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官先生,就快到了,您不能要求我不经过放牧就拿出一只成年的羊羔,我总要将一切都说出来的,”路易十九挥了挥手,是从端上来一只杯子,海蒂向着她早就熟识了的法王行了一个礼,之后润湿了自己的唇,“我的母亲是多么的忧虑啊,她仔细询问了我的父亲是如何打算的。我伟大的父亲,自从他进了水寨之后就发起了高烧,但是他仍旧告诉我的母亲,要是苏丹给了他赦免,那么他们就能体面地回去,但要是情况不利,他们就要尽快逃走。母亲很担心以后的事情,可是父亲笑了笑说只要有西立姆在他们就没什么可担心的。西立姆的任务一直很清楚,他昼夜看守一支枪,这枪在尖上拴着一支燃烧的火绳,周围放满了火药。一旦他接到命令,就会将一切都炸掉。”
“上帝啊!”以为夫人昏了过去,旁边的仆人手忙脚乱地拿出嗅盐。
海蒂随意看了那个方向一眼,就继续下去,“那一天终于来了,我父亲白着脸告诉我们苏丹的御书到了,然后在一片混乱中我跟母亲被带到了西立姆的身边。那时候是多么的混乱啊,可是我却真心实意地感激这种混乱,就是在这样的混乱中我的父亲给我了最后的一个吻,我永远记得那时候的温暖。”她深吸了一口气,“西立姆是我见到的最镇定的人,‘不是死亡就是战争’,我记得他这样对我说,带着固有的骄傲,‘没有什么可怕的,我的小公主’。我们等了很久,之后终于看到了一些晃动着的人影,西立姆很警觉,他说父亲对他说过,要是情形好的话他会送来自己的戒指,但要是不好,那会是一把匕首。是戒指还是匕首决定了西立姆会怎么做,他足够警觉地希望对方靠近,最后我们看清了,那确实是我父亲的戒指。按照约定,西立姆熄灭了火绳,可就在这个时候,悲剧发生了。”
“那些人冲了上来,他们是土耳其人,西立姆很快倒了下去,我跟母亲惊恐地开始逃跑。最后我们看到了我的父亲,那位伟大的拿着弯刀战斗的父亲,最后英勇地死在了寨子里。而也就是那个时候,我们才知道我父亲信错了人,土耳其人带来了新的指挥官,那个被我父亲所信任的法官出卖了他的恩主,转投了土耳其人!”
随着海蒂的叙述,不少人的目光开始看向弗尔南多,如果基督山伯爵小姐说的是真的,那么弗尔南多无疑给法兰西的荣耀抹了黑,不仅如此,当初希腊和土耳其的战争法国政府虽然不好出面,但是其实是暗中支持希腊的,弗尔南多的所作所为无疑损害了法兰西的利益。
“按照土耳其人的规矩,指挥官有权处理他的战利品,我跟我的母亲就这样成了那位军官的财产。可是害了人性命的罪人又怎么敢时时刻刻面对我跟我的母亲呢?没过多长时间,不到五岁的我就跟母亲就一起被他卖给了君士坦丁堡的一个奴隶贩子,从此我就离开了我的国家。”海蒂的叙述完了,到最后的时候因为长时间的说话她的声音都带着沙哑,但是她发现自己根本就停不下来,这么多年的怨恨从不曾消失,即便后来有爱德蒙、阿尔瓦和凯瑟琳的开导,海蒂也只是在表面上忘记了仇恨,今天的一切终于撕开了她心里埋藏最深的伤疤,只有真正的罪魁祸首收到了惩罚她才会将这一切都忘记。
“捏造,这都是捏造!我的恩主是有一位女儿,但是他的女儿早就跟他一起去天堂了!”弗尔南多猛地站了起来,他知道今天如果他不反驳的话,明天整个巴黎就不会再有他的立足之地了,“你这个蛊惑人心的塞壬【注】,你一定是那些知道了我知道他们秘密的人派遣过来的,别以为我不会将他们的丑事说出来!陛下,这个法庭根本就是不公正的,我抗议。”
“那么,基督山伯爵小姐,对于莫尔塞夫伯爵的反驳,您有什么要说的么?”维尔福示意弗尔南多注意礼仪,之后询问。
“是的。”海蒂点点头,邓格拉斯夫人提前从希腊找来了当年的一些人,足以证明她的身份了。
果然,随着这些人的出席,当年阿里总督的事情大家都是知道的,跟不要说海蒂跟她母亲几乎无二的容貌,海蒂的身份终于被公开的确认了。
这下,整个法庭的人看向弗尔南多的眼光都变了,出卖恩主,换取荣耀,最后还载誉归来,弗尔南多脸涨得通红,他知道,过了今天,他在巴黎社交界就再也无法立足了。
“她说的是真的么?”一个颤颤巍巍地声音。
弗尔南多仔细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妻子,而梅塞苔丝的眼睛里,竟也是深深的鄙视。
像是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弗尔南多打了个哆嗦,正好他看到海蒂向着邓格拉斯夫人的方向微微行礼。一下子,新仇旧恨他都想起来了,“即便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大声喊,“那也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可是这里同样坐着很多年之前的罪人,为什么他们就可以逃避审判!”
