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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我不亲爱的孟先生 完结+番外 (戴林间)


  我第一次来姑姑家是跟我爸一起。
  初三的暑假即将收尾,我爸难得清闲,居然带我出去吃了个饭,又一路走到我将要入读的高中。隔着镂空的围墙巡视了我即将入学的地方,他忽然打破了惯有的沉默。
  “去看看你姑姑,她家在这附近。”
  我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自打爷爷和奶奶的葬礼上见过两面后,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我旁敲侧击地跟我妈打听这个神秘的亲戚,遭到了她声色俱厉的训斥,于是“姑姑”这个词就躺在了我的禁语黑名单里。
  我一直坚信,我那个徒有虚名的姑姑应当是这个家的禁忌,光鲜底下看不见的暗疮。毕竟爷爷奶奶在世的时候,从未听他们提起关于这个女儿,一个字也没有。
  我爸当真是一个行事如风的不羁男人,路上同我半句解释也没有。眼见一个破旧的小区越来越近,我终于忍不住,万分斟酌地开口:“姑姑她,她是不是……”
  我不知道该怎么恰当的表达,毕竟不管是“疯子”、“精神有问题”或“精神病人”,听起来都仿佛暗含讥讽。
  “是。”
  他答应得干脆利落。
  尽管话没说完,但我敢肯定他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可他故意不看我,只管朝前走,街边梧桐树连成的大片浓阴被他毫不留情地踩过,整条街在风里发出海浪般明快的呢喃。
  小区里树很多,静得出奇,连蝉鸣都远在天边。一走进不见阳光的阴影里,老房子独有的霉潮气味就急不可耐地朝我扑过来。我爸轻车熟路地七绕八拐,在某个角落一转,我就看见姑姑坐在竹编的椅子上挽毛线。
  几年不见,我竟然还能一眼认出她。
  她一抬头就看见了我们。我飞快地躲闪了一下那道目光。她仿佛有些惊讶,想要站起来,但毛线绷在两条腿上,使她只能虾子似的弓着背。
  “你们来啦。”
  我父亲空着手,手指无措地虚抓了两把空气,点了点头。
  姑姑慢慢地将毛线收起来,裹好,慎重地放进脚边的袋子里。这期间我爸一直沉默,等到姑姑再开口时,东边那匹野马似的云已经飘到了西边,被屋顶挡住,且破碎得不成样子了。
  姑姑说:“上去坐坐吧。”
  我爸说:“不去了,我们要走了。”他默然了一阵,“何遇君开学在这里念高中,我陪他来看看。”
  “噢。”姑姑的手在衣摆上揩了揩,蹭掉黏在手上的毛线绒,冲我点点头。
  “去吧。”
  我爸掉头朝外走了。
  我急匆匆地说了句“姑姑再见”,追着去了。
  第二次是高中开学不久,放学遇上暴雨,我在路口碰见姑姑,于是跟她回了家。
  我对这个只见过寥寥几面的亲戚莫名有一种天生的亲近。她好像也很喜欢我,还常常到学校门口的那条窄街上等我,叫我去她家吃饭。但姑姑做饭的手艺实在欠佳,我又不好当面拒绝,只能含含糊糊地糊弄过去,直到有一回她直截了当地问我:“我做饭不好吃吧?”
  我说是。
  她就笑,说我也觉得不好吃。
  于是后来变成我去她家下厨房,多亏她对吃不挑剔,我那点三脚猫功夫才有了用武之地。久而久之,有几个菜倒做得像模像样了。
  姑姑的房子很大,除了客厅、卧室和厨房,还有两间屋子,一间是书房,一间不知道叫什么,或许只是空着没有收拾,堆着陈旧的杂物,物什上盖了一层冬雾那么厚的灰。
  我就是趴在这间屋子的玻璃上看那条河。河水弯弯绕绕地穿过高低不平的老旧房屋,在阳光底下反射着黏稠的光,像戴在松弛皮肤上一条珠光宝气的项链。
  “你在看什么?”姑姑问。
  “那条河。”
  我的手指点了点玻璃窗,把灰蒙蒙的玻璃戳出一个明亮的圆洞。
  “那条河马上要被填掉了。”
  “为什么?”
  “太脏了,细菌多,夏天全是苍蝇和蚊子,小孩子容易得传染病,大家就提意见去了。”
  这听起来像一场合众谋杀。
  她又说:“给你吃苹果。”
  一个长得歪斜可笑的小苹果递过来,皮已经起了皱,老态龙钟,上面挂着水珠,刚刚洗过。但我立刻发现了上面一个裸露的小洞,还没有小指的指甲盖大。
  “这个被虫咬了。”
  “没坏,能吃。”姑姑说着话,走出去了。
  她还是穿那几种颜色的衣服,黑的,墨蓝的,棕黑的,军绿的,几十年前的陈旧款式。短发整齐得在耳朵后面贴着,银白丝丝缕缕。
  有时我想,她如果死了,也不会叫人稀奇英年早逝。哪里有老得这样快的人?简直把一年过成了十年。
  “你那个朋友怎么不来了?”
