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瓴求之不得,滔滔不绝地给他讲完了一张数学卷子,接着又给他讲物理和化学。
两人有模有样地一个讲一个听,其实都是假公济私,目的不纯。
不知不觉天色就暗了,三张卷子都讲完了,刚好也该吃晚饭了。
吃完饭过了一会儿,陆建瓴让孟清跟他一起去外面跑跑步,“在学校光学习了吧,锻炼锻炼身体。”
孟清换了运动衣跟着他去了,跑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喊累,“跑不动了。”
“歇会儿。”
陆建瓴给孟清拧开一瓶水,和他一起坐在人工湖边的长椅上休息。
孟清脸蛋红通通的,还在微微喘着气儿,陆建瓴下意识地离他坐远了一点,“喘成这样,体质明显不行。”
孟清灌了一大口水,“我还算好的呢,校运会八百米前三名。”
“什么时候举行的运动会?”
“上个月。”
“怎么不叫我?”
“你那么忙,没好意思叫你。”
陆建瓴觉得很遗憾,“再忙也要参加你的运动会啊,别的同学都有家长在看台上看着给加油,就你自己没有。下次一定叫我。”
“知道啦。”
一阵无话。
“爸爸,明天我就回学校了,早上六点就得走。”
陆建瓴心中万分不舍,“我送你。”
“不用啦,让杨师傅送我就行。”
陆建瓴难得坚持,“我送你吧。”
孟清想,你是不是也有一点舍不得我呢,如果是你就留下我啊,只要你一句话,我就不走,永远陪在你身边。
早上五点半,陆建瓴估计孟清起不来,就去叫他起床。
孟清别说动一下,连眼都睁不开,陆建瓴不忍心道:“接着睡吧,我帮你请半天假,下午再回学校。”
孟清仿佛在说梦话,“不行,我要起床。爸爸,你拉我一把。”
陆建瓴把他从床上抱起来,架着走进卫生间,用热毛巾给他擦了擦脸,再把牙膏给他挤好,“张嘴。”
孟清笑着睁开眼睛,终于醒透了,“好啦,我自己来。”
陆建瓴透过镜子也冲他笑了一下,把他头顶翘起的头发压下去,“快二十的大小伙子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都是你惯的。”
陆建瓴想,我愿意惯你一辈子。
孟清一路上都在补觉,等到了校门口,陆建瓴看时间还早,就没叫醒他。
后来孟清自己醒了,看了看表,“哎呀,快迟到了,你怎么不叫我?”
陆建瓴把书包递给他,“别急,还有十五分钟,足够你走到教室。”
“爸爸再见!”
孟清拉开车门,背着书包就跑。
陆建瓴跟着他下了车,看着他飞快逝去的背影,忽然叫住他,“孟孟!”
孟清刹住脚步,回头,心跳加快,“怎么了?”
“下次……什么时候回家?”
孟清心里又凉了,“再说吧。”
回到车上,陆建瓴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他坐过的座椅,感受那一点残留的余温。
按照韩军师所制定的,欲擒故纵,若即若离的战略方针,冷落了陆建瓴这么久,该给他点甜头了。
又过去一个多月,孟清按照韩晔的指示,大半夜的主动给陆建瓴打电话。
陆建瓴明显正在睡觉,一开始嗓音含含混混的,听到孟清叫爸爸以后,马上就亢奋起来,“宝贝,这么晚突然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爸爸……”
“怎么了?”
“嗯……我想你了。”
陆建瓴从床上跳下来,一句废话不多说,“一个小时之内我到你学校。”
“不用,都这么晚了,又这么远……”
陆建瓴用肩膀夹着电话,边往身上套衣服边说,“我现在出门,很快的,乖,等我。”
孟清捂住嘴怕笑出声,“嗯,你开慢点。”
一个小时的车程,陆建瓴只用了四十分钟就赶到了,到了学校大门口,才发现大门紧闭着,值班室里保安在呼呼大睡,陆建瓴叫了几声都没反应,只好给孟清打电话,“孟孟,我到你学校正门外面了,门锁着保安在睡觉,你有没有值班室的电话?”
孟清已经到了学校的后门,那里是学校的后勤人员出入的地方,墙上都拉着铁丝网,只有一扇铁门可以翻出去,“学校门禁很严的,没有老师的假条不许随便进出校门。你绕到后门这边来,这儿有一扇门,我从门上跳出去。”
“不行,太危险了,等我过去看看情况。”
陆建瓴找到了他说的铁门,发现有近三米高,直接跳下来很容易受伤。
陆建瓴对着门喊道:“孟孟,你在里面吗?”
