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总嘶嘶吸着气,声音也变了调,连骂几句英文,又换回普通话:“你非君子,我也不怕做小人。”他扯着嘴角一脸讥讽:“原本只想令你放弃和我竞争,谁知你这样素质低下,那好,沈澜,你听好,我的条件是,你离开公司,和你那位密友分手,两个缺一不可。”
“不然呢?”沈澜站直身体。
“你当然懂得网络传播的厉害。”梁总歪着头:“难道你真的打算养密友一生一世?”
“那又怎么样?”沈澜的火气又往上冒,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梁总一声冷笑:“你是情圣,可密友和你一条心吗?”
沈澜站在原地,恨恨地盯着梁总,脑海里万千思绪奔过。他听到开门的声音,回头一看,韩总拿着个文件夹,正有些不解地盯着他们。
“沈澜,你进来一下。”韩总招手示意。
门在沈澜背后关上。他看着刚才还和自己相谈甚欢的一排人,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受。
明明还是这个房间,背后也还是那条马路,对面医院院子里的古树,也还是郁郁葱葱。
“小沈啊,我们的意见还是一致的,副总裁这个职位,就交给你了。”大老板站起来,跨着桌子向他伸出了右手。“恭喜你,未来继续努力。”
韩总拍了他一下:“想什么呢,让老板举着手等你?”又给了他一肘子:“快点啊,傻啦?”
沈澜终究没有去握老板的手。
今天的水烧得挺热,浇在后脊梁骨上,有种通体舒畅的感受。
沈澜的眼睛追随着水珠沿脸颊两侧落下,眼看着晶莹剔透的水珠汇成一条条线,最后拍打在瓷砖上。
他冲了很久,拿浴巾擦身体的时候发现后背红了一大片,摸着没什么感觉。
换了睡衣走到客厅,手机屏幕亮着。他拿起来看了几秒钟,接通了facetime。
汪阳最近头发挺长,这会儿带着个发带,但还是有一些碎头发垂在脸上。
没等沈澜开口,汪阳就率先发问:“面试了?”
沈澜点了点头。“挺顺利。”
汪阳笑得开心:“我也觉得你应该没问题。”
“汪阳。”沈澜叫了他的全名。“你喜欢你现在的工作吗?”
汪阳打了个喷嚏,说了句稍等,片刻后又回到手机前,拿包抽纸擤鼻涕,然后回答:“还成吧,这个组挺好的,上次也跟你说过,导演挺严的,我NG次数还算少,对了,导演今天还夸我了。”
沈澜点点头:“那就好。”又问:“上回说那个电影,又有消息了吗?”
汪阳说到了开心的事:“对,正想跟你说呢,吴姐说我第一轮试戏过了,下一轮就是按角色来了,他们好像已经想好让我演什么了,据说戏份不多,但也算重要的角色。”
“都在往好的方向走。”沈澜接着点头,仿佛是说给自己听。“你会是一个好演员的。”
汪阳说:“我以前不是想着拍不了好戏就转幕后,做配音什么的,最不济退圈,去工地扛大包,或者给你当司机什么的……”他笑了,“我还是更喜欢演戏。”
沈澜说:“好。”
他告诉汪阳自己第二天不用上班,让汪阳多跟他聊一会儿。看着汪阳生动活泼的脸,他的心好像有了些感觉,隐隐作痛。
聊了半小时,汪阳开始哈欠连天,说自己真困了,明天接着聊,然后俩人就挂了电话。
沈澜看着黑下来的手机屏幕,后悔自己没有在视频的时候截个屏。
他放下手机,在家里各个房间都转了转,最后停在卧室,坐在飘窗边,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
虽然他现在很清醒,但突然很想听一听陈淑桦的梦醒时分。
第16章 2014年冬
分手和辞职,都没有那么快。
后者还算比较有章法,工作事务交接满打满算一个月,又赶上审计,大老板出面让沈澜再干一个月。在场的还有新上任的梁VP,他也挽留了一下沈澜。
不知道辞职这事儿怎么得罪了韩总,现在都不正眼瞧沈澜了。
正式结束工作已经到了11月底,沈澜把办公室收拾出来的东西塞在一个行李箱里,拉着箱子离开了公司,不少人目送他。
出停车场的时候也顺便退了停车卡,车场小哥好奇地看他:“别人都是求着办卡优惠,没见过退卡的。”
沈澜嬉皮笑脸:“没脸回来了。”
到家看一眼手机,接到梁彦春的微信:“1/2√。1/2?”
沈澜把手机扔在桌子上,转身去整理箱子。
这两个月他过得浑浑噩噩。有时候晚上睡不着,周身笼罩在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中。半夜醒过来,黑暗之中思考:我在做梦吗?我是不是才醒过来?
