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手指头摩挲着手机壳,本以为会等很久才会接通的电话,没想到刚响了两下就通了。
程于非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过来:“怎么了?”
俞游歌听到他的声音顿时一愣。这又跟他想的不一样了。程于非的声音非常清楚,完全不是刚从睡梦里挣扎出来的那种朦胧的感觉。
“睡不着吗?”电话那边,程于非又问了一遍。
“嗯,你是不是也没睡?”
“是啊,我也睡不着呢,而且觉得你可能也睡不着,会不会来找我说说话,但也不敢主动联系你,万一你睡了呢。不过还真的让我等来你的电话了。”
俞游歌听他这么说,眼圈突然一酸。深夜特有的情绪和不知何时就要发作的压力感一并涌了上来,他开始克制不住地流起了眼泪。
程于非敏锐地听到了电话那边不对劲的声音,他没有点破,只是自顾自地说:“你刚才有没有看到星星啊,迪兰跟我说日本的星星夏天才最好看,他还说下个夏天要请咱俩一起来日本看星星看花火大会,你觉得好不好呀?”
“......好啊。”
“不过,四十八小时之后的星星,肯定比那个时候的星星更好看,你觉得呢?”
“对。”
程于非不说话了,他静静听着听筒那边的动静。俞游歌也不说话了,他突如其来的眼泪也不流了,他静静看着床头桌桌面上触屏电子钟的读秒。
“四点了,我还能睡三个小时。”俞游歌说道。
“那你困吗?”
“有一点点困,但是还不是很想睡。”
“我唱歌给你听吧,程氏催眠曲,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好,我躺下了,你唱吧。”
程于非轻轻哼歌的声音传了过来,俞游歌听了一会儿就觉得想睡了,睡过去之前他还不忘迷迷瞪瞪地问:“这歌我没听过,好好听。”
“这是我妈妈年轻时候自己写的歌啊,我从小听她哼到大的,就是为了哄我睡觉的。”
俞游歌半梦半醒之间只听清了这句话,就睡过去了。
程于非听见他放缓拉长的呼吸声,猜他睡着了。不过程医生还是试探地喊了一声:“俞游歌,睡了吗?”
“俞小朋友?”
“我们鱼?”
“宝贝儿?”
“......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生病发烧病了两三天,今天终于才清醒啦!
我鱼的个人赛也马上就要来啦!
我鱼我程盖章在即啦!
开心开心!
第68章 前场和后台
成羽冰上运动场,是这次东京冬奥会为数不多的新建场馆之一,不在东京市内,在周边的一个县里,“成羽”这个名字是向民众们征集得来的,一取祝愿选手们羽翼终成之意,二取致敬羽川在日本的冰上项目中作出的突出贡献之意。
负责冰上项目的小组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他们一改传统日本人身上的古板严肃,开始极尽放飞自我。不提场馆里的樱花粉主题色,单就看外场布置,完全显示出来了这些人的雄心勃勃,在奥组委的官方章程边缘试探,不违规的同时还得搞出花样来。
徐楠和托马斯提前一天就到了东京,和程于非通了气儿,得到了准儿婿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一定要早点去排队的建议。于是比赛当天,两位家长索性把早饭和午饭合成了一顿,大中午的就赶去场馆排队了。
慕名来看男单比赛的观众们早就排起了长龙,一眼看不到头。徐楠从俞游歌儿时参加比赛开始,就会刻意地回避,不让自己出现在镜头里,幸好媒体们的职业素质比前些年提高了不止一个台阶,非常尊重家属的意愿,所以就算现在俞游歌的关注度已经非常高了,倒也没有粉丝能认出这位排着队等待检票的美阿姨就是俞游歌的妈妈。
全自动化检票的效率就是高,排了没一会儿就快要轮到徐楠和托马斯了。徐楠还在跟托马斯小声交流着自己刚从其他粉丝那里探听来的各种小道消息和对自家儿子的评价。她还没说几句,就被前方频频传来的惊呼吸引走了注意力。可惜后排群众们的角度都不咋地,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见馆内被调得很暗,墙上有绚烂的光线打上去,显得一派光怪陆离的样子。
守在检票口的小机器人手脚麻利地完成了查票安检扫描等一系列操作,终于把徐楠和托马斯放进去了。他俩这才知道惊呼声缘何而来。
花样滑冰的赛事项目组真的把场馆搞出花来了。
