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嘉树微微笑了笑:“卫少,好眼力。”
他的笑容干净而清冽,态度从容,举止优雅,和一个多月之前那个满脸泥土鲜血、狼狈在地面上挣扎的小偷判若两人。
卫洵心中忽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出身富贵,从来就没有体会过为生计犯愁是什么样的,而沈树似乎让他触碰到了一种不一样的人生。
以前他从来没想过,一个这样成长起来的人也可以生活的体面泰然,不卑不亢。那心情仿佛是亲眼见证了一颗种子一点一点突破淤泥冒出尖尖的嫩芽,又渐渐绽放的过程。
这是一种生命的坚韧,就好像回到当初他看着沐嘉树一点点扛过了病痛,逐渐长大的样子。
沐嘉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依旧认真地开车,侧脸的轮廓优美秀致,美好的让人恨不得……亲一口。
卫洵猛地朝窗外转开了头,让刺目的阳光无遮无拦照在脸上,那一瞬间大汗淋漓,如梦初醒。
小树,小树!求求你让我清醒清醒吧!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是你不在了,我也绝对不会喜欢上别人的,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别人呢?这太可怕了。
我只是觉得,他真的很容易让我想起你。
沐嘉树道:“卫少,到了岔路口了。”
卫洵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拐进去,停在那棵大树后面,对对对,隐蔽点。”
沐嘉树:“……”
听上去似乎是在盯梢?卫家的少爷,亲自出门盯梢?
不过即便是心中颇为惊诧,他也没有随便询问对方私事,只是静静坐在一边,陪着卫洵等待。
不知道等了多久,前方的小区里开出了一辆车,车窗敞着,沐嘉树听见喇叭声抬头,遥遥看了一眼,发现里面的人居然是庞兴!
卫洵也看见了,言简意赅地道:“跟上。”
同时,他拿起手机给梁平昭打了个电话:“平昭,你联系庞兴一下,就说让他一会儿三点左右来公司等我,我有事要他陪我出去。”
挂了电话之后,梁平昭很快又打了过来,他在电话那一头的声音连沐嘉树都听得清清楚楚:“卫少,庞兴说他吃坏了东西闹肚子,恐怕去不了。”
卫洵英俊的脸上掠过一个森冷的笑意:“行,我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沐嘉树的心里却乱成一团,突然发现似乎有很多事情并不想看起来那样简单。他到底为什么会被人害死?卫洵到底想干什么?重活一次,自己所能掌握的信息是在太匮乏了。
沐嘉树把着方向盘看了卫洵一眼,发现他的表情十分冷峻,心念一动,“善良敦厚”地开口劝说:“卫少别生气,我想庞哥一定是有什么私事不好请假才会这样说的。”
卫洵既然把他领出来,就没想太瞒着他,冷笑道:“哼,要不是因为他的‘私事’,我会把他弄到公司来?”
他只说了这一句就不再开口,可沐嘉树却从中捕捉到了些许很重要的东西——这说明卫洵不是在庞兴到了公司之后才发现了什么不对,而是一早招用他的时候就是有目的的,那么他对于庞兴格外亲热的态度也就好解释了……但他在庞兴身上发现了什么呢?
两旁的街道栽满了梧桐木,窗外的光线忽明忽暗,沐嘉树微微眯起眼睛。
绝对不会是知道了他临死前庞兴踢开药瓶的事情,卫洵可不是自己,他如果真的知道了那件事,即使是有天大的目的,也绝对装不出来对庞兴的亲热态度,这一点沐嘉树还是敢确定的。
“操!”
卫洵突然爆了句粗口,暴躁地一拳捶在座位上。
两个人前方的十字路口处,突然开出了好几辆外型相似的车,左拐右绕的穿插了几圈之后,各自分别开走,已经让人分不清哪辆是哪辆了。
沐嘉树道:“被发现了?”
卫洵磨牙:“不像。应该是惯用伎俩,今天我大意了。妈的,跟踪他是给他脸,他不老老实实等在那里让老子逮,还敢防着!”
沐嘉树:“……”
“卫少何必亲自跟进,更何况咱们只有两个人,又不专业,还是请人帮忙比较好吧?”他说。
不光沐嘉树说话渐渐随意起来,卫洵对于他的建议也没有表现出十分抵触,只没好气地道:“那天你也听见了,我爸那个老顽固不让我插手,我得偷偷摸摸的。”
沐嘉树:“……哦。”
他把车停在了路边,给后面的车辆让出道。过了片刻,卫洵突然叹了口气,脸上的怒意渐渐褪去,颓然却浮了上来,轻声自语:“其实……我知道我爸不可能不管小树的事情,可是我也必须做点什么,我要是什么都不干,我会疯的!”
