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从 (等登等灯)

他点好菜，又把菜单递给蒋明卓让他点，蒋明卓转着铅笔说：“那我在其他人那儿的人设没崩吧，我看咱班女生看我的眼神都非常炙热。这是我跟你熟了，知道不？”
文嘉乐哼了一声，说：“谁跟你熟了，我才跟你不熟。”
他们点的菜陆陆续续上齐，文嘉乐举着筷子在麻辣锅底里眼疾手快地捞肉，蒋明卓的手速居然还赶不上他，索性便放下筷子说：“你不是不能吃辣？”
文嘉乐嗦了口苕粉，烫的呼哧呼哧喘气，好不容易咽下去了，他大着舌头说：“没有啊！我只是怕长痘痘！”
蒋明卓呛了一口。
长这么大蒋明卓第一次见到活体的娇俏爱美小男孩，他盯着文嘉乐的脸蛋看了一会儿，果然挺白挺嫩的，他想了想，说：“那你还真挺克制的。”
文嘉乐摇摇头，说：“没啊，我克制不住，这不是又吃了这么多。”他喝了一大口酸梅汤，说：“我邻居家的哥哥才很注意好不好，他连吃菜都很少有机会吃重油重盐的，我偷偷告诉你哦，他是大明星！”
文嘉乐说到后半句，小心翼翼神秘兮兮地捂着嘴，把声音降到最低，几乎是用气音说出了这个“惊天大秘密”。
他将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不自觉地笑得弯弯的，原本就很大很好看的眼睛像是闪着光。文嘉乐性格好，大多数时候都是笑着的，但是和这样的笑不一样。
蒋明卓没见过文嘉乐笑得这么开心自然。他心里有点奇异的酸涩，醋溜溜地反问了一句：“是吗？多大的大明星，天天网上直播刷游艇送礼物的那种？”
“你怎么说话的呀！才不是呢！是正儿八经签了经纪公司的那种！但我才不要告诉你他是谁，免得你羡慕。”
蒋明卓乐了，怼他说：“我有什么可羡慕的，是你羡慕吧！还不吃辣怕长痘，长痘了就不能跟你的‘大明星邻居’一样出名了呗！”
文嘉乐又哼了一声，说：“谁稀罕呀，我才不稀罕呢。”
蒋明卓觉得文嘉乐真的特别有意思，总是忍不住想怼他，他往碗里夹了一筷子鸭肠，说：“哼什么哼，猪才老哼哼呢，是吧，猪哼哼。”
他夹走的是最后一点鸭肠，文嘉乐在锅里捞了几下都再没剩下的，就眼巴巴地看着蒋明卓，蒋明卓抬头看他一眼，问：“你想吃？”
文嘉乐使劲儿点点头，蒋明卓哈哈大笑：“不给你。”
吃到一半蒋明卓大惊小怪地指着文嘉乐说：“哎呀！你吃到衣服上了！”
文嘉乐低头一看，果然溅了两滴油，他拿纸擦了几下，没擦掉，只好叹口气说：“你看吧，都是你挑的要吃火锅，害我要带着油点子上课了。”
蒋明卓哈哈大笑：“你真的是猪吗？你几岁啊！吃饭还能吃到衣服上！还怪我不该来吃火锅，那你吃干脆面都会被叫起来提问。”
他们两个人边拌嘴边吃饭，居然吃了整整一中午，蒋明卓在文嘉乐心里那种冷漠酷帅的形象完全坍塌，吃了顿火锅，文嘉乐觉得蒋明卓就是嘴又贱人又馋，所有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只为哄骗看脸不动脑的傻瓜。
太不幸了，文嘉乐居然也曾是傻瓜中的一员。不过也值得庆幸，文嘉乐早早看清了蒋明卓的真面目。
所以下午女生们又开始叽叽咕咕讨论蒋明卓的时候，文嘉乐颇为高贵冷艳地嘁了一声，他已经看破蒋明卓的真实秉性，不拆穿他只是留着致命一击，哼！
哼了一声文嘉乐又有点后悔，蒋明卓一直喊他猪，以后不能再哼了。
文嘉乐坐在前面不知道，蒋明卓又盯着他看了一节课。文嘉乐坐在讲桌底下，看文嘉乐就像是在看黑板，周围的同学居然都没察觉出异样。
文嘉乐上课的时候特别不老实，总是动来动去，蒋明卓都没见他老老实实趴个十分钟。话还特别多，总是跟周围的同学讲悄悄话。如果老师让在课堂上解一道题，文嘉乐刷刷刷写完了，就会把笔扔了凑到同桌那里讲话。
还有，文嘉乐居然不会转笔，他转两下笔就掉了，从蒋明卓的角度能看到文嘉乐气鼓鼓地把笔夹在自己耳朵上。
蒋明卓一边看一边想，文嘉乐怎么看起来傻里傻气的，别真是个低龄小学生吧，就这样还有自己的小秘密，在他面前还会害羞，真是早熟。
放学以后就到了周末，这是高一的最后一个周末了，再到周一就要开始期末考，考完就会放暑假。
临放学的时候班长提议，说分科以后这个班就打乱了，所以大家最后再聚一下，如果同意就一人交一些班费，再拿出以前的班费，考完试以后一起嗨一场。
班长讲完就放学了，文嘉乐收拾书包准备回家，蒋明卓赶紧跟上去，问文嘉乐：“班长说的聚会你去吗？”
文嘉乐说：“看情况吧，如果人多，那我就去。如果没几个人去，那就算了。”
“你这算墙头草吧，伺机而动？”
