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高导的一声呵斥如九天惊雷，“滚回去，重新爬一遍。”
这是，没得收工的意思了？
小野真的就滚了回去。本来就粘满了泥泞和血浆的衣服这么一滚更加落魄，脏的看不出原样，刚刚爬过的痕迹也被滚没了——真比后勤还好使啊。
“道具，给他身上加血包，一会爬的时候要停几次，注意给特写。”
听到导演吩咐，工作人员立刻动了起来。
小野重新爬了一遍，中间停了两次，一次捂着伤口喘了口气，一次是吐血，然后抱着师兄的腿说台词，这次嘴里留着半口血，拍出来的画面更是凄美。
哦也，可以收工了么？
“滚回去，重新爬一遍。”
“不行，再爬一次。”
“再爬。”
……
眼瞅着天已经开始黑了，小野还继续在雪地里爬着，衣服和头发都被雪水浸湿粘在身上。
小野整个人有些恍惚，迷迷瞪瞪的往前爬着，只记得他要去拦住那个人，不能让他走。
终于抓住他了，紧紧的抓着，虽然很徒劳很无力，他依然用尽了全力去抓着。他还在说什么？他不记得了。
“卡，过了。”
听到这一声犹如天籁，全组人几乎要热泪盈眶了。几个人上前七手八脚的把小野拉起来，有人给他盖衣服，有人给他擦头发，有人给送上他热姜茶。
从地上站起来的小野从状态里出来了，伸手挡了一下工作人员的衣服和毛巾，只接了热姜茶，一手的血浆，抓的杯子上到处是血手印，“后面还有一段，拍完了再收拾。”
程扬在雪地里站了一下午，此刻也僵了，进屋解了一下冻，下面的戏是他的，师兄踢开师弟去追赶太子。这么一个镜头最终播出大概不到五秒钟，但是想在高导眼皮子底下满意，不知道要拍多少次。
而且，他过不了，小野就得继续。
剧本在此处，是师弟一次次扑向师兄，声嘶力竭的哭喊，师兄则双目赤红，声音嘶哑的咆哮。
但现在高导很明显是不满意剧本的效果，要的是无声胜有声，师弟重伤，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也要困住他，台词也是梦呓般的。他难道还是按照原剧本的描写继续咆哮么？
看起来像个神经病一样，完全不搭。
“卡。”程扬NG了四次，导演让众人休息，把他叫过来，耐着性子给他讲戏，“你表现得稍微急躁了点。”
程扬点头，他确实老想着他不过就会连累到小野，莫名有些浮躁。
“师弟是安泰一手养大的，化外仙人一般的师傅才不会理会这些俗务，捡了师弟回来就丢给安泰了。从小生活在山上整日同飞禽走兽打交道的安泰终于有个伴了，如获至宝，把小师弟当成心肝宝贝来疼爱。
面对他最疼爱的师弟，已经重伤了他内疚不已的师兄，更加下不去手再度伤他。
你再仔细琢磨琢磨，给你三分钟找一下状态。”
程扬看到小野坐在暖炉旁，精神恢复了一点。之前小野那场戏比他上午吊威亚还要难，吊威亚只是体力活，小野在雪地上爬了那么多个来回，一直不停的哭，眼睛都是肿的。脸上的妆也没擦，嘴边还粘着血浆。
这么一个弟弟，就算犯了天大的错，也是会原谅的啊，怎么会舍得伤害他呢？
上次程扬因为谣言的事情误会了小野，对他冷漠了一点，他就敢从医院拔了针头直接飞到你面前晕给你看。对着这么个弟弟，有些宠溺，还有些无奈。还能咋地？最多打一顿呗。
内疚，宠溺，无奈之后，在复仇、夺权与师弟之间摇摆挣扎，最终轻轻踢开师弟，决然离开。
拍了两条，终于过了。
高导招手把小野叫到身边，“接下来小野，你不用照着剧本‘绝望的看着师兄远去，发出绝望的嘶喊’。师弟被打得快死了，血都留了一地，哪里还有力气去喊。被师兄踢开的时候，你已经心死了，躺在雪地里，合上眼，落泪。准备长镜头，你多躺会。摄影师这边特写之后升高拍全景。”
小野点点头。
要拍全景，周围的工作人员还有杂七杂八的设备等等，全部都要清理干净，工作人员马上动了起来。
这一镜非常顺利，一条过了。
第42章 拍摄进行时（二）
“收工！”
全体撒花。
开工第一天就经历这么高强度的拍摄，也是前所未有了。
高导是心满意足了，终于在最好的时间点把最重要的场面给拍完了，后面的就不用这么赶了。宫廷对决的大戏通通留到年后再拍，过年前计划先把这二位男主的外景戏给拍了。
小野一脸一手的血浆，卸起妆来比较麻烦。程扬先弄好了就在一边等他。
小野一边脱下湿哒哒的戏服，一边吐着嘴里的血浆，一边小声的和程扬吐槽：“高明泽拍起戏来简直就是疯子，拍完他的戏简直要了半条命。还好我这半年养的胖胖的，要不然上来就直接被他弄死了。”