沐嘉树忽然想起来,这一天是四月六日——清明节过后一天,他的生日,也是他死的日子。
这是真的已经整整两年了啊。
他攥着方向盘的手无意识一紧,闭上眼睛平稳了一下呼吸,做出了一个决定。
等今天回去之后,他要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卫洵。
只不过怎么说出口、怎么向他证明都是很让人为难的问题,这又不是在拍玄幻剧,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相信死而复生这么天雷滚滚的事情。
更何况想巴结卫家的人无数,听卫洵和卫伯伯的意思,似乎从他死了之后,也有不少人借他的身份做文章,接近卫家和沐家,如果贸然开口卫洵又不肯相信的话,就算不被送到精神病院去,也难免造成不好的影响。
但虽然可能目前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可是没有办法了,在这样看着卫洵焦虑下去,沐嘉树觉得自己的良心会痛。
他一边想一边询问卫洵:“卫少,现在要回公司吗?”
卫洵道:“这里是兰石道吧?”
沐嘉树:“是。”
卫洵双眼放空,看了一会前面,突然打开车门:“我出去一趟,你回去吧,让我静静。”
沐嘉树下意识地要不同意,犹豫了一下,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好。”
北方的春天一向短暂,此时正值春夏交界,早晚依旧凉爽,但午后的阳光已经十分热烈,隐隐有了夏天的味道。卫洵拿了副墨镜戴上,下了车。
街道的一侧是林立的摩天大厦,另一侧是静静流淌的护城河。
卫洵沿着河岸向前走,河风拂动额发,衬衫的一角上下翻飞,他停住脚步,手扶护栏,静默不语地注视着河水滔滔东流。
看了一会,走过大桥,桥头正对着的是市第一中心医院。
卫洵不敢走近,摘下墨镜别在领口,站在对面遥遥地看着,觉得很难受。
医院门口的绿化做的不错,绿色的草地上长着一片很茂盛的花,花的名字卫洵说不上来,反正不是什么名贵品种,杂七杂八的,什么颜色都有,但这样生机蓬勃地生长在一起,倒也十分绚烂。
他记得沐嘉树小的时候长得十分秀气,还特别喜欢这些花花草草,自己有一阵子一直把他当小姑娘看,有什么好看的东西都要带回家跟他显摆。
即使那个时候沐嘉树只是小小的一团,也不大听得懂人话,但是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会挥着小手笑,还口齿不清地冲自己叫:“哥!哥!”相当的给面子。
所以卫洵最喜欢跟他说话。
只不过小孩身体不好,从小就没胖起来过,身上的肉少得可怜,跟别人家的孩子一点都不一样,只有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分外惹人怜爱。
沐嘉树总是被撇到卫家,他们家的男孩子养的糙,一个个在外面野惯了,唯独这只外来的格外精细,不光在吃的用的上面很注意,连每天午觉要睡多长时间都有规定。
那个时候卫洵也只有六岁,不知道沐嘉树的病,只是对每天中午的时候不能和弟弟一起玩感到十分愤怒。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绿狗和焉是的营养液,真好喝~∩_∩
第23章 思无涯
有一天中午的时候,他摘了一朵花兴冲冲跑回家,结果发现沐嘉树又睡午觉去了,像只小猪一样,叫也叫不醒,卫洵思考了一下,决定把花给他戴到脑袋上。
结果好不容易勉强夹到了耳朵后面固定住,沐嘉树可能是在梦中感觉到痒了,不耐烦地甩一甩头,花掉了。
卫洵气得想打他,但虽然年纪小智商还不高,也足够他意识到,自己动这小子一个手指头,估计他爸能活剥了他的皮,因此只好耐着性子再次拿起花往他头上掖。
结果沐嘉树一翻身。
又掉了……
又掉了。
又掉了!
……
最后卫洵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他用泡泡糖把花沾到了沐嘉树的脑袋上,端详了一会,感叹够了自己的聪明才智之后,志得意满地走了。
当然这样做的结局也已注定,虽然他没有把沐嘉树弄醒,更没有打他,但还是挨了卫绍成一记窝心脚。
结果很神奇的,从小到大都不怎么爱哭的沐嘉树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甚至明明连刚才姜淑迫不得已把他沾着泡泡糖的那一块头发剪下去的时候,他都没有哭。
结果连卫绍成都吓了一跳,沐嘉树从床上爬下来,一边哭一边跌跌撞撞跑到趴在地上的卫洵旁边,用小短胳膊抱住了他的头,他身上还有一股奶味,下手没轻没重的,差点把卫洵给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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