文嘉乐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蒋明卓啰嗦，他在这个班的确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事情，但是一年来的费心结交也让文嘉乐觉得疲惫。现在这个班终于要解散了，他不想再去维持这种人际关系，可这种话又怎么能对蒋明卓说出口呢？
蒋明卓撞撞文嘉乐的肩膀，鼓动他说：“去吧，虽然这个班解散了，但是以后大家还有可能是同学。你总不能逃开这样虚情假意却十分必要的人际交往呀！”
文嘉乐被蒋明卓猜中心事，有点恼羞成怒，扔下一句再说吧就给跑了。
蒋明卓摇摇头，小朋友的心事还挺复杂，真有意思。

第九章
文嘉乐回家以后家里还是没人。
他爸爸常年在外，他妈妈有演出。文嘉乐年纪还小的时候，他妈妈辞职在家照顾他，现在他长大了，冬天爷爷奶奶不忙的时候会来照顾他，夏天爷爷奶奶要守着自己的菜园子，家里就给他请了家政阿姨。他妈妈姚老师被返聘回各种教育培训机构，也算是桃李满天下。
文嘉乐想了想，给他妈妈拨了电话。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姚老师演出的妆还没卸，她把手机立在梳妆台上，跟文嘉乐通电话：“乐乐，放学啦？想妈妈了吗？”
文嘉乐趴在沙发上，下巴底下垫了个抱枕，说：“姚老师，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都要放暑假了。”
姚老师笑眯眯地说：“你惦记着我给你承诺的旅行是吧。我这还得跑一段时间，回去估计得25号左右了，你在家待着无聊吗？如果觉得没意思就先去奶奶家吧。”
文嘉乐算了算，下周考试，如果去班上的聚会，应该不会在家空太多天，奶奶家在郊区，他一个人地铁转公交的，也懒得跑。可是班上的事情实在让他心里有点疙瘩，文嘉乐犹豫不决。
姚老师对文嘉乐非常了解，看文嘉乐皱着眉头不说话，就问道：“怎么啦，有心事？给妈妈说说。”
文嘉乐其实就在等姚老师这句话。他从沙发上爬起来，抱着抱枕跟姚老师控诉这一年的心路历程，文嘉乐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他只是觉得这样费心费力地维持一段人际关系十分艰难。而到了要分离的时刻，才会突然发现先前的维系其实是不必要的。
姚老师的妆卸了一半，文嘉乐突然不想说了，草草用一句“哎其实就那样吧也没什么了”作为结束。
姚老师笑了，说：“乐乐，你看，你其实自己也觉得这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妈妈不会去干涉你的交友，但是你在刚才频繁地提起你班上新来的转校生，其实你很羡慕他，是吗？”
文嘉乐有点震惊，“我提起蒋明卓很多次吗？”
姚老师笑着点点头，说：“乐乐，你现在还小，正是你性格养成的时期，因为妈妈从小把你养得有些过分依赖旁人，我也希望你能独立一些。你能意识到独处的必然，这说明你长大了。但是这并不是说你要放弃正常的人际交往呀！”
“那我还是觉得，我跟他们做朋友的时候是不对等的，如果不是我向他们示好，他们是不会理我的，所以同学聚会我心里总是觉得怪怪的。”文嘉乐说。
“乐乐，朋友分很多种，也许你的知己只需要三两句话就能找到，也许你辛辛苦苦维系的友谊也只是泛泛之交，但你要多跟你交流的呀，不要再像小林哥哥当初去北京以后那样了，你那时候低沉了好一段时间。”
文嘉乐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问道：“那么明显吗？”
姚老师哈哈大笑，说：“你是我的孩子呀，妈妈还能不了解自己的孩子吗？”
文嘉乐被说得满脸通红，姚老师便哄他说：“好了好了，去吃饭吧，别跟妈妈撒娇了。”
班长在班群里通知了聚会安排和预算，又发了收款码，文嘉乐睡觉前还是选择把钱转给班长。周一去考试，文嘉乐觉得一身轻松，只等着快快考完爽一爽。
考试是把学号打乱安排，整个年级随机安排座位，蒋明卓没什么机会碰到文嘉乐，他心里还惦记着劝文嘉乐去聚会的事儿，一直碰不到，心里就一直放不下。
要说文嘉乐呢，蒋明卓从转学过去的第一个早晨就注意到他了，都高中生了，还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罚站，本来以为肯定是个刺头儿，没想到是个傻乎乎的小屁孩儿，而且越接触越有趣，连点心事都藏不住。
蒋明卓左思右想地考了两天，终于跟班长分在一个考场。考试前蒋明卓假装跟班长闲聊似的套话：“班长，咱班聚会应该不会喊老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