汪阳常在梦里出现,各种各样的梦境,不管是好是坏,只要沈澜能记得,他都会感到难过。
他想过无数次,如果不理会梁彦春那个傻逼,跟汪阳小日子照过,那会怎么样?也许照片和视频根本引不起什么波动,也许汪阳还会更红,也许梁彦春只是过过嘴瘾,并不敢真的做什么,也许汪阳为此退圈,俩人过得和和美美。
每每想到这里,他的心就会揪起来。工作和爱情,他会选爱情,可汪阳会选他吗?
手机震了震,收到新邮件。标题是“公告”,沈澜看了一眼发件人,是个公司的公邮,看来他的账号还没被废掉。
点开邮件看了两秒钟,他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冰窟窿,身上瞬间一层薄汗。
他看完邮件的完整内容,拉回顶端看了一下收件人都有谁。然后打了梁彦春电话。
等了很久才接通,电话那头是梁彦春的秘书。
沈澜说:“你让梁彦春接电话。”
秘书声音温柔:“沈先生,是这样,梁总说您会打电话过来,让我给您带话:今次名额有限,1周后一视同仁,2周后全民同乐。”顿了顿,“就是这三句。”
沈澜说:“你也给他带句话:等着坐牢吧。”然后挂了电话。
他又打开邮件看了一遍,把每张图都放大,马赛克挺厚,确实看不出是汪阳。心里竟然有点欣慰。
晚上洗漱完毕,他觉得口渴,拿了啤酒喝。
收到前炮友的微信,问他邮件的事情。他回了一条:“你都知道了?”
那家伙从公司离职之后,自己开公司当了老板,现在也得称呼人家为李总。
李总问:“是那小明星吗?”
沈澜回:“别提了,是另一个,为这事儿正闹呢”。
李总问:“谁闹?另一个还是小明星?”
沈澜回:“都闹,哥哥我怕是要恢复单身”。
李总说:“单身怕什么,你这条件要什么有什么。”
沈澜看着手机屏幕放声大笑。
汪阳在电话里像是带着些脾气,埋怨他不来接自己回家。
沈澜用着和平时一样的语气:“公司真有事,你打个车去双井那个房子吧。”
汪阳问:“为什么去双井?”
沈澜嗯啊了几声:“金源那套最近打算租出去,重新刷了刷漆。”
“可我东西还在那儿呢。”汪阳听起来很是吃惊,“怎么突然要租出去?”
沈澜继续打着马虎眼:“一时兴起,一时兴起,东西改天找人给你收拾了,你今天先去双井。”
“得我自己收拾。”汪阳跟别人说了几句话,大概是打到车了。“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沈澜想了想:“不知道,争取回去吧。”
电话那头顿了一会儿:“你这么忙啊?”
沈澜觉得头痛,按了按太阳穴。“不说了,见面再说吧。”
放下电话,宁乐贴了过来,往沈澜大腿上一躺,满脸的坏笑:“重新刷漆?”
沈澜捏了捏他的大腿:“这个月你就跟这儿安心住着,缺钱了打我电话。”自己也笑起来:“其实也不用打电话,反正我每天都陪着你。”
宁乐摸着他的手:“哥,你终于想通了,一颗树上吊死是不现实的。”
沈澜挣开他的手,见宁乐表情有变,就顺势摸上他的脸:“多么痛的领悟。”
泡在浴缸里真是舒服。
沈澜看着天花板,想起以前汪阳给自己口的时候,也是经常爽到仰头看天花板。
震动的手机终于停下来了。他在毛巾上擦了擦手,拿过手机一看,汪阳的第5个未接电话。
汪阳是个有分寸的人,以前两个电话打不通就不会再打了,等着沈澜联系。所以这破天荒的第3个第4个第5个电话,大概是真有点着急。
他给沈翠莹打了个电话,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说到自己,“我过得挺好,就是感情上不太顺,有点想分手,最近都搬出来自己住了。”
说这句的时候电话提示有插播,想来是汪阳的第6个电话。
沈翠莹大惊小怪:“不会吧?可是上次见你们,你们还那么黏!”
沈澜想了想:“知人知面不知心。”
然后他又给老妈打了个电话,打通了才想起来老妈最近在韩国玩儿,还成了国际长途。
老妈无非还是关心他身体怎么样工作怎么样对象怎么样,他一一答了,说自己过得挺好,打算提前退休。
于是老妈又开始骂他年纪轻轻就不上进,还没骂两句,通话就断了,欠费了。
他开车带着宁乐去奥特莱斯扫货,宁乐买东西节省了不少,还知道请沈澜喝个咖啡。
几年不见,宁乐身材还是那么好,人变机灵了不少,看来社会的磨炼还是很有效果的。
俩人坐在遮阳伞下喝咖啡,宁乐眼珠转来转去,终于巴不住提问:“哥,你记得之前跟我发特别大的火?当时是为了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