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虞看着齐修容紧蹙的眉头,大抵也知道娘亲在忧心自己的教育问题。齐家是世代书香,齐修容自然也是个颇有学识的女子,如今教自己还算可以,但是再过两年就不好说了。古代女子与男子所学本就不同,女子偏重诗词与女四书等,男子却必学六艺。
他用手指将她的眉心抚平,笑道:“娘亲在想什么?连虞儿也不管了?”
齐修容将他的手握在掌心,长叹一口气道:“娘亲希望你能好好的。”无论如何,她也要搏一把,为了她的儿子。
“再过几日就是中秋宴了,娘亲不能去,在想你要穿什么衣服呢。”齐修容被软禁在荣华殿,已经六年没出去过了。
齐修容的敷衍完全经不起推敲,他作为一个皇子,即使是透明的,也不能丢人丢到明面上,估计就是这两天就会有宫人来量他家宴时新衣的尺寸了,完全不需要担心。
萧子虞眼睛一亮,笑容大大的:“是不是又能看见父皇了?娘亲你说父皇会不会跟虞儿说话?娘亲昨天夸我的字写的好,我拿去给父皇看好不好?”萧子虞一连串连珠炮似的发问,表现的完全像一个渴望父亲关注的孩子。
齐修容眼睛一亮。
中秋家宴是在乾清宫举行的。
萧子虞带着水心与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坐在一起,与御座搁的不远,倒是方便他行事许多。太子与二皇子、三皇子已经成年,是不能参加皇帝的家宴的,只有年幼的皇子与公主可以。
皇帝与甄贵妃相偕而来,整个大殿的人哗啦啦的起来行礼,萧子虞没学过礼仪,齐修容也不知道皇子面圣该如何做,所以只是跟着其他人似模似样的行礼。
甄贵妃穿着大红的襦裙,梳着雍容的牡丹髻,正中插着绢纱制惟妙惟肖的宫花,头侧戴的是一整套红宝石首饰,赤金镶宝石的步摇随着步子轻轻晃动。如今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却还是妩媚窈窕依旧,不愧是皇帝宠爱了十几年的宠妃。
看得一众妃嫔暗暗咬牙,大红是皇后才能穿的颜色,甄贵妃这是□裸的挑衅。
正德帝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他近日身体已经渐觉力有不逮,但是这一路龙行虎步,看来还是威严得很。他只是随意坐在御座上,身上上位者的威严就让整个大殿安静的呼吸声都细细可闻,众人都敛息屏气,低头不敢直视。
萧子虞垂下眼皮,怪不得自古以来历代皇子都因为皇位兄弟相残,就为了这万人之上,也值得的很了。
正德帝轻笑道:“今日是家宴,大家不必拘谨,随意便好。”
皇帝的话怎么能相信,要是真的随意了,回头皇帝又得给安一个御前失仪的罪名。皇帝的脾气跟女人一样都是不可捉摸的。
家宴,顾名思义就是宴会,皇帝用来跟众儿女小妾联络感情的,故而都在观看歌舞之余说笑聊天联络感情,谁敢让有皇帝在的场合冷场,那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甄贵妃掩唇娇笑:“听人说三皇子功课甚好,在上书房得了太傅的夸赞呢,德妃妹妹真是好福气了。”连宫中的洒扫太监都知道,三皇子不爱看书习字,偏爱骑马射箭,甄贵妃这是找茬呢。
德妃一噎,随即道:“辙儿顽皮,哪能得贵妃夸赞。贵妃才是好福气,三位公主都是朱颜玉貌,与贵妃甚是相似呢。”这话说的真是损,甄贵妃生不出儿子来,还咒她女儿跟她一样。
淑妃淡淡道:“是呀。妹妹还没恭喜姐姐,听说大公主生了位小郡主呢。”单淑妃是已故单皇后的亲堂妹,甄贵妃敢如此装扮,这是在打单家与太子的脸。
贤妃只淡淡平视前方,表示不介入争斗。她没有子女,圣宠已衰,没什么好出头的。
底下的嫔妾均不敢吱声,三妃的暗斗不是一年两年了,她们怕一不小心卷进去翻不了身。
甄贵妃抿唇,眼波一挑,向正在欣赏歌舞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她们说话的正德帝笑道:“陛下,三皇子最近功课颇有进益,上书房太傅还夸奖他呢,不信您问问?”
正德帝被勾人的眼波一电,立刻心猿意马,马上答应:“哦?子辙,是这样么?”
