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芬芳 (豆荚张)

　　好在，这种幻觉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他比陆怀霆快很多，长成了清醒的大人。
　　同时，也在清醒中，把陆家看得很清楚。从此懂得了距离，懂得了划清井水与河水的界限。
　　作者有话说
　　预警预警预警：陆怀霆是个病娇，他和他闻老师互相称呼单字这一点，可能让人接受无能...但这一茬儿，我本意就是表现他们之间不正常、略带病态的诡异气氛，所以不打算改了。如果觉得读着不舒服，要不，忍忍？


第二十四章
　　事情是一定要告诉闻熙的，这是夏正宇回去想了两天后的决定。
　　他正琢磨着得找个机会，机会就来了。这个暑假统共不过一个月，一个星期过去，班级群里忽然有人提议组织集体出游。
　　一是为了庆祝原班主任杨欣欣喜得贵子，正好已经出了月子，可以出门玩耍了。二是为了纯粹一聚，下学期分了班，往后毕了业，多半记的都是高三同学，高二（1）班坎坷俩学期的情义恐怕就没有姓名了。
　　这个提议得到同学们的踊跃支持，大家在班长的主持下，很快定好了旅游地点、参与名单，并邀请杨欣欣和闻熙。
　　后者自然负责起了联系出行、住宿之类的大项。三天后，一大群人就浩浩荡荡地集合在一起，准备开往最近的海边景区。
　　这一群人里，有两个外来份子。
　　一个是赖鹏，他暑假正好寄宿在自己的舅舅家，跟夏正宇同一个小区，左右没事情干，就跟来了。另一个，是陆怀霆，跟着闻熙来的。
　　前者的到来，没引起大家什么反应，后者则得到了热烈欢迎。有单纯被他帅气外表吸引的，有原本就在本校初中部读书早已经认识他的，见到他突然出现，惊喜得要命。
　　“诶，你初中的时候不也是本校的吗，怎么不认识他啊？”周深远看一群女生围着陆怀霆，忽然想起问夏正宇。
　　夏正宇也盯着陆怀霆，但表情不善。听了周深的话，“哼”一声，不答，书包前背上了车。周深嘴里喊着“怎么那么早上车”，赶紧拉上赖鹏，紧跟上了车。
　　三人要分两排，赖鹏是夏正宇带来的，自然跟着他坐。周深摊摊手，自愿落单。
　　等了五六分钟，集合、点名、物品管理全都妥当了，大家陆陆续续上车，不一会儿就把整辆车塞满。
　　闻熙在站在车头，一一注意上车的学生，最后一个是陆怀霆。
　　这时候，车上只剩下最后的四个连排座位和周深身边那个。他询问地看了一下闻熙。
　　然而还没等闻熙安排他，就有人举起手，道：“陆怀霆，到我这儿来吧！”
　　居然是吴白婉。她坐在前排，身边却是空的，也不知道是特地留给谁。此刻招呼陆怀霆，态度大方坦然，看上去颇为熟稔。
　　陆怀霆见了，也自然地回招了招手。
　　“好啊，谢谢。”他回答着她，目光有意无意地往后排望，视线与夏正宇虚虚一碰，收了回去。
　　夏正宇一阵烦。这种意味不明令他没底，于是恼火。
　　“他们怎么看起来很熟？”周深从后面戳了戳夏正宇，忿忿地说。
　　“可能因为叶一然吧。”夏正宇想起那个只有两面之缘的女孩儿，“这个姓陆的，是叶一然的表哥，认识闺蜜的表哥，也挺正常的。”
　　“哦。”周深被说服了，虽闷闷不乐，也没什么办法，干脆睡觉。
　　车开动起来，闻熙站着用大巴上的麦克风担纲了导游的工作，把这次游玩两天的行程安排都说了一遍，又讲了不少注意事项。
　　忙完这些，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他才开始找座位。自然只能往后排来了。
　　“那个，我到后面去吧。”赖鹏识趣地对夏正宇说。
　　夏正宇本来不想在众目睽睽下搞得这么特别，尤其是陆怀霆还在的情况下——他直觉里对陆怀霆有种防备，不想给他揪小辫子。
　　但闻熙已经走过来，他抬头看一眼，立刻心软了。
　　“那，谢谢啊 。”他没骨气地对赖鹏道。
　　赖鹏拍拍他的肩膀，换到后面去和周深坐。
　　闻熙正好走到他们这排跟前，停了一下，看着他。两人眼神相触，都有点几天不见所滋生的、粘稠的思念。他没办法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闻熙在他身边坐下来，但也只是同排坐着而已。他谨慎稳重，在这样一个场合下，绝对不可能做任何暧昧逾矩的行为，坐在一起已经是格外激情。
　　就这样，夏正宇也满足了。他心里憋着那个想要坦白的秘密，也没心思怎样，只琢磨怎么讲出来合适。
　　车颠簸过一段格外不平坦的路，有女生惊得叫出来，车里说话的人忽然多了。
　　“其实，我一直想和你说……”