场馆的天花板挑得非常高,中间的墙由地面直直升起直至和天花板连成一体。整扇墙呈一个流畅的椭圆形,底下开了小门,通向内部的比赛场和观众席。特意调暗的灯光,兼之墙面的特殊处理,让这一圈墙壁变成了效果非常好的投影幕布。本场比赛中将会出场的明星选手们全部通过光效投在了墙壁上,震撼人心,光彩夺目。
挑照片的工作人员审美能力超强,每个选手的投影都是他们在这赛季的赛场上最耀眼的那一刻。
徐楠和托马斯刚一迈进场馆大门,迎面就是俞游歌的巨幅投影。
他短节目中的那个提刀燕式步极其动人,随风飘起的衣摆和袖口,线条优美的身形,无一不让人觉得鼻尖都好像能嗅到舞会上浓情蜜意的香。
和俞游歌一同在正门方向C位出道的还有梅森,镜头捕捉下来的一个小跳衔接,流露出来动态感和侵略感都直冲人的脉门。
通向内场的那个最大的安全门就插在这两位选手的投影之间,还正冲着大门,每个进场的观众首先看到的就是这两位风格完全不同的选手。项目组如此安排,可能也是有些“不怀好意”,他们明明白白地暗示所有人,这场比赛的最强火花会在谁和谁之间展开。
在后台放空自己准备进入比赛状态的俞游歌全然不知道前场是个什么样的大场面,虽说也听人说过这么一两句巨幕投影,但也没机会绕到前边去亲眼看上一看自己的大脸。
他们一个完整的比赛下来得要好几个小时,每个组都有自己组的准备室,俞游歌就窝在准备室里不打算动地方了。第一组要上场的选手们正好从他们最后一组的门口路过,门开着,俞游歌听见动静一抬头,就看见自家国家队的那个白捡了个第三名额的小选手紧张到膝盖都差点不会打弯,就这么啥也不知道地跟在队伍里走。
哈维教练坐在旁边抱着手臂也往门外看,乌泱泱一群人过去之后,他才收回目光,用一种自己家的崽崽就是优秀的语气说道:“他这心理素质就是欠练,你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牌子都不知道拿了多少块了。要不是我们小威廉的年纪不够,哪轮得到这孩子来体验奥运会上的紧张感。”
俞游歌对教练这不定时发作的亲爸口吻虽习以为常了,但还是会觉得一言难尽。
哈维老爹听见俞游歌那声几不可闻的,从鼻腔里憋出来的哼声,胳膊一抬,顺势撘到他椅背上,猝不及防拍了亲徒弟的后脑勺一下:“你哼什么哼。”
“教练先生,重大赛事前,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我紧张着呢。”
“我看你可一点没有紧张的意思。”
这个时候的俞游歌确实还不算特别紧张,可是当工作人员来进屋通知说,最后一组的选手们可以前往热身室的时候,如临大敌的紧张感终于拿到了俞游歌心脏里的房产证,搬家入户了。
小成内也一言不发地跟自己早就收拾妥当的背包较着劲,宋柳垂着头听着教练给他絮絮叨叨地不知道在说些啥,扎伊诺夫跟屋里人打了声招呼早早就去了热身室,西园寺拿着手机盘腿坐在墙角给迪兰打赛前的最后一通电话,俞游歌抱着包左手握成拳抬起来跟哈维碰了一下拳头。剩下的这几个人一同去热身室的路上,还不忘把在最吵吵嚷嚷的后台大厅里闹中取静的梅森给捡了回来。
俞游歌的手攥紧在墙上固定好的弹力带,按照提前的定好的热身计划做好背部、腿部还有腰腹部的拉伸,耳机里皇后乐队的歌咣咣咣地砸进他的耳朵里。程于非不知道从哪搞来了一整套皇后的黑胶碟,俞游歌缠了他好久,这人才帮他新录了一遍黑胶版本,给他把手机里的歌单都替换下来。
黑胶的质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俞游歌偏偏就很喜欢,那种自带年代感的沙哑音质能让他毫不费力地去感受那个已经距离他很遥远的时代。
最后的王者六人组正好是被两组一清冰卡出来的单数组,不过工作人员还是在他们上场之前把冰面重新整了一次。当俞游歌站在清理过后恢复平整的冰面上,感受着六练前的介绍环节里的那束在黑暗中打下来的追光灯。他向前后的观众们挥了挥手,眨了眨眼,眼前泛起的点点光斑,他突然觉得这有点像老照片。
俞游歌回味起黑胶碟的味道,他灵光一闪,想好这次的短节目要按照什么来滑了。
他这场抽到了压轴的签位。前边出场的对手们,大摔小失误不断,小成和宋柳都摔掉了阿克塞尔四周,扎伊诺夫连跳的第二跳周数不够落冰双足,梅森降低了难度放弃了短节目中的四连四,但落冰还是出现了重心不稳,反倒是西园寺,头脑清醒地选择了一套最适合的难度构成,技术分上算不得可观,但整个短节目的完成度和内容表现上,除他以外再无第二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