萧子辙从容站起来,行至殿中,行礼道:“回禀父皇,确有此事,骑射师傅夸儿臣资质甚佳,乃将才也。过不了多久,儿臣便能驰骋沙场,为父皇开疆辟土建传世功绩了。”
正德帝大笑:“好好好,到时候朕就封你为大元帅,让你一展宏图。”齐国西边的蒙古铁骑一直是大齐心腹之患,国库每年的收入算到最后连粮草嚼用都不够,正德帝为此愁白了头,萧子辙此言甚得他心意。
“多谢父皇,儿臣自当为父皇尽心竭力。”萧子辙意气风发走回座位,好像他现在就已经披上战袍,成了威风凛凛的将军。
这手偷换概念用的真漂亮,德妃赞赏看儿子一眼,向甄贵妃笑道:“如今四皇子也马上到入学的年龄,想来贵妃姐姐已经为四皇子准备好屋舍笔墨了。”
淑妃接道:“贵妃姐姐掌理宫务劳苦功高,我等姐妹拙笨不能为姐姐分担,实在是无颜见姐姐了。”
整个大殿的人眼睛均投向萧子虞。这个经常被人忽视的透明皇子羸弱的小身板不由得瑟缩,尖尖的脸蛋一双肖母的杏眼微微睁大,似乎有些诧异。
甄贵妃立刻回道:“这是自然。本宫早已准备好了,只是怜惜四皇子小小年纪就要离开齐修容,才想着再过几日再让他搬进去。”实际上她早就忘了透明般的四皇子了。
正德帝对这个弱小的儿子有些不喜,道:“身为皇子,畏畏缩缩做什么?还不上前来谢过你贵母妃。”
萧子虞像个受了惊的猫儿一下子站起,急急向殿中央走,仿着方才的萧子辙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谢父皇,谢贵母妃。”
正德帝皱眉,微微不满看了甄贵妃一眼,萧子虞起码是他亲儿子,就算他再不喜,也不能让其他人随意欺负,看来甄贵妃该敲打敲打了。
“恩。怎的如此瘦弱?难道是先天不足?为何没有太医为你诊脉进补”
萧子虞道:“回禀父皇,儿臣并非先天不足,只是最近风寒刚好,身子还有些疲弱罢了。”明明是积年的面黄肌瘦,任谁都看得出来四皇子在替甄贵妃遮掩呢,不禁暗道一声聪明。
正德帝恩了声并不再言,抬眼看见了贤妃。
“看来齐修容照顾不好你,那就过继给贤妃吧。”自顾自下了决定,他的儿子怎么能由一个罪妾所出。
萧子虞与贤妃均是一愣,皇帝的话不可违,只得谢恩。听皇帝的意思,是要改玉牒的,那以后就见不到娘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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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之下有四夫人—「贵妃、淑妃、德妃、贤妃。」,
四夫人之下有九嫔—「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
九嫔之下又有九位婕妤、九位美人、九位才人,称为二十七世妇,
二十七世妇之下又有二十七位宝林、二十七位御女、、二十七位采女,合称「八十一御妻
阿靖的新文,日更,恩……或许会双更什么的。
惊马
晚宴结束,萧子虞由贤妃领着回了建福宫。萧子虞怕齐修容担心,打发水心回荣华殿了。
贤妃做在主位,看着坐在下首小小的孩童,他正襟危坐,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神沉静,任她观察,完全没了在乾清宫里的慌张无措,镇定自若的不像个五岁孩童。也是,皇宫里的人若是真的软弱可欺哪里能活到现在。
这个就是她的儿子了,贤妃心里有些茫然。她在这宫中沉浮二十载,曾经怀过三次身孕,可怜孩子不是还没出生流掉了,就是夭折了,最后一次伤了身子,再难受孕。她心里再恨也是无法,她也不是没有报复过,单皇后的死,甄贵妃六年前的流产,都有她的参与。但是之后贤妃却没有一点大仇得报的欣喜,只觉得索然无味,
也就认了命,从此陈言寡语,青灯古佛,轻易不出建福宫一步了。
不认命又能怎样,在这深宫里没有子嗣的宫人,便是再争宠能有什么用,最后还是不知在哪个角落里余生惨淡的活着。她不是没想过过继,但是有甄贵妃和淑妃德妃从中作梗,皇帝子嗣本也不多,她也只能想想。
贤妃娘家姓沈,父亲镇西候,远在西境镇守。她则是皇帝钦点进宫的,没有哪个皇帝会对手握兵权的臣子放心,正德帝自然是需要一个纽带来让他放心。
“秋霜,将四皇子安排在偏殿,一应事物去库房领。如今太过仓促了,不过过几日你就要搬去皇子所了,暂且先凑合一下吧。”后一句是跟萧子虞说的。
萧子虞起身恭敬道:“谢过母妃。”萧子虞知道自己以后和贤妃就是绑在一条船上的合作关系,表现的再如先前一般白白错失了机会可不成。
贤妃抚额,看来还要给四皇子找教习嬷嬷,这礼仪学的也太不妥了些。就算萧子虞与皇位无缘,也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了,她自然得好好为他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