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盛景一枪打落了安全门,出口就只剩下了他身后这扇窗户,此时他拿着枪往这一站,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
江暄和他对视两秒,然后移开了视线:“走密道。”
盛景:“……”
“让他们走,”江暄缓缓说,“我留下来陪你。”
☆、浮沉(三十一)
深更半夜,高良是被电话吵醒的。
省公安厅厅长坚信唯物主义,“午夜凶铃”这个词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电话一接通高良劈头盖脸就骂:“大半夜的打什么电话?有事就不能明天说?”
那边只说了两个字:“是我。”
高良登时一愣。
这么大的动静把老伴也吵醒了,她张了张嘴刚想问什么,就见高良冲她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独自走到了阳台上。
——“午夜凶铃”来自新晋的通缉犯,苏演。
“你打伤老江之后逃窜,居然还敢给我打电话,不怕手机定位么?”
苏演“切”了声:“这是公共电话,说完我就走人,看看是你的人来得快还是我走得快。”
高良:“……昨天你到底和老江说了什么?”
苏演反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高良一口老血登时卡在了喉咙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我是来谈交易的,”苏演说,“我可以自首,但是我希望你能调查一下江诺。”
高良胖乎乎的脸忍不住抽了抽。
……
“夏洛克福尔摩斯说,排除所有不可能之后,剩下那个再不可能,也是真相。”盛景知道他一个人根本拦不住那么多工人,反而可能会把自己搭进去,江暄实际上是在帮他,所以他就维持原来的姿势没动,唇角带着一丝悲凉的笑意,“可夏洛克福尔摩斯是假的。”
而你是真的,这话他没有说出口。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他说,“是江局对你不好?是你经历过什么事?还是因为……我?”
出乎意料的,江暄摇了摇头:“都不是……也都是。”
“哥,我爸什么性格你也知道,比盛柯叔还不顾家,我妈就是因为这个和他离了婚……不,我不是因为这个,不是所有心理变态都有童年创伤的。”她微微笑了下,两句话就把自己归到了“心理变态”的分类里,“那时候我还小,稀里糊涂就被判给了我爸。具体的我也不怎么记得了……只是我爸天天加班,我就一个人待在家里,大晚上也不敢睡觉,外面一点风吹草动我都担心是小偷……”
即使已经过了很多年,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江暄还是能清楚地回忆起那些孤寂的晚上。
父亲深夜加班,女孩一个人留在家里等他。小孩子正是敏感多疑的年龄,疑神疑鬼,在家里也不敢乱跑,只好打开电视伪装出一副热闹的假象,自己窝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极致的孤独。
“后来我实在是无聊。就去翻了我爸的书房……他那里有不少抄录的卷宗,甚至还有一些案发现场的照片。我一开始很害怕,但怎么说,就像恐怖故事一样吧,越害怕越想看……我那时候还没有意识到,我对这些东西的兴趣已经超乎正常人了。然后某天晚上我突然想,那些人为什么要犯罪呢?为什么要偷窃、贩毒、杀人?”
——如果没有“钱”这玩意儿的话,全世界的犯罪率起码会降低百分之八十以上。
“而我爸天天通宵加班,除了揪出来几个罪犯以外,又得到了什么?”
盛景觉得喉咙干涩无比。此时别墅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他望着楼梯上的江暄,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还不是那时候,那只算埋了个种子吧。”江暄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再后来我读高中时,我爸端了个跨省犯罪的团伙,担心我被报复,再加上他本来就希望我出国留学,就提前送我去了M国……那一年我才十六。”
江诺出发点固然是好的,但他忘了,一个未成年的少女,独自一人在素不相识的异国他乡,要面对什么。
“其实我不在乎这些的,那伙跨省犯罪的有三个人没抓到,我知道他是担心我——只是在临走前一天,我妈告诉我,按照我家这种情况,不管怎样我都应该被判给我妈。”江暄眼里流露出一丝细微的嘲讽,转瞬即逝,快到盛景以为那是错觉,“当初处理离婚诉讼的那个法官,是我爸警校的同学。”
“我没跟他说我已经知道了,也没让我妈再提这事。我觉得事情已经过去,没必要再翻旧账,更何况他毕竟是我爸。出国之后我机缘巧合认识了詹决,他无意中发现我对犯罪有很大兴趣,在我们比较熟悉之后,他告诉了我他爸——也就是詹旭——私底下那些勾当。”
盛景声音沙哑:“你一早就知道犯罪组织的存在,还知道他们老板是谁,但是你没有说。”
“对。我没告诉詹决我爸就是警察局长,因为我没想到他们会来L市,我以为这件事本来与我无关。詹决邀请我加入也被我拒绝了……没过多久,詹决就跟着他爸回了国——起码在那个时候,我除了知情不报以外,整个人还是清白的。”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哪里呢?