　　“你初中的时候，不认识小霆吗？”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在这颠簸和嘈杂中，他们不约而同往对方耳边靠，又不约而同把心里话悄悄倒了出来。夏正宇一愣，转过头看着闻熙，只见他的眼睛带着笑，看起来没有责怪的意思。
　　“认识。”夏正宇心里有了底，便不遮不掩，把对陆怀霆的不愉快、不喜欢全都写在脸上，坦诚道，“还勉强算好过。我那天就想告诉你了，但脑子太懵，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讲。”
　　这种“现任是前任的哥哥”的大狗血，确实不太好说。
　　闻熙听了，叹了口气：“那现在呢？”
　　“啊？”夏正宇有点不明白这是在问什么，他觉得自己对陆怀霆的厌恶情绪已经一览无余，闻熙没道理还疑他对人有旧情。
　　“你对他，情绪很大。”闻熙偏头看着他，神情颇为严肃，“从集合起，你就一直盯着他。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我确实很嫉妒。”
　　夏正宇听了，一急，悄悄握住闻熙的手，压低声音辩解：“我是烦他，你不知道，他根本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他这个人…...算了，他是你弟弟，我不应该说你家人的坏话。总之，我是担心他有什么坏心眼。”
　　闻熙听了，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说：“但你确实很关注他，是不是？”
　　闻熙还是没有放过刚才的问题，与平时反差不小。他很少这样纠缠于一个问题，总是淡淡的，好像没有什么东西特别能牵住他的心肠。
　　夏正宇甚而觉得，他今天有些咄咄逼人。
　　是在意他吗？还是在意陆怀霆？
　　夏正宇忍不住这样去想，哪怕自觉想法孩子气，无理取闹。可他就是孩子气了，在闻熙面前，他一直都是个孩子，横冲直撞，脾气外露，不知死活。
　　“告诉我为什么，行吗？”他半天不答话，闻熙捏了捏他的手背，道。
　　“因为……”夏正宇觉得胸口有点闷，他做了个深呼吸，眼睛眨一下，居然酸了，正好配合他想到的答案，“委屈。”
　　两个字，说完就垂下眼眸，把脸往椅背里埋，手指在膝盖上扣了扣，又补：“还有生气，还有讨厌，还有，怕。”
　　“怕？”闻熙重复问。
　　“对，怕。”他把脸埋得更深了，发酸的眼眶简直要溢出两滴眼泪来，令他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老师，你别问了，现在我不想说。”
　　好吧。
　　闻熙不再勉强，轻轻回握了他一下他的手，然后放开了：“早上起来那么早，歇会儿吧。这件事情，这两天什么时候有空了再说。”
　　不知不觉，真的睡着了。车开了一个小时，到达海边景区，被车上同学的欢呼吵醒。
　　阳光明媚，蓝天碧海，确实让人舒畅。
　　朝着窗外看了一会儿，夏正宇的心情好了很多。转过头，闻熙也正看着窗外，他这一回首，恰好和闻熙撞了视线。
　　这么对视片刻，闻熙抬手拍拍他的头：“好好玩吧，难得出来。”
　　说完，就起身往车头走了，继续他的代导游工作。
　　夏正宇内心还压着一团睡前郁结的沉重情绪，但看着闻熙的背影，似乎也就放松多了。
　　和闻熙在一起，就是有种无论什么时候、发生什么，都会被永远包容的感觉。
　　他的世界比他的大许多，即便只给他圈了一片，也够他在里面遨游，轻易触不到坚硬的壁——顶多顶多，也就是像刚才那样，对一个问题逼得紧一点。
　　但偶尔这样也是好事，让他有点自己被挂心、被紧张的满足感。
　　“同学们，快要下车了，请大家带好行李物品，男生出点力气，把我们带来的大件都般下车。一会儿进了酒店，按照之前排好的房间分配，来找我和杨老师拿房卡。十二点钟，我们再次在大堂集合，去吃午饭……”
　　闻熙在前面再次叮嘱着，大家一边笑一边积极应答，车很快就停在了酒店前。那是当地渔民的房子改装，外墙涂成蓝色，还画了鱼蟹珊瑚什么的，像幼儿园。
　　下车后的安顿用了十几分钟。
　　夏正宇和周深、赖鹏一起住，他们三个特地申请了酒店里唯一的家庭房，正好适合三个人住。
　　“咚咚——”三人刚到房间，还在收拾，房门被敲响了。
　　离门口最近的赖鹏开了门，外面站着陆怀霆。
　　真是烦什么来什么。夏正宇直起身，看着他。在人前，陆怀霆总是那么好，要么优雅温和，要么人畜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