“我在。”
“门太高了,你别跳出来了,我跳进去吧。”
说着后退了几米,一个助跑,蹭蹭几下翻了上去。
孟清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到他出现在几米高的门上,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爸爸,小心点!”
陆建瓴像匹灵活的猎豹一跃而下,稳稳落到他面前,降落在他心上。
“爸爸!”孟清走上前,帮忙拍打他身上的灰,“你这身手不去做小偷可惜了!”
陆建瓴笑的纵容,“有你这么夸人的吗?”
孟清牵起他的袖口,“走,我带你夜游十七中。”
陆建瓴反客为主,直接握住他的手,孟清顿时心跳加速,脸热热地望向他。
“你手太凉了,我给你温温。”
道貌岸然,孟清对父亲下了四字评语。
不过手确实很大很暖就是了,孟清悄悄弯起嘴角。
第四十章
孟清拉着家长,漫步在空无一人的校园,现在这里和白天完全是不一样的景色,空旷,寂静,而又浪漫。
“这是你第一次来我们学校吧,我带你到处走一遍。”
半夜三更漫游校园,这对陆建瓴来说也是人生初体验,他满怀新奇地跟着孟清的脚步,目光随着他的指引左顾右看。
“这是食堂,这是图书馆,这是教学楼,我们班教室在六楼,最靠边的那一个,我坐在靠窗那一排,倒数第二个座位。”
陆建瓴顺着他的手指抬头望向那间教室,那个座位,眼前浮现出孟清端坐在那里一脸专注地听课,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身上的画面。
一定会有不少经过窗外的男孩女孩对他心动吧。
孟清指着教学楼前的自动贩卖机,“我请你喝饮料啊,想喝什么?”
“和你一样。”
孟清跑到机器前面,在几排五颜六色的饮料里,选了半天才选好,数了几枚硬币塞进投币口,机器里的灯光打在他身上,灯光是寂静的,他是鲜活的。
陆建瓴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拍下了这幅画面,刚拍完,孟清就举着两罐奶茶笑吟吟地跑回来,递给他一罐。
“实在没有无糖的饮料,凑合喝这个吧,不是很甜。”
奶茶是热的,浓郁的奶香裹着茶叶的清新,甜的恰到好处,流入胃里,扩散到周身,陆建瓴第一次觉得甜的东西也不是这么难以下咽,一罐喝完,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我们去操场上坐坐吧。”
孟清带着陆建瓴来到宽广漆黑的操场,操场上没有路灯,今晚也没有月亮,好在还有几颗不甘寂寞的星星,在夜空中俏皮地眨着眼,投落几点星光。
操场中间是一整面人造草坪,孟清一屁股坐下,又要躺下去,现在是冬天,陆建瓴怕他着凉,就坐下来,让他枕着自己的腿。
孟清枕着父亲结实温暖的大腿,视野里是一整面夜空,无边无际。
刚刚转来这里的时候,孟清终日被思念折磨,经常一个人来操场,躺下来望着天空发呆。
每当仰望天空的时候,就会觉得自己十分渺小,和亿万年的宇宙相比,一生短暂的转瞬即逝,连那些爱啊恨啊都微不足道。
但是当这个人在身边,只想在这匆匆而过的一生中,紧紧握住他的手。
“在想什么?”
孟清差点忍不住全盘托出,告诉他我在想你啊,从头到尾从没间断过,你不在的时候想,在的时候更想。
“爸爸,你说世界上有永恒的东西吗?”
陆建瓴想了想,“有啊,太阳,月亮,星星,虽然它们也会有湮灭的一天,但是那一天遥遥无期,对于人类来说,它们是永恒的。”
“那爱情呢?”
陆建瓴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是,有些不是。”
孟清还以为他又要嗤之以鼻,发表不屑,惊奇道:“什么样的爱情是永恒的?”
陆建瓴又停顿了一会儿,“我跟你讲一讲你奶奶的事吧。她其实是自杀的。”
虽然早有预感,孟清的心还是紧紧地揪成了一团,“为什么?”
“因为她的丈夫,我的父亲,也就是你的爷爷,出轨了,在外面有了另外一个女人。”
孟清吸了口凉气,心痛又惋惜地说:“太不值得了。”
“我自从知道了真相,也一直这么觉得,为了一个不忠薄情的男人,结束自己宝贵的生命,为什么会这样想不开。世界这么美好,她还那么年轻,才刚刚三十岁,漂亮又优秀,即使离婚也不乏追求者,况且她还有我,怎么就舍得抛下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