  我从房间来到客厅,她在用针线缝被子,头也不抬地问。
  孟先生来姑姑家坐过两回,她知道我们玩得好
  我没有撩开椅子上搭着的被套,直接坐在上面。被子两头作衬的白布刚洗过,硬挺挺的,中间桃红的缎面上红针绿线绣的“喜上眉梢”,光影映上姑姑的脸,弥漫着一种艳俗空洞的热闹。
  “吵架了。”我用指头抠着喜鹊大得恐怖的圆眼珠,说。
  姑姑用嘴抿湿棉线,眯着眼睛穿针,神情肃穆:“嗯……为什么?”
  从哪里说起?
  哦,对——我发觉自己可能是个同性恋,对最好的朋友怀着一种怪异的感情。
  我很难说自己是否喜欢孟潜声,因为我从前并没有对什么人有过这种喜欢。
  如果他知道了,会觉得我是个怪物吧?
  也许……不会呢?
  “也许”这个词很狡猾,容易让人将心里幽微的希望之火燃成燎原之势,诱以光明浩荡的假象,教人暴虎冯河,全然忘却还有粉身碎骨的可能性。
  我还认真地幻想过,也许在我向孟先生剖白心迹之后,会喜出望外地发现我并非一厢情愿。那时整个世界都把我们当成洪水猛兽,我们两个人只能相依为命,浪迹天涯。
  活脱脱一个男版的《末路狂花》。
  想到这里,我突然困惑起来了。我这样惶惶不可终日,究竟是为自己是个同性恋而恐慌,还是在我自己都没有觉察的潜意识里,心安理得地放纵欲求,只不过为了孟潜声患得患失?
  体育课打完球,我们一起去厕所外面洗手,他一直跟我说话,我只留心听他的声音,半点内容也没有听进去,他重复了两三遍,终于忍无可忍,刚洗完的手在我脸上不轻不重地揪了一把。
  “你再装?”
  孟先生的声音已经很像他父亲了,郁沉沉的。刚打完球的手很烫,初冬的水又冰,挨在我脸皮上,登时冰炭齐下,冰的愈冰,热的愈烫;冻得血液留凝,烧得皮肉消解。
  我条件反射地挥开他的手,没控制好力道,甩在他手背上,“啪”的一声,十分爽脆。他第一反应不是叫疼,反而来看我的侧脸:“弄疼你了?”
  我胡乱答应了两声,原本要走,发现他手背上鲜红一片,又不争气地迈不开腿:“给我看看手。”
  他伸出手,自己看了一眼,才注意到似的:“红了。”
  我只能认命地拖着他的手去冲冷水。
  “我最近老是惹你不高兴?”
  他的呼吸凉飕飕地吹到我后颈上,又说:“月底你要过生日了,想好怎么过了吗?”
  “这个月才放开头,还早呢。放学去书店看看吗?”
  我理直气壮地拽着他的手不放,心底那份见不得光的小心思也被这短暂的理直气壮盖了风头。
  “肖芳说她家那边开了一家新书店,比学校外面这个大很多,让我放学跟她一起去,你也来吗?”
  肖芳住的离学校不远不近,跟我和孟先生回家的路是截然相反的方向。
  我关掉了水龙头:“她为什么叫你去?”
  “她前两天问我借了期刊,就说一起去逛逛。”
  话音刚落,一阵笑声由远及近,几个女生手挽着手走过来,中间那个笑得眉眼弯弯的,不是班长肖芳又是谁?
  那几个女生看清我们俩,笑得更开心了,你看我我看你,挤眉弄眼地打暗号,隐秘的快活气氛只在她们之间流动,一点都不泻到外头来。
  左右的女生默契地稍稍一挤,肖芳就不由自主地往前冲了一步,差点扑到孟先生身上。女孩子们窃窃笑得轻盈,肖芳转头瞪了她们一眼,摸了摸头发,冲孟先生一笑。
  “刚打完球?”
  孟先生点点头。
  “我们刚才在操场边上都看到啦,以前都不知道你打球这么厉害,进了四个还是五个?”
  孟先生笑了笑:“我也没数,不记得。”
  肖芳扑哧笑了出来,和女孩子们搭讪着拐进了女卫生间。
  我凉飕飕道:“很关心你啊?”
  “之前几次我帮她值日。”孟先生跟着我往教室走,“我以前也觉得她不好说话,其实她人私底下挺好的。”
  好什么好?无事献殷勤!
  我有点犯无名火,岔开话头:“她家那边跟我们不顺路,去一趟多耽误时间。”
  孟先生善解人意:“也对。那不然今天你先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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