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道:“就你这样舌头,竟还敢说自己笨嘴拙舌,这让天下真正笨嘴拙舌的该怎么好呢。”
“哎哟,这竟是在夸我了,这可叫人怎么好意思呢。”王熙凤故意用帕子遮住脸,逗得一屋子人大笑。林黛玉心里难受,却也不得不陪着一起笑,难道没有下人说他们的行李已经搬回家了吗。
林璧自进了贾家,嘴角一直保持恰当上扬的弧度没变过,听屋里人笑完笑够,才道:“多谢祖母体恤,只是家里已经收拾好了房屋,不敢打扰外祖清净。”
贾母的笑意立马淡了,她早就听了周瑞的汇报,心里气的很,一个小小庶子也敢驳了她?反了天了。她生平最恨庶子庶女,贾代善的庶子最后一个成年的都没,庶女嫁妆只三千两银子,被她打发的远远的,这些年从没过音信。
“这话是怎么说的,你们两个小孩子有外祖家不住,住一栋空宅子倒叫人怎么想?我的玉儿可怜见儿的,怎么能没有长辈教养,你一个男人家怎么能照顾好她?”
这一连串的逼问,换了一般人早招架不住了,好个林璧,只见他从容一笑,“咱们这样的人家,丫鬟婆子小厮护院上百,怎么能是空宅,祖母不必担心;况且我兄妹两个正在服孝,平常诸多禁忌,穿戴吃食都要检素,住在别人家恐不大合适。”林璧一点情面没留,说的很直白,尤其“穿戴”二字说的尤其重。
要不是萧子虞不让他惹事,他早就不受贾家这鸟气了,回回被人家骑上头来,还只能言语上回敬一下。
一屋子人脸色骤然变了,可不是,姑爷家兄妹俩上外祖家门头一天,一屋子花红柳绿好不热闹,就连去码头的下人也是华服锦袍,全不顾及人家还在孝里呢。
贾母道:“叫下人注意一些也就是了。你便罢了,玉儿我是一定要留在身边的,我统共就这么一个外孙女儿,命又苦,可叫我怎么放心呢。”一时搂着黛玉“心肝儿肉”的叫,打定主意倚老卖老不放人。
林黛玉才六岁的年纪,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一心想跟着哥哥回家,但是祖母却搂着她哭的可怜,怕说出来伤了外祖的心,只好拿一双眼向林璧求救。
贾母近似撒泼的举动让林璧心里腻歪,使出杀手锏,“并非孙儿执意要回家住,而是贤妃娘娘有旨意,让玉儿以后就随七公主家的和熙郡主一起读书习字,两个姑娘年龄相当,也能玩到一起去。”理由什么的,还不好编?总之,林璧记住了萧子虞的话,决不能让他妹妹住贾府。
林璧话一出,贾母就算不甘心里再多弯弯绕绕也只能息了,他们怎么敢跟皇亲抢人?但心里却打定主意一定要再去信跟林如海商量两个玉儿的婚事,这些年她跟贾敏曾经商议过,贾敏不敢自己做主,只说去问问丈夫再做决定,最后都没了后续。这让贾母心里很不是滋味,宝玉自然是最好的,连公主仙女都配得上,林家居然还回绝了?简直不识好歹。
回去林家的时候黛玉整个都不好了,无精打采的。
“玉儿,吃点东西,外祖母家的饭食太油腻,回家我再让人给你重做,还是咱们扬州家里的厨子。”林璧递个豌豆黄给她,这是方才路过糕点铺子他让纯钧买来的,还热着呢。
黛玉接过来咬一小口就放那了,欲言又止,“哥哥……”看今天的情形,恐怕哥哥这几年在京里的时候贾家都是这么对待他的,最然不能说自己外祖家不是,但是,实在太过分了。
林璧摸摸黛玉梳的水滑的双螺髻,“你不必放在心上,外祖家,唉……我以后再与你细说吧,这里头的东西太复杂,你还小。”
林黛玉郁闷,总是被人说还小,她才不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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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林妹妹就不在贾家憋屈着了,什么木石前盟,见鬼去吧
20·相见
林璧好笑,“好个小气丫头,小嘴儿都能挂油瓶子了。”
林黛玉忽又想起另一件事,“哥哥,你方才说我要跟和熙郡主一起读书吗?”
