现出指痕清晰的无爪子印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缩在一边,不敢再拦。
鸳鸯掩唇冷笑一声,心中好奇一向只敢背地里泼辣的赵姨娘今儿怎么的一反常态,竟然不知死活的跑来老太太院子闹事,声怕这里的动静惹的老太太大动肝火,慌忙上前笑道:“姨娘从老家回来,怎么也不通知一声,好让人去接姨娘。”
鸳鸯是贾母身边最得意的人儿,深受老太太的倚重,在一群丫头中也是最有面子的,阖府哪个见了鸳鸯不给三分脸色,上赶着巴结来着的。
赵姨娘瞪了一眼鸳鸯,一把撩开鸳鸯,完全不将她放在眼中,直直的闯了进去,嚎道:“哎呀,环哥儿和琮哥儿快让人打死了,哥儿已是快不重用了,你们还在这里取乐子,哎呀呀,我们国公府的脸面都快让人打光了...”。
真真是哭的比唱的好听,惊的众人齐刷刷的望着赵姨娘。
正文 第六十六章 贾母发飙
但凡大户人家家里的事情,不是东风压到西风,就是西风压到东风,做了偏房的心里就先怯了,哪里还敢欺负别人。
更何况赵姨娘不过是贾政的一个侧室,虽然生了一儿一女,地位却不如贾府里几位有头有脸的大丫鬟来的体面,再加上颠三倒四的行径和泼妇的嘴脸,在府里越发的让人尊重不起来,甚至道了鸡嫌狗厌的地步。
平日里也不过仗着自己姑且还算得上半个主子,在一些算不得正头货丫头或老婆子面前嘚瑟嚣张罢了,如何突然间就借了天大的胆子,飞似的闯进了贾母的住处,跳着脚一哭二闹,喋喋不休打骂不止呢。
宝钗本就一波三折的好日子在赵姨娘的一通胡搅蛮缠之下,不得不匆匆散席,平添了怨气。
贾母气的一肚子火,脸色发青,险些发晕,大怒之下连掐死她的心都有了,恨不能扒了她一层皮,好将这个上不得台面,作的一手好似的下作玩意乱棍打死。
当下就搭下眼皮子,冷了脸色,令凤姐儿将暖阁内的人散了场,谴了几个小一辈儿去了别处玩耍,又差人将院子大门关了起来,大有一番打死赵姨娘的架势。
声泪俱下,满腹牢骚的赵姨娘见了这声势,吓的眼前一黑,浑身抖的跟抽风一样,瘫倒在地上,哪里还有先前万事不管,只顾哭骂的气势。
两个身体腰圆体壮的婆子,板着老脸,气势汹汹的上前一左一右的将软成一滩稀泥的赵姨娘驾了起来。
贾母历来不待见这些做小为妾的,甚至到了厌恶的地步。
往常府里有什么热闹的酒宴,从不让这些没有资格的妾侍们前来,有些时候还三令五申的下令她们不许出自己房间,只有无趣闷了的时候,才会偶尔让姨娘们过来伺候,递个茶,摆个凳子的,做些原本属于奴仆分内的粗活。
赵姨娘上演了一番精彩绝伦,哭闹打骂,唱念俱全的全武行,可不正是找死的节奏,更何况言辞之间,还捎带上了国公府的名声。
国公府的名头向来是贾府能在京中立足的最大依仗,怎容这只知惹事生非不相干玩意来玷污。
贾母怒气难消,只死死的盯着抖如筛糠的赵姨娘,脸色阴沉如墨云,碍于身份尊贵,不好当场发作。只等屏退外人,冷笑一声,立马将手里的沉木拐杖下狠手的往她身上招呼。
凤姐儿倒吸口冷气,惊的连忙垂下脑袋,搅着手中的帕子,余光瞥见王夫人拿帕子掩唇,眼中掠过冷毒的凉意。
赵姨娘本就惧怕贾母,平日也从不敢在靠近贾母的地方为非作歹,只多言语上忍不住,不过脑子的话便脱口而出。
如今见惹来贾母滔天怒火,只能尽可能的蜷缩起身体,任那是铁拐杖,如暴风雨的抽打,脸色煞白毫无血色,嚎啕大哭,声音尖锐刺耳,嘴唇都被咬出血来,也不敢出口求饶。
赵姨娘虽非身子娇柔之辈,却也不属于强壮之流,几棍子下来,便再也经受不起,身体开了花,脸色惨白如纸,就连哭声都只能堵在嗓子眼里,出不了口。
两个老婆子是贾母心腹之人,主持着家中刑罚之事,府里如刁奴犯了事,都是交由两老婆协同手下将人关进柴房,但凡进去的人若无主子特殊交代,落到这些人手里,轻了少不得脱一层皮儿,重则难熬大刑,恨不得以死谢罪。
饶是见惯了这样场面的人,心里也不禁有些发憷,两人之间到底是多深的大仇,值得贾母亲自动手,往死里可劲的打,完全不顾主子的体面。
惨绝人寰的叫声听在凤姐儿耳朵里,莫名的胆颤,心有戚戚焉,一旁服侍的鸳鸯脸色同样苍白,指甲深深的陷进掌心里,只有一旁观看贾母发飙的王夫人似乎没受半分影响,依然拿丝帕掩唇,脸崩的紧紧的,一言不发,只作壁上观。
赵姨娘今日无异于虎口拔牙的怪异行径,外人尚且能从中看出事有蹊跷,久经世事的贾母何尝不知。
心思敏捷的凤姐儿只能参透一二,贾母从来不曾给过府里大小主子的妾侍,今日姨娘当外人面前薄了贾母脸面,这是其一。
按理来说,贾政的妾侍犯了错,该交由王夫人处理,因她是贾政正房,有权利对不受管教的妾侍打骂,正妻教训妾室本就天经地义,而今情况却一反常态。
怕是贾母在发泄着对二老爷给王夫人求情的不满,借此亲自发落,做戏给王夫人看呢。告诉她谁才是这府里真正的当家人,谁才有最高的话语权,哪怕你女儿身份再如何尊贵,如何享受恩宠,你如何的顺风顺水,在府里地位水涨船高,也不能够在贾母面前目中无人,随意的管教自己老爷妾室。
贾母毕竟年纪大了,打了一会儿,只喘着粗气,冷哼一声,交由了两老婆子接受,眼看着赵姨娘被打的体无完肤,进气少,没了声响的时候,外面响起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贾母皱着眉头,似乎仍然不解气,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作木头状的王夫人后,才叫了停。
犹在怔愣得鸳鸯暗暗掐了自己手腕一下,在疼痛的刺激下,狠狠的稳了心跳,去里面端了一盏茶出来:“天气有点儿寒凉,您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还是你贴心”贾母接过茶盏,喝了一小口,放回身边的桌子上,嫌弃对着几个老婆子呵斥:“蠢东西,还愣着做什么,这样的贱货,早些打发了才是正经,还不让人裹了扔了出去,指望着开出一朵花不成。”
贾母挥了挥手,在鸳鸯和凤姐儿的搀扶下往正房里走,老婆子赶紧应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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