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体检报告吗?”袁彦忽然一笑,眼睛闪着灯光,“电子版,身体健康,精神确实不大正常,但这是遗传,不受控。”
何二还没开口,袁彦又补了一句:“但你怕什么,左右咱俩都生不出来,不会害你未来闺女被遗传上。”
何二真想踹他一脚,让他滚到垃圾桶里,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所以你有什么顾虑?”袁彦又道,他鲜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还是说一定我要是像个正常人,你才愿意?”
何二顾不上反驳他,眉头皱起,怀疑道:“你今晚这么亢奋?”
袁彦突然靠近过来,何二想后退,但身体却没动,一下子被人拉近了距离。两人之间只余几厘米,何二动了动鼻子,闻到了细微的酒味。
袁彦贴上了何二的耳边,热气像一条钻进耳孔里的蛇,何二有些不舒服。
袁彦慢声细语,仿佛在说什么值得庆祝的乐事:“袁行生还在抢救,你说他能醒过来吗?”
第47章
阴风一吹,配合袁彦这句诡秘莫测的话, 何二还真起了点鸡皮疙瘩,他慢吞吞偏头去看袁彦,对方眼睛亮的出奇,唇边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怎么都不对劲。
何二伸手一拍,直接拍他脸上,如玉的面上烧着热度,也不知是真在发烧还是兴奋过度。
邪性。何二暗骂:“所以就是醒不过来了你高兴什么?为了那笔家产还是你那个漂亮后妈?”
袁彦说:“都不为。”
何二等他的答案,但他没再说话。夜里冷,何二懒得跟他耗下去,正巧同事喊他有事,他便丢下人跑回了警局的大厅。
可外面的人赖着不走,何二审了个半夜偷窃的犯人,又喝了杯热茶,等再出去,袁彦还在门口,只是由站变成了蹲。
路灯下的影子出奇的长,把人拔高的像一只成精的树妖。袁彦还在抽烟,面前散落了不少烟头。
“你要在这儿蹲一夜?”何二在他身后问。
“你不下班?”袁彦说。
“那你等到天亮吧。”
“嗯。”袁彦竟然点了点头,好似在认真讲话,“那等天亮吧。”
何二这才注意到他的手机扔在地上,偶尔屏幕亮一次,每亮一次袁彦就随意扫一眼过去。
仿佛在等什么。
发病的人太难劝,何二服了自己的烂好心。对方不肯走,他就把人请到了警局里。所幸他值夜班有个单独休息室,袁彦一坐进来问:“有酒吗?”
“要喝滚回家喝去。”何二没好气。
袁彦没再问了,他被赶去了沙发上。长手长脚的男人委屈在那小沙发上,但他倒是没怨言。
何二在一边处理卷宗,没半分钟沙发上的人又想支使他了:“有毯子吗?”
何二从柜子里翻出个毯子扔他身上,被他烦到骂骂咧咧:“妈的,我就没想明白,你非要缠上我干什么?”
袁彦笑了笑,裹着毛毯躺在沙发上。
一时间办公室里没人说话。
何二在翻卷宗,可卷宗里的字没一个看进去了。今晚本来是要外出巡逻,但他跟人换了,找了个女警替他。说来还欠了个人情。
袁彦背对着办公桌,呼吸轻缓,也看不出是不是睡着了。头顶是盏可调节灯,何二走到开关跟前把灯调低了一度,整个办公室便昏暗了几分。
“你知道我喜欢你哪点吗?”毯子下忽然有人出声,何二还没走回椅子前,吓得脚步一顿。更惊奇的是,袁彦说了“喜欢”这个词。然而这明明是个该吐槽的地方,但何二不知为何,一时竟有种“果然如此”的微妙心理。
他没答话。
等了好几分钟才等到了一个不像样的答案:“你是个废物,这点最招人喜欢。”
“操。”何二把椅子往后推了推,“别以为你有精神病我就不敢打你。”
袁彦转过身来,面上带笑。
何二白眼直翻,告诉自己别跟他计较。
“还好你是个废物。”袁彦又说。
何二警告他:“别等到拳头招呼到你身上再喊疼。”
“袁行生没死,”袁彦忽然说,“不过暂时也醒不过来了。”
何二松了口气。
“听到他没死你不觉得气愤?”袁彦说,“我以为你是恨他的。”
“我恨他是我的事,但那是你爸爸。”
“爸爸?”袁彦嗤笑,“他大概没这么觉得过,我也没认过。”
何二挑眉:“哦?有什么豪门秘辛要跟哥哥哭诉吗?”