“恩,回头就去跟娘娘说。你还没有个玩伴呢,和熙郡主性格活泼爽直,你会喜欢的。”
大齐对公主们一向很宽容,一般出国和亲的都是宗室女,她们只要不谋朝篡位,都可保一生的富贵荣华。七公主嫁的是成武侯张世忠,张家是武将,所以和熙郡主自小就舞枪弄棒的,张侯爷索性将她充个儿子养,七公主以夫为天自然不会说什么,所以和熙郡主如今长到六岁,还整天和她哥哥招猫逗狗,街市上溜达,连衣服衣服都是男子样式的,不知道的都以为成武侯家有两个小子呢。
这下可急坏了七公主,一个劲埋怨丈夫胡闹,再这么下去,这丫头以后可没法嫁人了,成武侯看闺女实在不像个女孩子样,也怕自个闺女以后不好转性子,任七公主把和熙圈到内宅里头绣花女红。
黛玉跟和熙一个静若处子,一个动若脱兔,要是做个玩伴,兴许能中和一下性子呢。林璧暗暗打着算盘,打算今天就去找萧子虞说这事。(……假公济私)
“韩公公,”抱琴端着个紫檀雕石榴花填漆小托盘袅袅走来,“王爷睡了没有?”
韩成子忙摆摆手让她莫说话。
“韩成子,外头是谁?”萧子虞声音淡淡的,乍一听跟平常并无分别。
抱琴心里一喜,忙道:“回王爷话,奴婢抱琴,主子让奴婢给王爷送些清淡粥品。”自元春进虞郡王府以来,虞郡王极是宠爱,每月里有十天是宿在丽春居的,这让抱琴很得意,她家主子命格贵不可言,就算现在只是妾,谁敢说将来……
“本王没说过不许来止水苑吗?你敢把本王的话当耳旁风?”屋里低沉的声音传出来,极具压迫性,骇的抱琴腿脚一软,跪在了地上,上好的青花瓷碗跌在地上摔个粉碎,莲子银耳燕窝粥撒了她一裙子也顾不得了,连声求饶。她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打听来的消息,虞郡王平时不怎么,若是底下人违了他的话,轻则板子,重则赶出去,连王妃求情都不好使,到时候几辈子的脸面也没了。
“既然犯了错,就去王妃那里领罚吧,顺便告诉王妃,贾侍妾这半个月想静心抄抄佛经,不能给她请安了。”
抱琴不敢多说,连忙谢恩告退。她办事不利,让主子被禁足了,回去可怎么交代……
韩成子摸摸还在隐隐作痛的屁股,今天有只猫叫了几声就被王爷嫌吵了,使人打了他三大板子,还让他在书房门口当值不准回去上药,现在这情况,他屁股难道又要开花?王爷这一不高兴就打他屁股的毛病真要不得啊。
几个小太监快速清扫好地面又退下,屋里还是没有声音传出来,韩成子松一口气,王爷真好,不追究他失职了。
刚这么一想,只听屋里人道:“让你看个门你都干不好,本王养你有什么用?今晚你去府门口站岗吧。”
韩成子想哭,去大门口站岗?王爷又有新花样欺负他了……
萧子虞非常生气。
林璧那小子今天回来,居然直接就去了贾家,去就去吧,外祖家么,他忍了。可是去贾家早回去林府了吧,他这都等到天黑了人还没来!萧子虞愤愤,一把拽起砚台摔地上了。
意料中的响声却没传来,萧子虞抬头一看,砚台又完整被放回桌上了。
“谁惹你生气啦?发那么大火,连我送你的砚都要扔了。”林璧笑嘻嘻把脸凑上去。
萧子虞伸手将碍眼的头挥开,冷冷道:“谁让你进来的?给本王滚出去。”臭小子胆肥得很,新仇旧帐,不好好算算以后可不得反了天了。
“还生气呢?”林璧晃晃悠悠绕到书桌后头,把整个身子都伏在萧子虞身上摇晃,“子虞,是我不好,别生气了……”
萧子虞嫌恶推他,奈何推不开,林璧跟牛皮糖似的粘在他身上了,“多少年了还玩这一套,林璧,你还小吗?”
还肯叫他林璧,那就是没有很生气?林璧“吧唧”亲上萧子虞的脸,“不生气就好啦,咱俩都多久没见面了,你个负心汉,居然忍心欺负我。”林璧说着说着,有些委屈,这人又是娶妻,又是纳妾,说不定早把他忘了。
“混账,越说越不像话,那么多年圣贤书白读了你。”什么负心汉……
林璧才不管他说什么,双手抱着萧子虞的脖子使劲撒娇,他算是被萧子虞带大的,撒娇耍赖已成习惯。
“我今晚要跟你睡。”
萧子虞脸一黑,“不行!”必须严词拒绝。
“为什么不行?又不是没睡过,我就要跟你睡!”林璧耍赖。
萧子虞想起上回两人喝醉了,林璧对他做的那些事,心跳就有些加快,“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我不管,就要在这睡!”林璧斩钉截铁。
最后,林璧还是躺在萧子虞怀里,就像小时候那样,萧子虞的怀抱能给他温暖和慰藉。林璧自小就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他这一生只全心全意信萧子虞一个,把自己所有最美好的感情都给了他,亲情、友情、兄弟情,甚至,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