盛景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他没有说出来,只是固执地盯着江暄的脸。他也说不清自己怎么想的,明明清楚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却还是怀着一丝可笑的希望,想着下一刻对面的人突然一笑,说“哥你真傻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但江暄显然不会那么说,她只会用最轻柔的语气铸成最尖利的刀刃:“那个转折点……和你有关。”
☆、浮沉(三十二)
“那个学期我课业结束的早,暑假也快到了,我就申请了回国。你们都没什么变化,我爸还是天天加班,你还是一到我面前就装神经大条……大概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死心是吧?”江暄苦笑了下,“我只能说,哥,你真的不懂我们女生。”
盛景无言,良久才说了句:“……对不起。”
“这不怪你,怪我。”江暄一向都善解人意,见他不好受就很快把原来的话题略了过去,“回国那条晚上我又进了我爸的书房,看到我爸把一张小纸条贴到了桌子上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是个电子邮箱的地址,用户名是‘Z’——我这才知道他们来了L市。”
盛景仿佛能听见他的大脑在叫嚣着罢工,但多年从警养成的习惯还在迫使他思考:江暄能看到邮箱地址,说明那时江诺已经察觉到了犯罪组织的存在,但显然还没有深入调查,否则就不仅仅是一个电邮了……
是了,那个时候,黑眼睛计划才结束不久,沈沛以“陆知沛”的身份混入其中卧底,如果没错的话,再然后该是……
“我爸一晚上没回家。第二天我去市局本来想找他说说这事,却先遇见了你,”江暄直直地盯着他,“我那时候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供出詹决,心里很乱,一时冲动就跟你告了白……”
盛景:“……对不起。”
那时盛柯还活着,他也没有自我封闭,成天吊儿郎当,把“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当成一种荣耀——但对象万万不该是江暄。
所以他先是躲躲闪闪唯唯诺诺,顾左右而言他,装傻行不通时甚至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性取向有问题——虽然日后证明了他确实无意中预知了未来,但在当时他却一心觉得这回江暄总该看不上他了,还自我感觉良好地以为又和平解决了一场感情纠葛。
“我说了不怪你,要怪也只能怪我太玻璃心,一声不吭地跑回家,钻进我爸的书房……然后我又看到了那个邮箱……”江暄深吸一口气,语调竟有些颤抖,“——我给他发了电邮,我说,我知道你是谁。”
犯罪组织的老板还是詹旭,邮箱的主人也是他。
“两天后他回复我了,他说他让人查了IP地址,他……他也知道我是谁。”江暄明显还残留着对那个场景的恐惧,她又做了个深呼吸,语调这才趋于平稳,“我当时就怕了,连夜联系上了詹决……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了他,然后他说他有办法。”
詹决口中的“办法”再明了不过——从张科兴处购买的汽车突然出了故障,詹旭当场身亡。
“——自那以后,我就真的很回不了头了。”江暄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大概人都是一点一点变坏的吧……我一开始只是知情不报,后来牵扯上了伪造成车祸的杀人案,还连累了无辜的司机……再然后我涉嫌非法持枪、洗钱、蓄意谋杀乃至贩毒……我常年不在国内,但这对于他们而言反倒是个巨大的掩护,他们怕我有二心,就拼尽一切也要把我拉下水,将我作为贩毒的上线……”
“哥,到了现在,你还信我么?我知道我没脸说这话,但我就是想问一句……你还信我么?”
警笛声越来越近了,于江暄而言此时最好的选择应该是从密道离开,盛景现在的位置根本拦不住她,她也清楚盛景不可能对她开枪,但她只是悲伤地凝视着盛景,固执地重复那个问题:“你还信我么……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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