程扬宠溺的看着小野，无奈的笑了。
荒山野岭的没有酒店，只有几家简陋的农家乐，剧组将就着住下了。白天开机仪式草草走了个过场，中午忙着拍戏凑合着吃了个盒饭。到了晚上，辛苦了一天的人们终于得吃上了一顿大餐。
当然，这大餐只是相对午餐而言丰富许多，虽然比不上城里酒店的珍馐美味，但农家质地淳朴的菜肴，别有一番风味。
大家围成一圈坐着，累了一天了，喝上一碗热腾腾的鸡汤，烤着暖烘烘的炭炉，没有什么比这更舒服的了。
小野晚上一贯不怎么吃东西，加上今天累了，喝了碗汤，随便吃了点菜，就回房休息了。程扬看到他走，立刻追了出来。
回到房间，小野扒了衣服去洗澡。这农家乐条件差了点，热水还是烧足了的。
程扬发现小野居然又是一个人住的。
“大概是给我留了个助理的床位吧。但是我没有助理。”
程扬想想小野说的也有道理，一般艺人进组拍戏，至少带一个生活助理打打杂跑跑腿什么的，有些排场大的，助理七八个，还有保镖、司机、化妆师等一大堆。所以剧务安排房间的时候给他留了助理的床位，只是没想到，小野竟然没有助理，就这么光棍的一个人进组了——杭小嘉不算，她似乎比较忙，根本不怎么顾得上小野。
“我搬过来和你住。”
小野没什么意见，反正以之前拍《应龙传》他们也住一起。
程扬回屋拿行李，顺便交代了一下助理，平时多照看一下小野，领盒饭什么的顺便帮小野也领了。
程扬收拾完交代好，再拖着行李箱到小野房间的时候，小野已经洗完澡躺坐在凳子上吹头发。
程扬也找出睡衣去洗澡了，这种天，没有什么比辛苦了一天然后洗个热水澡再躺在暖暖的被窝里面更舒服的事情了。
程扬洗完澡出来，小野已经躺床上睡着了。
看来今天一天折腾下来，谁都累得够呛。
替小野掖好被子，拂开他落到眼睛上的头发，小野的头发很软，温顺的缠在他的手指上。他又轻轻的碰了一下小野的脸，软软的，手感真好。见小野睡得还是没有反应，程扬恶作剧似的用两根手指捏了捏小野脸上的肉，这小子，果然长胖了呀。
程扬自己玩了一会，还是怕吵醒小野，今天大家都累了，好好睡吧，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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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完了最主要的场面，后面几天的戏大家都进入状态了，每天都能按着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拍摄。
五六天之后，外景雪地部分完成，剧组拔营起寨，全军回城。嗯，回H市的影视基地。H市的影视基地条件虽然比不得城里，但也好过荒山野岭的农家乐啊。至少暖气热水宵夜样样充足，就连外卖盒饭，也能吃上一个月不重样啊。
回到影视基地后，拍的第一幕戏，接雪地追杀的剧情，师兄安泰踢开师弟去追太子，师弟安乐被赶来的吴太师的人带走，关在太师府严刑拷打，同时也是在试探安泰。
小野要拍的，就是被刑讯。
昏迷中的师弟从牢里拖出来，绑在柱子上行刑。
第一幕准备中。
导演对小野的妆容也特别要求。
剧情是师弟被师兄重伤，失血昏迷，吴太师把他带回来，不想他死的那么快，所以命人给他包扎了伤口换了衣服灌了药，但是又要提防顺便试探安泰，所以把师弟关在地牢冻了一夜。所以师弟的模样应该是虚弱苍白，奄奄一息，以及披头散发。
化妆师按照导演要求给小野化好了妆，换了一件单薄的白色里衣黑色长裤，赤着脚。
看着都觉得冷……
虽然是在室内拍的，毕竟是冬天，片场这种地方，不供暖的呀。
把小野用铁链捆在十字形的木架上，高导顺便给他讲讲戏，“小野啊，我知道你没什么演技，也没拍过戏，我也就不要求你演什么了，咱们就真枪实弹的上吧。”
小野翻了个白眼，心道：你丫把我绑柱子上了才说这话，是不是怕我揍你？
“熬刑这段戏，你什么也不用演，什么瞪眼珠子吐口水，被打得嗷嗷叫唤之类的，还有放狠话喊口号什么的，通通不用。你就演一个有几分傲娇的少年，对这些行刑的人不屑一顾，在他们面前叫出声你就输了。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