弗尔南多这样一喊,大家的注意力又再次集中到他的身上。
“您想说什么?”维尔福皱眉,这跟他们设计地可不一样。
“十几年前的一桩通奸罪,还有遗弃罪和故意杀人!”弗尔南多看着邓格拉斯夫人,眼睛里充满了怨毒,既然他们让他不好过,那么他也绝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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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注】塞壬:是希腊神话中人首鱼身(或鸟首人身、甚至跟美人鱼相类)的怪物,经常游荡在礁石和孤岛之间来蛊惑人心,又被称为海妖。
啊啊啊啊啊,为了写这段麦子重新回去翻了一遍原著又,当年的事情大致上应该没有出入了,反击什么的,努力中~
☆、114·邓格拉斯的谎言
被弗尔南多满是怨恨的目光看了个正着,邓格拉斯夫人打了个冷颤,这个向来足够敏锐的女人显然注意到了有些东西出了问题,直接一个眼神递给了维尔福,她相信对方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维尔福怎么会不明白,尤其是在这段时间跟邓格拉斯夫人越加的亲近的现在,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弗尔南多可能说出来的会是什么。“陛下,我想这位先生大概已经有些头脑不清醒了,还请您允许我...”他想说让人将弗尔南多带出去,在刚刚海蒂的控诉已经被承认的现在,称呼对方是“莫尔塞夫伯爵”是极不合适的。
“邓格拉斯夫人!”弗尔南多已经不管不顾地喊起来了,本质上而言,他始终是那个带着些赌徒心态的渔民,“跟维尔福大法官曾经是情人,他们还有...”
“够了!”出声的是邓格拉斯,虽然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可是邓格拉斯始终记得什么才是最重要的。邓格拉斯夫人的“美名”在他迎娶之前就已经听说过了,这些年他多多少少也都知道一点,所以这次邓格拉斯夫人找上维尔福他也到没有吃惊,反而邓格拉斯认为这种事情有个“自己人”参与总是好的。
不过知道归知道,像弗尔南多这样当着所有巴黎上流社会的面嚷嚷出来,邓格拉斯要是还不说话,他将来也会举步维艰——不懂得维护自己家人的人并不在钱财上更值得被信任,即便他的家人也许根本不值得他的维护。
“如果您还记得的话,今天我们要解决的是我们跟基督山之间的纷争,”邓格拉斯的眉头狠狠地拧在一起,“不论您听到了什么或者有什么证据,我相信我的妻子跟大法官阁下之间的清白,如果您再要说些什么别的的话,我不介意送给您一只白手套!”这几句话可以说是义正言辞,让在场不少的贵族都高看他一眼,有的甚至想到今天结束之后也许以后可能加强跟他的合作。
其实邓格拉斯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说都不可能真的向弗尔南多提出决斗,但是向来善于察言观色的他注意到了路易十九的一个小小的表情——一个不大的嘲讽的笑。邓格拉斯一下子明白了,法王陛下对弗尔南多已经失去兴趣了,想到今天法庭的主要目的,他直接出声打断了弗尔南多可能说出来的话。
至于弗尔南多的报复,哦,看在上帝的份上,今天之后,弗尔南多和莫尔塞夫这两个名字都将在巴黎的社交界彻底消失,运气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梅塞苔丝的身份依旧没有被拆穿,阿尔贝也能使用梅塞苔丝假冒的那个贵族姓氏。这样的弗尔南多,邓格拉斯还真是没有什么好怕的。
“既然邓格拉斯先生信任您的妻子,那么这件事情可以以后再说,”路易十九开口了,虽然出席这场审判是阿尔瓦的主意,不过他也着实没有想到过程会是这样的一波三折,“那么,基督山伯爵小姐,你能否接受改天再对你的仇人做出审判?”
海蒂看了看那其实已经见过无数次的法王,再次小心避开了另一双悲伤的视线,“是的。”她自己也心乱如麻,事实上海蒂所想到的一切就是当众拆穿弗尔南多这个伪君子,更多的她并没有想,她当然也想过让弗尔南多去死,不过她又不知道什么样的惩罚才能让自己满意。再加上来自阿尔贝从震惊到悲伤再到死寂的眼神,海蒂只觉得心里面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