袁彦盯了他几秒,才转开眼睛:“免了,这秘辛你应该再清楚不过。”
“关我屁事。”
“我出生的第一件事就是做亲子鉴定,此后每隔一段时间他就要带着我再做一次。”袁彦语气平静,“你觉得是因为谁?”
何二一怔。
袁彦半转了身体,平躺在沙发上,头顶灯光不大刺眼,他就盯着看,直到眼睛无法聚焦。
何二默不作声半天,过了许久才缓和气氛说了句:“那你说我是废物是什么意思?”
“他怎么可能容许自己的亲儿子比不过一个野种。”袁彦语气轻松了点,“还好你是废物,没什么可比性,让我少吃了不少苦头。”
“靠。”何二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
两人又沉默了下来,窗户没关紧,又一丝风声透过缝隙往里挤,形成了房间里的唯一噪音。
袁彦还是躺在床上,一个人孤零零的。何二忽然想到好多年前的袁彦,每日背着书包,穿着整齐,梳着规整的发型,不是在上各个补习班就是在去补习班的路上。
他身边从来没有人,没有朋友,没有亲近的家人。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个人,或者是来接他的司机。
何二刚开始以为是自己碰巧,能捉到落单的小少爷,后来每次都是如此,才发现这家伙根本就没有朋友。没有朋友,这在何二这种靠呼朋唤友为生的眼里是不可置信的。
“其实我没多恨他。”袁彦忽然又开口了,“他除了忽视,也没做过什么。”
“那你要设计他摔下楼梯,现在又去拔人氧气管?”
“你不是非要我像个正常人吗?”袁彦歪过头来,“他是不正常的根源,我自己拔了,没了他我总能正常。”
这句话语气平平,却令何二浑身发毛:“别什么都往我身上扯。他这次没死,你还准备再去拔一次?”
“有必要的话。”
“滚。”何二张口就骂,“你真他妈病入膏肓了。”
袁彦不在意他骂什么,他知道何二没说错,自己不正常。
“我开玩笑的。”袁彦说,“你怎么什么都当真?”
何二气急败坏:“我他妈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啊,能知道你哪句真哪句假?”
“想跟你上床是真的。”袁彦说。
何二一愣,骂:“滚。”
“想干你也是真的。”
“滚。”
“想把你干死也是真的。”
“你他妈没完了?”
“突然想亲你。”
“……操,闭嘴。”
“嗯,想操到你闭住嘴,叫不出来。”
“袁彦,你他妈给我闭嘴。”何二一步跨到他跟前,就差捏起拳头砸在他那张漂亮的脸上了。
“你想个办法让它闭上。”袁彦躺在沙发上,一张脸似毫无防备的落在了何二俯下来的影子里。
操。
何二进退两难,忽然被人从下面拽了一把,整个人向下栽去,嘴唇轻易便被擒住。一刹那心里闪过无数种情绪——恶心、暴躁、愤怒,还有破罐子破摔的认命。
他闭上了眼睛。
算了,认命吧。认吧。
否则呢。还能躲到几时。
自己早就被传染上了一模一样的病。
一起接受不正常吧。
况且,这世上有谁真正正常呢?
第48章
桌上一杯热茶放到冰凉也没人喝一口,一个小时前袁彦在做出了惊世骇俗的“强吻”举动后接了个电话,应该是工作上的紧急时间,只来得及留给何二一句“明天见”就走了。
明天见个屁。
何二牙齿磨得咯咯作响。这人先前死乞白赖地蹲在警局门口不肯走,这会儿倒是溜得快。要不快的话,待何二反应过来,一拳头还是要吃的。
何二明天不想见袁彦,后天也不想,若不是现在多了依依这个小尾巴,兴许他能干出今晚买张火车票立马背包袱走人的举措——好吧,也没这么夸张。嘴碰嘴而已,因为电话打断,两人连舌头都没来得及伸。权当被狗咬了一口。
袁彦走的匆忙,因速度过快,脚下不利索就看得清楚了些,何二倒是想问一句他这腿伤从何而来,可一念及方才的“吻”便又恶气丛生,懒得再开口。
管他死活!
幽幽深夜,何二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拿纸巾擦嘴,做无望之举。直到发现这招毫无用处后,他只好丢了纸巾,面对现实。
有些男人好穷讲究,何二多少沾点边。他觉得跟人撸、管、上床、拥抱,问题不大,但涉及到了接吻,便有种“贞操”被夺的不适感。
可接吻能随便来吗?接受一个吻等于接受了那个人。
袁彦的意思很清楚了——虽然何二想不明白对方对自己的执着从何而来,但来都来了,他有两个选择:1、果断拒绝,2、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